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千禧年的臨近,小院裡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金月依舊起早貪黑的上學,暫時也沒有關於和她認識的那些邪教人員的消息。鄭舅舅的手段真好使,打斷手腳好幾位,居然沒一個敢報警的。
關於金月以後的發展問題洪濤特意找金叔叔聊了兩次,也把送她出國避避風頭順便拿個洋文憑回來的計劃說了。金叔叔百分百同意洪濤的建議,還拿出他的存摺,說是讓洪濤使勁兒花,只要能保住金月不受牽連就成,錢不夠他可以再去借。這就是父母啊,罵是罵、打是打,到了節骨眼上誰也不會像他們一樣毫無保留的去幫你。
洪濤當然不會拿老頭的這些錢,拿了也沒啥用,人民幣再多大老美不認也是白搭。美元自己還有五萬,本來是想慢慢補齊原來的虧空,現在也別補了,全拿出來再加上保羅想辦法和同事換的兩萬多,就準備過完美國的寒假把金月往飛機上送了。護照孟津幫着給催催,估計年前就能拿下來。
“孩子,你懂事了,是個大人了。可這下也苦了你,我這個當叔叔的對不住你,以後見到你爸我都沒臉說話。”看到洪濤給金月安排得這麼周到,金叔叔長嘆一聲落了兩行老淚。
老了老了還得替兒女提心吊膽,如果沒有洪濤幫襯這件事兒他還真擺不平。由此未來女婿的名頭洪濤也算是坐實了,給誰都不換。可是這個女婿還真不太容易當,女兒這一走就是好幾年,洪濤還得乾等,老頭很不好意思。
“從三四歲我就等着,二十多年都過去了,還在乎這幾年?我多等幾年是小事兒,規劃院那邊您真是要上上心,要不趁着過年的時候給那邊送點重禮吧,否則金月就算拿着洋文憑回來,找不到合適的單位也是白搭,還得捏着鼻子去當老闆娘。”
洪濤這幾年都讓自己的婚事給折騰疲沓了,再大的刺激都不覺得難受,心裡還想着怎麼滿足金月的喜好,給她安排好一條更舒服的未來之路。
“這事兒你們放心,都是一起上過戰場的過命交情,只要他人還在,哪怕就是退了也得把金月的事兒解決完。我算看出來了,不能讓這個丫頭在社會上瞎混,她沒有你的腦子,別人一忽悠傻乎乎的就跟着跑了。天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哪些缺德的玩意。不光是她,我們單位裡也有好幾個要死要活勸不過來的,寧可辭職離婚也得一條道走到黑。我就不明白啊,現在的人都是怎麼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整天瞎折騰什麼。原來的的理想、抱負都哪兒去了!”自己女兒的事兒總不能都讓外人伸手,老頭這次是打算豁出去了,什麼原則不原則的,爲了女兒全不要了。
“嗨,還理想抱負呢,權力大的多撈、權利少的少撈、沒權利的瞎撈。這個年月辦點事不送禮誰給您辦?老百姓哪兒有那麼多錢老送禮,可是誰不看着好日子着急啊,人急了啥招兒想不出來?不管是啥教,最終目的還不是兩個字兒,權、錢!要權幹嘛用?最終還是撈錢。中國自古就是這個邏輯,改不過來啦。”
“對了,春節前金月估計就走了,到時候您也別一個人在家冷冷清清的湊合,大年三十去我那兒熱鬧熱鬧,初一還得跟我回我姥姥家。不是別的意思,而是您得幫我作證說服我姥姥。老太太的黃道吉日說改期就改期了,這下外孫媳婦又要一走好幾年,光我說沒用,得您出面。”
這種抱怨的話老頭以前從來不說,至少洪濤沒聽到過。可這次軍人出身的金叔叔也忍不住了,因爲自己的女兒差點犯了大錯,當父母總得幫着找個理由。怪誰呢?還就只能怪社會,一點都不牽強。洪濤現在聽這種話的次數越來越多,這是前些年從來沒有過的情況。爲什麼他也琢磨不清楚,乾脆還是別琢磨了,說點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兒吧。
