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河流,荒涼着一切,我茫然地坐在那貧瘠的土地,晃着腦袋:我爲什麼在這裡,我爲什麼在這裡……眼前出現了兩個他,紅衣勝血。一個在我耳邊幽幽地說:“我,是你永遠的夢魘。”另一個戲謔的笑着,說:“因爲,好玩。”眼前又出現了兩個他,銀髮狂舞。一個滿臉殺意地對我說:“對不起,你還是要死。”另一個遲疑地看了我一眼,說:“我欠你一命。”亂,亂,亂……我好像快被這個世界吞食,它正張開黑色的大口,如狼似虎搬向我撲來……
“咳,咳咳……”喉嚨癢癢的,我輕咳了幾聲。緩緩睜開眼睛,天色已暗,旁邊似乎有些火光。我昏迷多久了?這裡似乎是一個山谷,離瀑布不遠,還可以聽到水聲。又是露宿啊?想起某個晚上的恐怖經歷,心跳不禁加快了些。我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衣,溼衣服被人用木頭支起,在火邊烘着。救我的人是誰?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有點熟悉,但我的腦袋處於混沌狀態,一時想不起來。
“你……是誰?”我虛弱地說。
“我是誰?該死的!你居然不記得我。”他突然變得十分生氣。我該記得他嗎?頭很沉,渾身是滾燙的熱,我又漸漸地閉上眼睛。半醒半睡之間,一隻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額頭,還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低咒:“該死的!竟然發熱了。”隨後他把我攔腰抱起,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但我願意讓他這麼抱着,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舒服,還帶着一種特異的清香。
“水……”我迷迷糊糊地喊着,即刻便有一股清流滑過我乾澀的喉嚨。
“冷……”我無意識地輕吟着,便又會有一雙手把我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整一夜,我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有時感覺自己在雲端漂浮着,有時又覺得自己被關在一個蒸爐裡,但那雙手,那個懷抱,一直在身邊,我彷彿回到了年幼時生病的時候,有媽媽在身邊,有無微不至的關懷。
天已經泛白,折騰了一夜,我的高燒總算退下去了。緩緩地,我在他的懷裡轉醒,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睡的俊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有着濃濃的眉和長長的睫毛,有着高高的鼻樑和淡淡的薄脣。記憶中,他似乎有着一雙獅子般銳利的眼睛,包含着威嚴、尊貴與野心。而現在熟睡中的他,卻是那樣的祥和,昨晚爲了照顧我,他一定累壞了吧。只見他眉心有些微皺,像是有些什麼煩心的事,我鬼使神差地緩緩把手伸了上去。
他好像叫梵天,竟然連續三天都遇上他,儘管前兩次都有些不歡而散,但還是不得不說那是緣分。被他說中了,我們真的又見面了。此刻,我們正處於一個山洞裡,他的背對着洞口,爲我擋去了冷風。
“你醒了?”他察覺到我的動靜,眼睛一下子睜開。
“嗯。”我輕應了一聲,然後看着他又把手放到我的額頭上。
“已經不燒了。但你還需要休養一下,我們先回楓都,其他的以後再打算。”他說。
“嗯。”也只能這樣了,紫杉那邊還不知道現在是怎麼樣的狀況。
他又攔腰抱起我,穿進了茂密的叢林。和被紫杉攬着飛的那次不同,梵天好像特意放輕了動作,免得讓我難受。他的懷抱很舒服,一如昨夜,我不禁靠近一點,深呼吸一口屬於他的清香。
大約過了半天,我們又回到了楓都,梵天還是讓我在如意樓住下。喝下半碗小米粥後,我恢復了一點力氣,但還是躺在牀上昏昏欲睡。
梵天在牀邊盯着我看了半天,問:“我是誰?”
無聊,我把眼睛微微睜開,倦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頭轉向了另一邊。他見我半天不動,之好放棄,對着我的後腦勺說:“我叫梵天,這次給我記住了。我還有事,已經讓小二去爲你請大夫了,你好好休息,晚點再來看你。”
門開了,又合上,房間一下子變得很安靜,但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這裡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偶然,我迷糊地睜開一下眼睛,竟發覺牀對面有一個暗影,看不清他的容貌,卻看得到他身材魁梧,站得筆直筆直的,似乎時時刻刻都處於戒備狀態。閉上眼,再睜開,暗影不見了,難道是鬼?
一陣敲門聲響起,傳來小二的聲音:“客官,大夫已經請來了。”我側過身來看着房門,正想出聲,房內一個剛冷生硬的聲音已經率先幫我應了門。
“進來。”他說。
我環視了一圈,發現剛纔那暗影還在,在房間右側的圓桌邊,背對着我坐着。
門開了,小二領着一個年輕男子進來。那男子身上挎着一個小木箱,身穿葉綠色布衣,頭髮用一根也是綠色的布條束着。儘管衣着普通,卻無法掩蓋他的儒雅氣息。
“在下青竹,是城裡的大夫。”他的聲音很溫和,讓我感覺很熟悉。
“行了。”那暗影生冷地說,依舊背對着我們。
那男子走到我牀邊,手搭在我的脈搏上。一股熟悉藥香飄進我的鼻子,仔細看他,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卻有着一雙溫柔的眼睛。是他吧?闌天竹。記得,在他面前,我脆弱過。
他看到我,身體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姑娘只是偶感傷寒,加上勞碌疲憊,只需服下幾劑湯藥,再稍作休息即可。”他不動聲色地說,隨後寫下一張藥方,又囑咐了幾句,便和小二一同離去。不知道血風這次讓他來這接的是什麼任務。我握緊手中多出的一個小圓球,這是他方纔把脈時塞給我的,還在我手背寫了一個“燃”字,意思是要找他就點燃這個東西嗎?
晚餐的時候,小二端來了一桌珍貴的補品和一碗藥,但我因爲之前吐得太過,只能悶悶地吞下一碗燕窩,然後硬着頭皮喝下那碗藥,繼續躺在牀上昏睡。那天晚上,梵天並沒有來看我,但那暗影就一直呆在我的房間,神經繃得緊緊的,如果不是見他偶爾也會變一下位置,我真以爲他是一塊石頭。
直到三更時分,窗外掠過一個黑影,那暗影立刻跟了出去,而我感到了一些會令我毛骨悚然的東西在靠近。
“呵呵……小金銀,好久不見了。”一個熟悉的魅音在我耳邊響起,然後我覺得自己身體一輕,又被抱着帶向一個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