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陸雪漫小腿上輕輕按壓,筋骨僵硬的感覺逐漸得以緩解。接近正午,烈日炎炎頗有幾分炙烤的味道,她從揹包裡拿出陽傘,在兩人頭頂撐出一片陰涼。
“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早晚都是要拿掉的。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覺得不甘心。”
男人溫緩的口氣讓她心頭一顫,卻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沒機會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難道還不夠遺憾嗎?”
原來是爲了這個!
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針,如果他不解釋,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會爲了這件事耿耿於懷。
試着活動了一下,陸雪漫扶着男人的肩膀站起來,挑起他的下頜打趣道,“這能怪誰,還不是你自己做的?”
話雖如此,權慕天卻聽到的出她言語中暗藏的嬌嗔,迷人的笑意在嘴角綻放。
“要是好些了,咱們就上去吧。”
“嗯。”
作爲電梯入戶的高檔社區,儘管門口攔着黃白相間的警戒線,可某女還是覺出了不對。一把拽住正準備開門的男人,她拿出兩幅一次性膠皮手套,把其中一對塞進他手裡。
從揹包裡拿出一隻小噴壺,陸雪漫在門把手上和門口噴了幾下。噴過的地方被冷光手電筒一照,立刻顯出了交錯的腳印和指紋。
看到這裡,權慕天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來,被人搶先一步了。
從他手裡拿過鑰匙,陸雪漫蒸欲開門進去,卻被他鎖住了手腕。知道她懂脣語,男人薄脣翕動,“裡面一定是歐陽卓的人。咱們現在進去等於自投羅網,還是改天再來吧!”
搖了搖頭,她並不認爲兩撥人撞上有什麼不好。
正所謂狡兔三窟。
尤其,像洛琳這樣的老油條。如果司徒博和歐陽卓的證據那麼容易被找到,她就不會活到今天,也就不會用自殘的方式把權慕天引出來。
“你怎麼肯定是他的人?說不定還是司徒博的手下呢!”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況且他們只有兩個人,“不管怎樣,現在進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他們知道你拿到了所謂的線索。在東西沒現身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現身的。這種事我比你有經驗,放心好了!”
她說的自信滿滿,某男卻深表懷疑,“你的經驗從哪兒來?”
“我是警察,見過的壞人比你多很奇怪嗎?”話音未落,她輕輕轉動門把手,率先走了進去。
作爲名副其實的女土豪,沈韻的住處擺放着清一色的古董,隨便拿出一件都是前清時期的文物,可以分分鐘發家致富。
然而,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陸雪漫的心彷彿被什麼狠狠蟄了一下。
這些東西不應該在璽園的碧鬆園裡嗎?
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凌厲的目光掃了男人一眼,她拿起茶几上的一隻水晶杯,透過杯底百年好合的字樣,望向權慕天,冷冷問道,“回答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沈韻是洛琳假扮的?”
“在郵輪上,還是你告訴我的。”
“真的?”
正在專心找暗格,權慕天敏銳的嗅到了酸溜溜的味道,菲薄的脣勾起一抹無奈,“你是不是想說只要我來過這兒,就一定會猜到她的真實身份?”
連傢俱擺放的位置都一成不變,洛琳對他始終念念不忘,就算變成另外一個人,還要回到海都,留在他身邊。
她對權慕天果然情真意切!
一想到她在這個男人身邊潛伏了六年,陸雪漫就渾身不舒服,“難道不是嗎?”
“我一直被矇在鼓裡,就說明從來沒有踏進過這裡半步,你信嗎?”
抿了抿脣瓣,她本想說不信,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斜睨了男人一眼,她悶悶的走到一旁翻找東西。
知道她在爲洛琳的事情鬧脾氣,權慕天走過來,將人帶進懷裡,輕聲說道,“這麼找下去不是辦法,你和她都是女人,你說她會把東西藏在哪兒?”
“我跟她又不熟,猜不出來。”賭氣似的別過臉,她拒絕與男人對視。
現在不是使性子的時候,她可真是……
“漫漫……”
臉色一沉,他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被陸雪漫的話堵回了喉間,“本來嘛!這裡最瞭解她的人是你,如果連你都想不出來,我就更加猜不到了。”
說的也是!
“算你說的有道理。”
“切!”送給他一個白眼,某女不冷不熱的說道,“爲了達成初戀情人的心願,你還不抓緊開動大腦?”
“……”
他被搞得哭笑不得,眼尾餘光不經意的一瞥,掃到從角落裡露出的一雙黑色皮鞋,隨即對她使了個眼色。
果然被我猜中了!
只是不知道洛琳藏得東西有沒有讓他們發揮的餘地?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陸雪漫和權慕天分頭翻找,過了好一會兒,還是一無所獲。擰着眉心想了又想,她緩緩問道,“洛琳有什麼愛好?”