不過除了煩心事兒之外也有點高興的事兒,年底的時候中國最後一塊租界被收回了,澳門重新迴歸到祖國的懷抱裡。爲此洪濤專門去燕郊買回來五箱子鞭炮,整整五十萬響,全都掛在後海的欄杆上,每到一個石墩還用導火索連上兩個巨大的二踢腳。管它禁放不禁放呢,紅燦燦的從電腦屋門口一直蜿蜒到銀錠橋上,好幾百米長。
只等零時交接儀式一開始,他在院子裡大喊一聲,費林的手下就點着了導火索。瞬間後海北岸就陷入了一片轟鳴聲中,時不時還有一團火星飛向高空炸響,如滾滾悶雷一般。
派出所的巡邏車趕過來時煙霧還沒散盡呢,也不知道誰那麼孫子,慶祝祖國抹去一個大恥辱居然還給報警了。幸好洪濤早有準備,十勇士裡早有兩位站在門口等着呢,不用等警察問,立刻投案自首。
罰錢一分沒有,拘留您隨意,大冷天的正好沒地方吃飯睡覺,趕緊把我們哥倆帶走。誰指使的肯定也沒有,小哥倆說是把祖傳的金戒指賣了買的鞭炮,就爲了慶祝澳門迴歸,現在身上一個子兒也沒了。
“你就和我耍心眼吧,這叫對抗政府懂不?做買賣就好好做,你看人家橋頭的麻子,也開電腦屋,怎麼不像你這麼折騰啊!”管片裡有人公然違反禁放令,還不是春節期間,胡片警兒肯定有責任查出是誰。他也知道就是洪濤指使的,但卻沒打算深究。這件事兒洪濤辦得違法但合情,只要上面不逼着他纔不願意管呢,在電腦屋裡轉了一圈,帶着人又走了。
“老費啊,明年咱倆就有事情幹了,真是不能當東郭先生啊,我這是養了一條毒蛇!這一年多咱倆都老實了,有人就覺得可以踩一踩咱們。”胡片警兒剛走,洪濤的笑臉就沒了,斜楞這一雙小眼睛向橋頭方向看去。
“誰啊?誰要踩咱!”費林就喜歡看警察無功而返的戲碼,放當年這就是一項大功績,能在圈子裡吹半年,聽到洪濤的話他有點迷糊。
“麻子唄,今天這個針就是他扎的。”胡片警兒剛纔說的話洪濤聽得很仔細,也從中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爲啥老胡誰也不提偏偏讓自己向麻子學習呢?麻子和自己的關係他心裡清楚,如果不是想挑撥,就是在暗示自己,報警電話是麻子打的。這種活兒警察經常幹,有時候是因爲關係比較近,有時候是爲了挑撥兩撥混子鬧矛盾,有時候是爲了公報私仇,反正什麼原因都有。
麻子,大名高利,以前就住前海東岸地安門商場後面,年初才搬走。洪濤和他算是世仇了,他的老爹就是街道辦事處城建科的高科長,自己開電腦屋的時候就是他卡了自己脖子,如果不是小舅舅的瓶子蓋印章,自己這個電腦屋說不定就得夭折。他還有個姑姑,就住西邊那條衚衕裡,在居委會當個副主任,和自己也吵過幾次。
之所以叫他麻子,倒不是臉上真有麻子,只是有一些小雀斑,並不太明顯。可是這點缺陷到了洪濤嘴裡就給無限放大了,當時他還沒從良呢,帶着附近的混子就把這個外號給叫起來了,一叫就叫了這麼多年,想改都改不過來。
這個小子沒考上大學,高中畢業之後就在地安門大街上開了一家菸酒店,生意還不錯,手底下也養着幾個閒人。這可不是他又啥生意頭腦,主要是他爹有面兒,走私煙敞開賣沒人搭理。
自己的電腦屋開業沒多久他也鑽了過來,洪哥長洪哥短的一頓叫,當年的那點小摩擦洪濤也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該玩玩,反正一分錢也不許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