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月底,氣溫漸漲,大街小巷隨處可見衣着清涼的男男女女散發天然魅力。
王宇棟孤坐一間咖啡廳二樓,頻頻喝水,似乎潤桑的液體能夠壓下心中的焦躁。
心焦如焚的他不斷擡腕看錶,已經是下午五點,咖啡廳外暮色漸濃,他此刻深有命懸一線的恐慌,希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要將他捨棄。
咖啡廳二樓除了他,還有遠處角落中坐着的一個外國女人,五官精緻,容貌分外柔媚,波浪酒紅色的長髮猶如美妙旋律點綴在她身上。
王宇棟無心在乎別人,手指無意識地敲打桌面,曝露出他內心的不安。
蹬蹬蹬
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明顯聽出其中尖銳的響動源自高跟鞋,王宇棟擡眼望去,當即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一位女子衣着米白時尚連衣裙款步上樓,臉上帶着寬大的太陽鏡遮住面容,披肩長髮柔順如絲。
她站在樓梯邊先環視二層全景,看到了王宇棟,也發現了那坐在角落中的異國女人,櫻桃小嘴微張,做了一個呼氣卸下防備的動作。
“向姐,謝謝,謝謝你能來見我。”
王宇棟趕忙起身相迎,他剛張嘴,向馨就蹙眉不悅,低聲道:“聲音小點兒,我可不想被人發現在這裡和你見面。”
心底暗罵:臭婊子。
但王宇棟表面上只能諂媚地賠笑道:“是是是。請坐。”
能聯繫上羅展雄的最後一條途徑就是向馨。
也虧得最近向馨在青昭市拍攝新電視劇。距離天海不遠,才讓王宇棟想起來她這潭遠水,指不定能來救救近火。
向馨坐下後並不摘眼鏡,服務員來詢問點單時,她也扭頭偏向牆壁方向,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掩飾舉動。
青昭市那個小地方,雖然是在那裡影視劇取景,可向馨滿腹牢騷。
既不山清水秀,也不繁華時尚,她早就呆膩了。
這次王宇棟聯繫上她。雖則不見得能給她帶來利益,但她享受這樣的狀態。
一向趾高氣揚的公子哥,居然也上門求人?
當上明星自然要有一番明星範,偷偷摸摸出行喬裝打扮。生怕被人瞧出來又始終自命不凡渴望曝光率,向馨此刻的心理,便是如此,凡人的頂禮膜拜歌功頌德,她早已厭倦。
有什麼,能比讓一個公子哥在自己面前低聲下氣更有成就感呢?
王宇棟使盡渾身解數擺出一副討好的模樣,自家處境不好詳談,只是說與羅展雄發生了一些矛盾,希望向馨能當個中間人,傳些話給羅展雄。最好兩人能見一面。
作爲一個明星,向馨受羅展雄擺佈,還要聽經紀人安排,各種身不由己,現在能拿捏別人命脈,彷彿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強裝淡定,佯作威嚴,用教訓的口氣數落王宇棟,諸如他不該得罪羅展雄云云。
大人物的架勢擺完,也想不出更多訓話的言詞。向馨悠然得意地拿出手機,當着一臉期盼之色的王宇棟給羅展雄打去,自信的表情似乎在沾沾自喜。
電話通了,向馨嗲聲嗲氣地跟羅展雄交談起來,可她剛一提王宇棟的名字。聽筒裡就傳來了怒吼。
“你就是一條狗!你也沒有牙!就憑你也想狗仗人勢?向馨,你是不是活膩了?是不是被我一個人玩還不夠?老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過問了?給我滾出天海,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等老子什麼時候想玩你,你再給我滾回來!”
即便是戴着寬大太陽鏡,向馨面部抽動以及煞白之色,透露出了她此刻從心理蔓延到生理反應的波動。
王宇棟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對方電話聽筒裡的聲音,細細微微傳出一些,可想而知是羅展雄的咆哮。
他沒心思去理會向馨的反應,只覺曙光消散,希望幻滅。
向馨大腦當機,前一刻還洋洋得意,下一秒墜入深淵,哪怕她擁有明星的光環,也有常人羨慕的財富,可她此刻覺得自己是世界最可憐的人。
東西方娛樂圈很怪,也不知道是到底哪一個纔是扭曲的價值觀。
西方娛樂圈,醜聞利用好可以讓明星身價上漲數倍。
可東方娛樂圈,事業與生活緊密聯繫在一起,醜聞則會讓明星事業遭受致命打擊。
向馨是羅展雄一手捧紅,要毀掉她,輕而易舉,隨便幾張照片,一段視頻,再找媒體狂轟亂炸,就算你是娛樂圈的神,也得從神壇墜落,被道德與輿論踩踏成灰。
二人靜默無聲,各自沉淪在不同的傷感中。
二樓忽然走上來一人,徑直來到了王宇棟面前。
有人前來,王宇棟擡起頭,見到那人面龐,驚悚地顫聲道:“唐,唐信!”
向馨本事不關己,可她對唐信沒有好印象,此刻也不顧明星風範,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土鱉,有多遠滾多遠。”
她剛罵完,瞠目結舌,驚叫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唐信手持一把普通手槍,槍口對準了王宇棟,露出個微笑說:“記得嗎?我說過會親手殺了你。”
王宇棟伸手去擋,剛要開口求饒,但他快不過子彈。
砰
子彈打穿王宇棟的腦門,血花飛濺,身體後仰倒去,死不瞑目。
向馨生怕唐信對她也來一槍,慌張地鑽到桌子底下瑟瑟發抖,泣不成聲地求饒道:“對不起,對不起......”
