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擡眼瞧了瞧走進酒吧的三人,左右兩人虎背熊腰一臉粗獷,身上有一種悍匪的野蠻氣質,中間打頭說話的那人清瘦稍矮,雙手插袋面相陰柔,留着斯文的偏分發型,看三人組合的架勢,像是一個狗頭軍師帶兩個打手。
看了一眼便沒興趣,唐信繼續低頭看着手中的文件。
孫道不動聲色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把手機放在手邊桌子上,攝像頭正好對準門口那三人,而後也懶得理會他們。
中午留在酒吧裡的服務員王海,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迎了上去,對這三人微笑道:“三位是來應聘的嗎?我們這裡招保安,不過要等經理回來,他們外出吃飯,你們下午過來吧。”
中間的瘦子伸手輕輕推開王海,目光在唐信和孫道身上徘徊,冷聲道:“你們兩個,誰是老闆?老闆過來跟我談。”
唐信好似置若罔聞,依舊翹着二郎腿看文件,孫道把手上的資料朝桌上一放,站起身不耐煩地走到這三人面前,問:“要談什麼?”
瘦子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張名片遞給孫道,說:“鼎衛保安公司,你們這個場子不小,不管是開酒吧迪廳還是KTV俱樂部,保安工作交給我們,你們只管做生意,保你無事。”
孫道接過名片彈了彈,驀然發笑,說:“謝謝,不用了。保安我們自己請。”
就在孫道想要轉身離開時,瘦子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沉聲道:“朋友,出來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可現在哪家娛樂場所沒有是非?避免損失買個平安,難道不應該嗎?我們公司承諾,只要籤合同,你的場子一天不關門,任何麻煩,都不會讓你煩惱。”
色厲內荏的瘦子這番言語中話中有話,孫道已經聽了出來,視線低垂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瘦子緩緩鬆開後,孫道才反問道:“那你們公司怎麼收費?”
瘦子環視一圈,淡淡道:“看這場子規模不小,至少也要六個保安,每個月每人一萬,不過我想交你這個朋友,八千吧。”
翻文件的唐信嘴角微揚,甚爲不屑。
保護費啊。
每個月四萬八,普通保安就算一個月給兩千,六人一個月才一萬二,這中間的三萬六,就是保護費嘍。
一年下來四十多萬買平安?
孫道揚起微笑,上下打量一番瘦子,問:“你是收保護費的黑社會?”
瘦子不語,似乎在默認。
孫道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名片,鼎衛保安公司,只覺得這件事很滑稽。
“你走錯地方了,出門右轉五百米坐39路公交車到石河橋下車,再直走一百米,那裡纔是你們工作的地方。”
說罷,孫道扭身朝回走。
瘦子和他身後的兩個同伴愣住,他仔細想了想孫道的話,忽而色變,目光陰鷙盯着孫道說:“你當我要飯的!”
孫道彎彎繞繞說的地方,是個出了名流浪漢夜宿乞討的地點。
“你以爲你是什麼?”
孫道扭過身來滿面冷酷地走回瘦子面前,冷笑道:“槍支,毒品,妞兒,**有哪樣?別用你保安的身份跟我說黑社會的事!收保護費?你知道國際出了名的黑幫什麼人最喜歡嗎?律師!不說人家國外一小時上萬塊錢的律師,你見過幾個律師?連自己的後路都沒想好就混黑社會?充其量就是地痞流氓要飯的。”
話音一落,瘦子身後兩人踏前一步就要動手,滿面煞氣,倒是瘦子壓下澎湃的怒意,擡起胳膊擋住同伴,沉聲道:“朋友,現在後悔來得及,這麼大的場子,如果一天也開不下去,投進去的錢打水漂,你不心疼嗎?”
現在自家老爸還在部隊上當軍官,孫道怎麼可能會向這種人低頭?
“傻X。”
孫道嘲諷罵了兩個字,然後轉身。
瘦子一看這個情況,冰冷地吐出一句話。
“將來求我的時候,價錢不是八千,而是一萬。”
說罷,他就帶人轉身要走,唐信這時站起身加快腳步追了過去,滿面微笑道:“三位留步。”
瘦子轉過身看向唐信,皺眉道:“這麼快就反悔了?”
這時,中午外出吃飯的幾個工作人員走到酒吧門口,瞧見酒吧裡的情景,滿面狐疑。
唐信說:“剛纔我朋友說話衝了點,見諒,事情這樣的,昨天也有人上門收保護費,結果是一幫慫孩子裝古惑仔,我們這裡隨便幾個人就把他們收拾了,今天你又上門,說實話,你不能只憑隻言片語就讓我們掏錢吧?你們的業務能力和職業操守,總要展現一下吧?”
