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下紅色按鈕,包間裡立刻安靜下來,只有刀叉摩擦瓷盤的聲音。
陸雪漫悶頭切牛排,沉靜的語調裡帶了幾分好奇,“老公,你的初戀情人向你求救,你怎麼還不去?”
她垂着眼瞼,權慕天看不清她的表情,“醫院有保安,她不會有事的。”
若有若無的點點頭,她繼續吃飯。
眼前的女人無動於衷,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這種時候,她應該醋意大發,這麼平靜是什麼情況?
“老婆,待會兒你去哪兒?”
“歐陽川說有人報案,一定要見到我才肯做筆錄
。你如果有事,就不用送我了。那邊結束以後,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在來餐廳的路上,她接到了歐陽川的微信。兩人約好下午三點鐘在國際刑警總部碰頭。
這是拒絕關心的節奏啊!
她如此善解人意,權慕天讓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送你過去……快結束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去……”
沒等他說完,洛琳的名字再次躍入屏幕。
手機被調成震動,在桌上嗡鳴作響。他遲遲沒有接電話,某女催促道,“老公,接電話啊!”
“還是算了。”
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權慕天摸不透她的心思,伸手掛斷電話,卻被她攔住。
“幹嘛掛掉?”
擡眼望來,陸雪漫不接的看着他,彷彿在說,你有問題!
對方鍥而不捨,一遍遍打過來,權慕天也有些不耐煩,“那……我出去接一下。”
把一塊北極蝦放進嘴裡,她挑眉問道,“你們有什麼話非要揹着我說?老公,你這麼緊張,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沒有,當然沒有!”
女人的話讓他無地自容,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像極了揹着老婆勾三搭四的壞男人,心裡滿滿的都是負罪感。
這不科學!
“那就接吧。別讓人家等着了,快點兒接。”
眼前的小女人一臉正室範兒,權慕天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只能硬着頭皮接聽了電話。
“打開免提。”
他乖順的按下按鈕,陸雪漫低下頭,得意的笑了
。
大叔,你以爲我白學心理學了?
聽筒裡傳來女人驚慌失措的聲音,“慕天,救我……病房裡來了好多人,我不認識他們……你的人也不在,保安和護士也不管,你快來救救我……”
背、景聲音十分嘈雜,隱隱能聽見不同男人的聲音。有的在爭吵,有的在攀談,這是怎麼回事?
權慕天留了兩個保鏢守在醫院,走廊上還有保安巡邏,那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們是些什麼人?”
“……我,我不認識……救命,救命!”
“你等着,我馬上過去。”
大叔,你對初戀情人有求必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啪的放下刀叉,陸雪漫臉色陰沉,投來鄙視的目光。頓了幾秒,她不冷不熱的說道,“你呆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去救你的初戀情人?”
“我去醫院看一下,然後送你去歐陽川那裡。”
取來外套遞給她,權慕天抽出紙巾,在她嘴角抹了一圈兒。
“不用了,我自己走。”
“漫漫!”
陸雪漫跟他大吵大鬧,這都沒有關係。可是,他無法忍受女人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的態度。
有什麼話不能明說,非要這樣彆扭着嗎?
女人卻不這麼想。
權慕天一聲不響把洛琳從蔣斯喻手裡救出來,還安頓在市中心的高級公寓裡。不僅如此,他還爲了這個女人撒謊。
沒有去醫院大鬧一場,她已經忍到了極限。
難道他希望自己像從前一樣對他們的事情不聞不問嗎?
她不是聖母,也沒有宰相的氣度,除非他們離婚,否則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
“人命大如天,你不去救人,管我幹什麼?我有手有腳,哪像人家肚子上捱了一刀,虛弱的像林黛玉,嗖的一下從天上掉下來,砸中了寶玉哥哥。”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男人低沉的語調中帶着明顯的不悅,從前她會害怕,但現在已經有了免疫力。
皺着眉頭,她嬌柔的語調中充滿控訴的意味,“我這麼善解人意,你還嫌我。老公,面對初戀情人的時候,你也這麼挑剔嗎?”
“我跟她沒什麼,你不要亂吃飛醋。再這樣,我一定好好修理你。”眼底墨色翻滾,權慕天還是把怒氣壓了回去。
她心裡咯噔一下,卻故作鎮定的說道,“兇巴巴的看着我幹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
這丫頭想氣死我啊!
