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未央決定去找雲陽的時候,給蕭簡從送了信,帶着她特意備下的衣服,躊躇了一夜。
多年未見,他可還在責怪自己?
多年已過,他可嫌棄自己成了啞巴?
多年躲避,他可有對她日思夜想?
她滿心躊躇的上路,有蕭簡從安排,路上倒是平順,到達他所在的禹城時,已經是正月末,有人替她安排,進了城,並順利進了他所在的一處尋常府宅。
府中蕭條,滿地落葉,滿牆枯藤,地磚有了裂紋,寒氣森森,無半點人氣。
她踩着落葉進去,回顧四處,半個人影都看不到,過了甬道進了穿堂,桌椅上都積了厚厚的塵土,走進去,還會在地上留下腳印。
過了穿堂就是主院,原來這府宅這麼小,尚不及從前正陽宮一個偏殿大,她出了門,四處一看。
枯藤敗草中,院牆腳下一處石條長凳上,半躺着一個人,雲未央走着過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似乎怕驚了那個人,也怕不是那個人。
醉酒的男子一身破舊的衣裳,頭髮凌亂,腳邊已經丟了不少的酒罈,可他還是在喝,渾然不覺有人進來了。
她走近,男子突然從長凳上跌了下來,手裡的酒罈也滾到了她的腳邊。
男子翻起來,找了找酒罈,暈乎乎的爬着過來,雲未央把酒罈拿起來不給他。
他自嘲道:“竟然連口酒都不給了嗎?”
沒應聲,他看過去,卻是熟悉的裙邊花紋,呆了呆,慢慢往上看,看清了那張臉,看見了那個人,看呆了自己。
他腮邊已經有了青色的胡茬,不修邊幅,臉上很髒,與往日神武英俊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伸手握住她的裙邊,小心翼翼,似乎覺得是自己眼花了,雲未央蹲下來,細細的瞧着他,被他一把抓住手貼在臉上,感受到她的溫度,又立馬去她臉上觸。
熱乎乎的淚水滾下,沾在他手裡,衝去一塊污漬,也髒了她的臉。
他哽咽,滿滿的不確定:“是你嗎?”
雲未央點點頭,握着他的手讓他覆在自己的臉上,陪他一起哭。
雲陽把她抱進懷裡,小心翼翼,一如當初那般愛護。
那個把她當做稀世珍寶一般愛護着男人,即便現在低入塵埃,但愛護她的心半分不曾改變。
她泣不成聲,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一塌糊塗,雲陽卻突然站起來,轉身就跑了,雲未央嚇了一跳,眼見着他手忙腳亂的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然後一頭扎進園中一個大水缸裡。
雲未央急忙跑過去,她着急,卻說不出話,雲陽在水缸裡‘噼噼啪啪’的擦自己的身子和臉,然後又跳了出來,進屋就關上了門。
她忙跑過去拍門,只聽見裡面有東西被碰到的聲音,似乎他在慌忙的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開門出來,衣服凌亂的套在身上,該是太慌張了沒整理好,但是十分的乾淨,臉上也很乾淨,頭髮溼噠噠的被挽在頭上,不再像剛剛那麼亂。
他似乎很難爲情:“方纔,有些髒。”
原來,他是不想讓自己瞧見狼狽的一面,雲未央笑起來。
瞧見她臉上還有被自己弄髒的地方,雲陽慌忙拿起袖子輕輕的給她擦去,順勢捧住她的臉,仔細的瞧着,似乎想把她這些年受過的苦難都看出來。
雲未央拉住他的手,在他手掌心慢慢寫:“我另嫁他人,成了啞巴,你還要我嗎?”
雲陽握住她的手,掌心厚實溫暖,讓她瞬間安心。
“不管你成了什麼模樣,經歷了什麼,在我心裡,都是最初的你,最好的你。”
他擁她入懷,用自己的懷抱讓她安心,用她的溫度讓自己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
夜裡,雲陽說什麼都不讓她進屋,關上門自己在裡面噼噼啪啪的收拾,等差不多了纔開門讓她進去,還特意開了窗戶透氣,也不知從哪裡找出來小半截香料點着。
屋裡的東西倒是不差,都是公侯所用,玉臨笙並未在衣食住行上虧待了他,只是雲陽自己沒了活着的意志所以才一身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