槍聲驚動了咖啡廳一樓的人。有人衝上來。恰好與唐信撞了面。
砰砰砰
唐信揚起手槍對着天花板開了三槍,咖啡廳一樓的人迅速向外逃走,來不及逃的就鑽入桌下伏地不起。
腳步輕慢地下了一樓,唐信淡然自若地推開咖啡廳後門走了出去。
就在二樓發生槍殺後,那位異國女子始終面不改色,把桌上用雜誌壓着的微型攝像機收起來,從容地推開二樓的窗戶,翻身一躍後,身體劃過曼妙弧線,腳尖點在十釐米左右寬度的咖啡廳外牆邊沿。再輕盈一躍,身體柔韌性極強地屈膝落地,拉開一輛出租車的後門鑽了進去。
“麥克,走吧。”
麥克打起已載客的牌子。司空見慣的出租車駛離現場。
躲在桌下的向馨心驚膽戰,忽然發現手掌溼潤,睜眼一瞧,入目鮮紅的液體令她又發出撕心裂肺的驚叫。
王宇棟屍體的鮮血流下,在地板上匯聚成溪。
向馨從桌下竄出來,手忙腳亂地拿起餐巾紙擦拭手上的血跡,然後跑下樓梯奪門而出。
她故作鎮定地衝開圍觀好事的人羣,過了兩條街才上了一輛出租車離去。
恐慌無措的她立刻把電話打給羅展雄,把王宇棟被槍殺的事情粗略地說了一遍。
一直躲在私人會所裡的羅展雄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悚然一驚。而後立即把冼嘉豪薛剛武叫來。
“王宇棟也死了!怎麼辦?”
羅展雄哆嗦着腿叼根菸,時不時還吸吸鼻涕,一向在外人面前瀟灑的形象此刻邋遢不堪。
薛剛武和冼嘉豪對視一眼,他倆不驚反喜。
“唐信親自行兇?”
“不會看錯了吧?”
羅展雄一拍桌子,怒吼道:“不可能看錯!向馨說她看到的是唐信,就絕對沒錯!”
薛剛武和冼嘉豪長出口氣,相視一笑。
“那我們就可以等着唐信被判死刑了。”
薛剛武坐下心底陡然一陣輕鬆。
冼嘉豪卻又皺起眉頭。
“這個案子,肯定是市局來辦,你們想想,唐信和夏衛國。是什麼關係?”
沙發上的兩人扭頭望他,往深處一想,又覺得不保險。
關係?
實際上唐信和夏家沒任何關係了,尤其是夏清盈連朋友都不願和唐信做的情況下。
可外人不知道。
這些人自然查過唐信的過去。
夏衛國曾經親自主持過林東來以及鼎衛保安公司的案件,也算是唐信正式步入他們視線的契機。
若然說唐信和夏衛國沒關係。夏衛國會勞師動衆去辦一個分局局長?
“是他媽不妥。萬一市局的人毀滅證據,光憑人證說。唐信那張臉,要找個差不多長相的,不難。”
羅展雄說罷,薛剛武深思後朝冼嘉豪道:“你讓你爸在省廳活動一下,這案子,讓省廳來辦。”
冼嘉豪嗤鼻一笑,說:“權力上是能這麼幹,可總該有個說法吧?啊?今天的無名小卒,也許就是明天的官場大員,低頭不見擡頭見,省廳直接插手,這天海公安系統成什麼了?擺設?這不是打臉嗎?”
薛剛武沉聲道:“幾天前馬欣楠死了,犯罪團伙動用了槍支,今天,又發生一起槍殺案,這還不足以讓省廳直接插手嗎?”
冼嘉豪細細一琢磨,是有點道理,也不牽強,兩件發生時間如此近的槍殺案,是足夠上面質疑天海的公安系統能力了。
萬一夏衛國真的幫唐信,就錯過了這一次將他打入萬劫之地的天賜良機。
“展雄,你去把向馨控制住,她是重要人證,她目睹了案件全過程,等省廳的人到了,直接交給省廳的人。”
冼嘉豪撇下一句話就出去打電話。
向馨躲在羅展雄在天海一棟別墅內,剛沐浴之後縮在牀上惶惶不安,而羅展雄的電話打來後,更讓她心如死灰。
“展雄,我如果捲入一場槍殺案,你知道對我意味什麼嗎?外界會問我爲什麼出現在那裡,和那個死者是什麼關係,查的越深,我就越危險啊。”
“你不聽話可以,明天先見報的是你和我的上牀新聞,當然,我的臉是打馬賽克了。你這個清純玉女,瞬間就會變成人盡可夫的蕩婦。”
“嗚嗚嗚......”
向馨除了哭泣,再無他法。
“聽話,你可以說你在天海散心,在咖啡廳裡休息,無意中目睹了犯罪過程,你和死者,行兇者,都沒有任何聯繫。相反,你站出來,協助警方調查,這是一個正面形象,懂了嗎?”
向馨哭紅了眼輕輕點頭,可她是在打電話,羅展雄看不見。
於是,羅展雄又低吼問道:“懂了沒有?”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