陸雪漫的態度讓他深感挫敗,他忽然發覺對她的控制權在一點點消失。而漸漸的,她開始試着掌控男人的情緒。
雖說感情裡沒有輸贏,可失控的感覺讓他極度不爽。
二十分鐘後,權慕天趕到了普外科病房。陸雪漫沒有跟進去,坐在車裡靜靜的等着。
病房裡站着各式各樣的男人,他們都捧着鮮花,齊刷刷圍在病牀前,爭先恐後的說着讓女人發狂的甜言蜜語。
本以爲是蔣家的人發現了她的蹤跡,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種情景
。
他分開人羣想擠進去,卻發現那些男人充滿敵意。
他們以爲權慕天也是來向洛琳表白的。這男人帥的沒得天理,一出現就成了公敵。衆人互換眼色,直接把人擠了出去。
出了病房,權慕天冷着臉吩咐道,“你們兩個,把屋裡的人給統統請出去!”
“是!”
少爺的臉陰沉的不像話,兩個保鏢立刻衝進去,不由分說,隨手拽過一個便拖出了病房。
屋裡的男人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半小時以後,病房裡除了數不清的鮮花,只剩下洛琳坐在病牀上抹眼淚。
權慕天叫來其中一個保鏢,吩咐了幾句。黑衣人點點頭,轉身離去。
拿來一盒紙巾,他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洛琳哭的淚眼婆娑,委屈的搖搖頭,垂下眼瞼,淚水潸然而下,如同受了驚嚇的小白兔。
“你認識那些人嗎?”
“不認識……”
紅玫瑰、天堂鳥、白玫瑰、康乃馨、百合、黃玫瑰,還有罕見的藍玫瑰……
如果洛琳不認識那些人,他們會捧着到這兒來?
現在有兩種可能。
要麼,這些人是被人僱來攪局的。要麼,洛琳在說謊。
如果是後者,就意味着她跟那些男人都有瓜葛。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麼,也就不言自明瞭。
權慕天倒了杯溫水地給她,“吃午飯了嗎?”
“我好怕……你不在,萬一再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怎麼辦?慕天,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洛琳撲進他懷裡,仰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他
。
“我真的好怕……”
“今天的事情我會查清楚,別擔心了。”
想要推開她,她卻抱得更緊,埋在他身前,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而男人接下來的話讓她一陣心慌。
“昨天,我去璽園的那段時間,有人給我來過電話嗎?”
“……我睡着了,什麼也不知道……直到你回來,我才知道你的手機落在這兒了。”
昨晚,權慕天在病房裡接了一個生意上的電話。收了線,洛琳被護士推回來,他隨手把手機放在了牀頭櫃。
瞅準機會,洛琳悄悄藏起他的手機。
權慕天走後,便把陸雪漫的號碼拉黑,讓她以爲權慕天跟舊愛重拾舊歡。這樣一來,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自動退出。
“你是不是錯過了重要的電話?”
“沒有。”
幽深的眸子染了一層墨色,他慵懶的勾起薄脣,叫來保鏢讓他們把鮮花撤走。
“我去給你買點兒吃的,去去就來。”
依依不捨的鬆開手,洛琳纖細的肩膀還在瑟瑟發抖,“你快點兒回來,我一個人呆在這裡,心裡怕怕的。”
“知道了。”
陸雪漫還在車裡,權慕天走出病房,提步向電梯間走去。
叮……
電梯門向兩側閃開,黑衣保鏢走了出來,“少爺,我在一樓大廳碰上了少奶奶,她讓我把這個手機和車鑰匙交給您。”
看着那部國產手機,他糊塗了。
這不是陸雪漫的手機,把這個給他是什麼意思?
黑桃幫的人神出鬼沒,即使她是蔣斯喻的女兒,他們也不會顧忌
。一想到這些,他就擔心的不得了。
“她一個人走的?”
“不是,少奶奶做白大少的車走了。”
“你親眼看見的?”
保鏢認真的點點頭,“是的。少奶奶在大廳碰上了白大少,他正好要出去,順便送少奶奶一程。”
權慕天暗暗鬆了口氣,只要她能安全進入國際刑警總部,就不會出事。
“去米其林打包一份午餐,送到家屬休息室來。”
“是!”
保鏢走後,他拿着手機走進了休息室。當他看到裡面的通話和短信內容,禁不住呆住了。
下午三點鐘,陸雪漫準時間走進總警司的辦公室。
本以爲洛琳出現會讓她倍受打擊,看到她的精神狀態這麼好,歐陽川懸在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那個報案的人是誰?我認識嗎?是不是跟保健品的案子有關?”
走到吧檯前,歐陽川倒了一杯熱可可遞給她。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搖搖頭,低低的笑了。
“你笑什麼?”
“我在替你遺憾。你有着別人沒有的敏銳和直覺,不做警察真的太可惜了。”
淺淺抿了一口熱可可,甜甜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清爽起來,“……這話你對我說沒用。”
兩個人雜七雜八的聊了一會兒,歐陽川纔將人帶進了審訊室。
透過單面玻璃,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