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暮心迎着青羽質疑的目光,儘管心虛,但面上的表情卻是一派鎮定。
她輕笑了兩聲,“你想知道什麼?”
“你當時在哪裡?”
青羽神情嚴肅起來。
此時,屋裡收拾東西的女傭都已經退了出去,房門也關了起來,屋子裡面只剩下青羽和沉暮心兩個人在對峙。
“她跟我在一起。”
一道沙啞的男聲從青羽的身後傳來。
熟悉的聲音讓他微微一愣,不等他轉身,脖子上已經抵着一把泛着銀光的冰涼匕首。
“你怎麼在這兒?”青羽愣了好幾秒才找到自己的嗓音。
黑魚正站在青羽背後,全身上下穿着黑色的衣服,一隻手摁住青羽的肩膀,另一隻手握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稍微一動,便滲出血絲來。
“我在這兒,你很驚訝麼?”黑魚的嘴角揚起一抹譏笑。
“你……”
“你不是跟洪老頭已經商量好了,讓我死在南郊海岸嘛,我現在回來了,你很吃驚?”
青羽苦笑了一聲,“同門一場,你覺得我會希望你死?”
“可你的確這麼做了。”黑魚的眼神一緊,手裡的動作更加狠了一些,青羽脖子上的血絲開始順着刀鋒流下鮮紅的液體。
青羽悶哼了一聲,“黑魚,你應該清楚,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們只是陣營不同而已,我對你,沒有仇恨。”
這句話讓黑魚手裡的刀偏離了青羽的脖子幾分,但是他摁住肩膀的力氣絲毫沒有減少。
沉暮心一直在旁邊看着,一言不發,她沒有看錯,黑魚這個人在該絕情的時候很絕情,絲毫不拖泥帶水。
但是剛剛聽到青羽說同門,他們倆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認識很久了?
“這件事我爭取過,但是老爺子的意思很明確,我沒辦法,而且,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青羽皺了皺眉,脖子上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黑魚聽了他的話,略一思索想到出貨之前,青羽讓他小心行事,那就是提醒了吧。
摁在青羽肩膀上的那隻手鬆了鬆。
就在這個時候,青羽猛地伸手扼住了黑魚持刀的手腕,另一隻手手肘彎曲猛擊黑魚的小腹,黑魚瞬間弓腰後退,青羽拽住他持刀的手腕猛地發力一個背摔,將他整個人凌空摔倒在地,然後猛地一個反折手,一隻膝蓋頂住他的腰,把他狠狠扣在地上。
“黑魚,你反應慢了。”他冷聲開口。
分散敵人注意,伺機而動,是當年一起訓練的時候教練教過的,他時刻記着,因爲總有一天會用的上。
“我輸了,你想怎麼樣,把我殺了還是送給洪老頭,隨便。”黑魚趴在地上,冷笑了兩聲
“既然你有這個本事回來,我會想辦法從洪老先生手裡把你保下來,我不會殺你。”
“那你還是殺了我吧,洪老頭不會留我。”
“如果你爲我們辦事,我有辦法說服洪老先生。”
青羽說完
這句話,房間裡面忽的安靜下來。
沉暮心心裡一沉,她心裡擔心黑魚爲了保命投靠洪日章,要是這樣的話自己瞬間功虧一簣,畢竟唯一一個自己的後路,“狗洞”現在也肯定已經被黑魚知道了。
半分鐘之後,黑魚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場面的安靜。
“你現在還覺得你當初選的路是對的麼?”
黑魚偏過頭看了一眼青羽,但是因爲實在是比壓得太死,只看得到他一個微微發愣的側臉,黑魚冷笑了一聲,嘴角浮上諷刺弧度。
當初都是一起訓練的,他偏偏自命清高,說要去跟隨更有理想抱負的人爲國效力,到現在還不是跟他一樣,走私軍火,國家之恥。
“放開我,我不動手。”黑魚提醒了一句。
青羽沒有反對,放開了他,站起身來。
“我就在這兒待着,而且明確告訴你我要把洪老頭弄死,你要是繼續忠心賣命,就像條狗一樣,那你隨時可以把我捆了去邀功。”
黑魚彈了彈身上的灰塵,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端起剛剛沉暮心倒的茶,仰頭喝了半杯下去。
青羽站在兩人面前,沉默了良久,最終什麼也沒說,推門走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沉暮心不放心地走到窗口看了一眼,青羽真的走了,交代翠竹園門口守門的人縮了門,院子裡面一片安靜。
“你確定他不會來把你綁了?會不會帶人過來?”沉暮心坐回原來的位置。
“不會。”黑魚語氣篤定。
“他根本不想跟着洪日章幹了,只是外面有他的追殺令,沒有洪日章這棵大樹庇佑,他恐怕一出洪家大宅就沒命了。”
追殺令,這樣的詞在別人嘴裡都像是演戲一樣可笑,但是黑魚說出這個的時候,帶着的森寒之氣讓沉暮心心裡一個激靈,她意識到就算紀少卿這次絆到了洪家,而比洪家勢力更大的幫派團夥還是屹立不倒,以後還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這個你拿着,帶給你要給的人。”
沉暮心一低頭,看到黑魚把一節小拇指大的長方形黑色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這是。”
“你不是要拍走私的軍火麼,這是視頻。”
“你怎麼知道的……..”