瘦子嘴角微揚,泛起冷笑,回頭看了看門口的幾個年輕小夥子,給兩個虎背熊腰的同伴打個眼色,兩位同伴會意,挽起胳膊就衝上去廝打。
身後拳打腳踢的場面是一面倒,瘦子手插袋挺直腰板,對仍舊微笑的唐信平靜說:“滿意了?展現的夠不夠?不夠可以繼續。”
唐信探頭看了看連一分鐘都沒支撐下來的幾個小夥子,都抱着頭在地上瑟瑟發抖。
“先生貴姓?”
“楊青。”
唐信點了點頭,說:“經過剛纔你們的業務能力展示,我會轉告老闆的,如果老闆同意,那我們會主動聯繫你們。”
楊青皺了皺眉,這幾天觀察這間正在裝潢的場子,每天中午都看到唐信和孫道進進出出這裡,對這裡的人指指點點,還以爲這兩個年輕人是老闆。
三人離去,唐信看了看互相攙扶起來的年輕人,笑道:“每人一千獎金。”
幾人面面相覷,他們被打,根本不知道是唐信和楊青對話導致的。
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唐信把自己放在桌上上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剛纔錄下的畫面,孫道走過來,也拿着自己的手機,笑道:“我還以爲這一次我比你聰明瞭一點。”
唐信接過他的手機,兩個錄像的角度不同,拍攝出來的畫面更加全面,尤其那些人的臉看得是一清二楚。
“走,趁着距離上學還有點時間,去趟公安局。”
唐信把手機塞回口袋裡,邁步出去,孫道緊隨其後。
興華街恰好是興華區公安分局的管轄區域,唐信雖然在這裡有個經偵隊的熟人李建興,可他還是一如普通人那般,進去報案。
何況這類案件和經偵隊沒關係,屬於治安大隊管。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唐信向民警講述了被人上門勒索和有工作人員被毆打的全過程。
民警做了記錄之後,讓唐信稍等,然後走出去,過了一陣,有個新面孔的民警走了進來。
“鼎衛保安公司?唐先生,這可能是個誤會,也許有人冒充這間保安公司的人,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間公司是正軌的保全公司,沒有犯罪前科和不良記錄。”
這位民警一坐下就一臉鄭重,盯着唐信的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警告又好像是逼迫。
“請問你是?”
唐信表情如常,只是挑眉問了句對方的姓名。
“常海濤,治安大隊隊長。”
雙手一疊放在腿上,唐信反問道:“常隊長,那你認爲我遇到的情況,是我誇大其詞了,還是有人想要嫁禍給鼎衛保安公司?”
常海濤面容一肅,沉聲道:“兩種情況都有可能。”
唐信咧嘴一笑,搖頭道:“你這麼辦案合適嗎?我十分鐘內可以讓四個被毆打的受害人來報案,而我自己一人來這裡,爲什麼?因爲我以爲你們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現在警方辦案,都是先把報案人的述詞中懷疑一遍,自己再猜一猜,就當結案了?你們不去調查,靠猜?福爾摩斯都比不上你們。”
“案子?哪裡有案子?這裡只有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在編瞎話而已。”
常海濤這句話說完,唐信算是恍然大悟。
不過爲了求證他的猜測,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給常海濤看。
“我可以編瞎話,但我還沒有能力讓人演這麼逼真的戲。”
常海濤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沉聲道:“這部手機,我留下作爲證物。”
“沒有案子,還要證物幹嘛?”
唐信任他把手機搶走,也不作肢體反抗,仍舊氣定神閒坐着。
常海濤拿着手機出去,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纔回來,把手機扔回給唐信,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毀滅證據?呵呵,這麼老土的手段,常隊長,再見。”
常海濤對唐信從始至終的表現十分驚訝,但都藏在心裡。
只要唐信翻不起浪花,空口無憑,沒什麼可擔憂的。
掏出電話撥了出去,常海濤不出所料地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告知了鼎衛保安公司。
走出公安局上了一輛出租車,唐信剛坐進去,孫道便詢問起來:“怎麼樣?事情解決了嗎?”
唐信聳肩一笑,說:“比想象中複雜一些,不過有人傻得冒泡,不把我當回事。警察都跟不上時代,呵呵,把我手機裡的視頻刪掉就能高枕無憂?”
孫道掏出手機,不斷看着錄下的視頻,他手機裡不光有他自己錄下的,還有唐信進公安局前就複製過一份傳到他手機裡的另一個角度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