“游泳、健身……”
扭臉看到窗外的露天游泳池,男人深邃的眼眸泛起狡黠的光澤,“這裡是頂樓不假,但是作爲複式建築,小區物業不會允許她私自在這兒設立游泳池。但她在這兒住了六年,游泳池依然健在,你說這個池子會不會是她用來掩藏秘密的?”
挑眉望去,她秒懂了男人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水裡有東西?”
“咱們搜遍了整個房子,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東西不在游泳池裡,還能在哪兒?”
“我不會游泳……要不然你下去看看?”疑惑的望着他,陸雪漫很想知道游泳池裡是不是真的藏着他們要找的東西。
如果有,藏在暗處的人必然會有所行動。屆時,自然免不了一場惡戰。
如果沒有,那麼東西會藏在那兒呢?
他親自去過醫院,可還是沒弄清楚證據的藏匿地點。這也就意味着,有人全程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洛琳信不過鄧遠航,卻相信權慕天能夠力挽狂瀾、助她一臂之力。可想而知,她手裡的握着舉足輕重的罪證。如此說來,暗處那些人拼死一搏也在情理之中,而擺脫麻煩最好的辦法是……
沉默了好一會兒,陸雪漫才故作輕鬆的說道,“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溼身,我攔着你也沒用。”
“對呀!我沒帶游泳的裝備,就這麼下去豈不是裸泳的節奏嗎?”蹭了蹭她的肩膀,權慕天嘴角噙着魅惑的笑意。
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冷嘲熱諷道,“爲了成全你的初戀,受苦受累也是值得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豁出去了!”
煞有其事的做着準備活動,權慕天卻偷眼觀察周圍的動靜。頂樓的採光極好,強烈的日光洋洋灑灑投在屋裡,在地面上映出斑駁的倒影。
根據倒影的位置和形狀可以輕而易舉的判斷出暗處藏着多少人。
粗略估算下來,樓上有三個,樓下有三個。如果只有六個人,即使動起手來,也不在話下。
可礙於陸雪漫的身體狀況,最好以文鬥爲主,萬一傷到她就麻煩了。
男人裝模作樣的熱身,她不會游泳,卻不打算讓權慕天光溜溜的進去。雖說屋子裡藏得都是男人,可自家東西還是關起門來自己欣賞比較好。
洛琳這麼喜歡游泳,家裡少不了泳衣、泳褲和潛水鏡。即便找不到這些,找到一件浴衣也是好的。
走進健身房,她翻箱倒櫃的尋找,卻連一件像樣的女士泳衣都沒找到。
國際刑警只是封了門,並沒有沒收屋裡的東西。可爲什麼找不到與水上項目有關的裝備呢?
莫非洛琳建這個游泳池不是爲了強身健體?
難道真被他猜中了?
她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不僅如此,她在健身房的設備控制室裡發現了兩個閥門。一個藍色的,一個紅色的。
藍色的上面寫着in,紅色的上面寫着out。
據她所知,游泳池中的水需要每天更新,難不成這兩個閥門就是游泳池的進水口和排水口?
如果把排水閥門打開,是不是可以把裡面的水抽乾?
真是這樣的話,權慕天就不用溼身裸泳了!
推開窗子,她對着男人大聲喊道,“我找到排水閥門了,你先別下水!”
本來他也沒打算下去。
“好。”
轉動紅色的閥門,陸雪漫將排水馬力開到最大,踮起腳尖向外張望,密切的關注着游泳池的動靜。
游泳池的另一端捲起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水面迅速下落。
“漫漫,水位已經開始下降了。”
歐耶!我真是太機智了!
“知道了。”
水面一點點下落,一個褐色的面板逐漸露出水面。深重的色彩與淺藍色瓷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突兀。
很顯然,那裡是一個暗格。
即便知道里面極有可能藏着他們要找的東西,可權慕天不敢妄動。
一旦裡面放着的是司徒博和歐陽卓的犯罪證據,藏在暗處的人又虎視眈眈,他和陸雪漫能不能帶着東西全身而退?
深吸了一口氣,他摸出手機,撥通了仁愛醫院副院長的電話。
抻長了脖子向外望去,陸雪漫興沖沖的吩咐道,“權慕天,東西就在那個褐色面板後面,你去拿上來!”
他正在通話,轉身做了個ok的手勢,簡單交代了幾句便收了線。
這麼激動人心的時刻,他在給誰打電話?
某女正在胡思亂想,卻被一道矯健的身姿打斷了思緒。
跳進游泳池,權慕天順利拿到了防水保險箱裡的資料,隨手翻看,發現的確與司徒博有關,不由心中暗喜。
然而,他沒來得及上岸,就被一個硬物頂住了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