沉暮心臉色有些訕訕的,她還沒有告訴過黑魚自己想幹什麼,只不過是想要尋求合作而已,至於視頻,她打算偷偷拍的。
“撒謊太不高明,你拿着就行了,扳倒洪老頭,也是我的目的,他不仁,我當然可以不義。”
黑魚冷笑了一聲。
青羽離開翠竹園之後不久,有傭人來找他去給洪日章回話。
青羽到達正廳的時候,洪日章正坐在太師椅上面抽菸,是老式的煙桿,蘇望雅不在旁邊,應該是睡了。
天還沒亮,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大廳裡面的燈開着,只有洪日章,青羽和一個端茶遞水的女傭,場面有些寂寥。
“你去翠竹園看過了?”洪日章蒼老的聲音響起。
青羽點點頭,接過女傭手上遞過來的茶杯,捧着回答道,“嗯,看過了。”
“裡面情況怎麼樣?”
剛剛回來的路上,洪日章已經聽傭人說了洪樹齡跟汪翰非兩個人打架的原因,說的不清不楚的,他只知道是在翠竹園出的事,至於汪翰非爲什麼出現在翠竹園,那幾個下人也不清楚。
青羽遲疑了一會兒,正色道,“封夫人受了點兒驚嚇,現在下人把屋子收拾好了,現在應該已經睡了。”
洪日章皺了皺眉,他並不關心沉暮心怎麼樣。
“事情的前因後果是什麼,翰非爲什麼到翠竹園去,沉暮心說了什麼沒有?”
“聽說是下午的時候汪少跟封夫人有了點兒過節,就在飯菜裡面下了藥。”
後面的話不用說,洪日章也能猜出來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桌子,“這個混小子,沒出息,女人哪兒都多得是,偏偏看上這麼一個,留着她我還有用,差點壞了我的事。”
發完火,洪日章忽然意識到不對,話鋒一轉,“那大少爺爲什麼跟翰非發生衝突?”
青羽神色遲疑,喝了一口茶,然後沉聲道,“下午是汪少帶人把藍小姐抓回來的,這應該是因爲下午的事情。”
“混賬!”洪日章又拍了一下桌子,氣的鬍子直抖,“是我讓翰非把那個不要臉的蕩婦帶回來的,他這是要打我的臉!”
最初洪日章知道洪樹齡私下養了個小女孩的時候沒當回事,兒子有點不爲人知的癖好而已,只要自己藏得好,無傷大雅,但是後來洪樹齡的老婆死了之後,他竟然提出要把那個女人娶回家。
當時這件事,遭到了洪日章的極力反對,他甚至派人出去想要私下處理掉那個女人,沒想到後來那女人被精武堂的少主救下了,現在輾轉又回到洪樹齡身邊,他怎麼可能不生氣。
青羽在一旁默不作聲,洪樹齡回來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問汪翰非在哪兒,汪翰非捱打不過是因爲他冒犯了藍魅,這樣的事情擱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不可能忍得下去,何況洪樹齡,打他不是爲了下午的事情,但是他沒說。
他腦子裡一直充斥着黑魚的那句話,“你真的覺得你當初選的這條路是對的麼?”
如果他後悔了呢?有沒有別的路讓他選擇?
凌晨,醫院的人打電話來說,汪翰非全身上下多處骨折,其中有一處壓迫心臟,在送到醫院之前其實已經沒什麼用了,在醫院手術檯上搶救無效,已經斷了最後一口氣。
蘇望雅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暈厥過去,這次是真的暈厥,對於這個侄子她幾乎是當成兒子一樣在看待,現在跟失去兒子的感受沒有什麼區別。
一屋子人手忙腳亂地把蘇望雅擡到屋裡休息,半晌,裡屋才傳來慘烈的嚎啕大哭。
洪日章的眉頭狠狠一皺,拍下了自己手裡的煙桿。
冷聲吩咐青羽,“跟龍城公安廳打招呼,說不用顧忌我的面子,該抓誰就抓誰,這件事是我兒子做的,就讓他受該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