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私,我只問你一條,當初好像是你先對不起我的,怎麼見到我之後就一點內疚感都沒有呢?難道真和所里人說的一樣,你就是個冷血動物?”洪濤的回答顯然得不到江竹意的認同,話合理不合理估計還是次要的,主要是他這種明顯抗拒的態度,即便有所收斂也讓人很不舒服。
“於公,您沒權利讓任何合法企業停業,這個權利是工商管理部門的。電腦屋又不是特許行業,公安局只有建議權沒有執法權,您越權了;視頻監視系統都是備過案的,只是沒張貼標籤而已。那是因爲我正在更換設備,錯雖在我,罪不止死,警告一下足矣。其實您連警告都不應該,同樣的,您只有向相關部門反映的權利,這不是您的職權範圍,越界了。我還以爲您當了處長之後業務水平會有大踏步的提高呢,原來還是沒把握好。”
“於私,當初是你乾媽利用手中權利逼迫我放棄的,按理說她已經涉嫌違法了,可她是你乾媽,我沒法和她硬頂。而後是你不聽我解釋,就把看到的片段信以爲真了,在這件事兒上我問心無愧。我不是神,連孟津都打聽不到的人,我去哪兒找你?”
假如這番話是別人說的,哪怕是辦事處那位城建科高科長說的,洪濤都不會咬文咂字的去辯解。法律這個玩意的解釋權不在自己這裡,解釋得越清楚越倒黴。給執法人員解釋法律,這不是打人家臉嘛,本來人家不想辦你,你非較勁兒,那就辦你吧。反正都是上班,辦誰不是辦啊,辦了你你也得忍着,敢繼續講理那就繼續辦,看誰耗得過誰。
可是江竹意這麼說洪濤真忍不住,自己在她前面好像就不能正常思考,不能光把她當做一個執法人員來對待,更不願意用廢話糊弄。明知道說了要倒黴可還是得說,說完了也不後悔。
“你是不是以爲我不敢辦你?”江竹意原本波瀾不驚的臉已經稍微有點紅了,洪濤這張嘴太氣人,不光碎,知道的還多。本來想擠兌擠兌他稍微過過癮、出出氣,沒想到一個不留神就讓他抓到了把柄,反過來把自己擠兌一頓。
“真沒有,您已經不是第一次辦我了,現在我的左手一使勁兒還有點疼呢。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抗造,只要您覺得合適,右手再來一下也成。”怕?誰怕誰是孫子!洪濤一進入混蛋模式就很難出來了,把左手一伸,讓江竹意看清楚手背上的傷疤,然後又把右手也伸了出來,示意江竹意再來一下。
“咣咣咣……洪哥,快出來!快出來!”就在江竹意咬着牙、瞪着眼真打算飛起一腳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力道還特別大,根本就談不上敲,和砸差不多。同時外面也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好像有人在吵架。
“幹嘛!”一把拉開門,費林站在外面。
“洪哥,又來了幾個武警,說是消防隊的,還有高利他爹的人,要查封咱們的店,唐晶正在門口擋着呢,您快看看去吧!”費林一臉都是汗,衣服上也都是褶子,看着像是和誰剛撕把過,有點狼狽。
“我艹你們大爺,真拿人不當人啊!我不好過,誰也別尼瑪想好過!”已經都進入混蛋模式了,理智這個玩意對現在的洪濤來講是奢求。一聽說又有警察來查封自己的店,他立馬就炸了,至於說是不是江竹意暗中安排的沒工夫想,老子今天和你們丫挺的拼了。要不你們就把我抓起來,要不你們誰也別想走。
江竹意也聽見費林的話了,她正納悶呢,怎麼消防隊的武警還管電腦屋呢?可還沒等她琢磨出個頭緒,洪濤已經竄了出去,不光人出去了,機櫃旁邊放着一根方鋼管也跟着他一起出去。
這下江竹意怕了,洪濤是個啥脾氣她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但也差不多,就算接觸的時間不太長,可是接觸距離近啊,都肉貼肉了,除了肉體碰撞,靈魂交流肯定也不少。已經快被自己逼急了的他,正是滿肚子火兒呢,和自己肯定不會動手,可要是換了別人就難說了。
可剛想追出去攔住已經暴走的洪濤,門口就被洪濤手下的小夥子給擋住了。估計費林是這麼琢磨的,這個女警察是幌子,來打前站的,先拖住洪濤探聽店裡的虛實,後面來的這些人才是正主兒。
不管怎麼說吧,反正都是一夥兒的,老大都提着棍子出去了,自己必須給老大減輕點負擔,能攔住一個是一個。收銀員正在給總店打電話求援,顧客裡也有跑出去幫自己叫人的,多拖一點時間自己的人就來了。打不打老大說了算,但攔着他們不讓進還是沒問題的。
“攔住他!攔住他!你攔我幹嘛,起開!”這一耽誤,外面已經傳來了怒吼和驚叫,亂成一鍋粥了。江竹意是真急了,不管來的是消防隊武警還是別的部門,只要是穿官衣的洪濤都不能打,一打性質就變了,有理也是沒理。可這個胖子就攔着不讓自己出去,得,本來應該洪濤挨的一腳,先給你吧。
“老丫挺的!你給站住,你他媽還能跑上天,有本事你別回家!”等江竹意從辦公室裡踩着費林跑出來時,電腦屋裡已經亂套了。大部分顧客都不知道出了啥事,也顧不上玩了,都圍在門口向外張望。洪濤雖然不見了蹤影,可是他的大嗓門還能聽見,正在樓梯上喊呢。
“別看着了,拉住他把棍子搶下來!”江竹意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洪濤還沒行兇,好像是追誰沒追上。這就好,自己是有身份的領導,不能撲上去撕吧。但這沒關係,自己也有手下啊,那七八個市局、分局的警察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了,沒有她的指示也只能在一邊看熱鬧。現在上司下令了,衝吧,於是樓道里瞬間又多了五六條人影。
“小孫,這是怎麼回事!”除了制止事態繼續惡化之外,江竹意還必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纔好做下一步打算。
“好像是分局消防處的人來了,還有幾個街道辦事處的,說這裡屬於人防工程,不能用於商業經營,違反了消防條例,要查封。結果店裡的人不幹了,攔着他們不讓斷電趕人,雙方互相推搡來着,這不那位法人就舉着一根大鐵棍衝了出來。好像他認識其中一個街道辦事處的人,我覺得他們之前就有矛盾。那一棍子!幸虧是先被燈管擋了一下,否則那位辦事處啥科長的腦袋我估計就夠嗆了。這個人可真夠野蠻的,二句話沒說完上來就打,您看,燈管都打爛啦!”
小孫別看胖乎乎、肉墩墩的,可敘事能力很不錯,三言兩語就把整個事情經過都講明白了,其中比較關鍵的人物也一一指出,最後還加上了她的傾向性評論。
江竹意擡頭看了看,可不嘛,一架雙聯日光燈,連燈管帶燈架都爛了,可見當時這一棍子有多大力氣。這要打在人腦袋上,估計洪濤這輩子就得去一監織襪子摘線頭了。再看樓道里,洪濤被七八個人抱腿的抱腿、摟腰的摟腰、掐脖子的掐脖子壓在了樓梯拐角,可是手裡的棍子還沒扔呢,還在掙扎,很有點要帶着這羣人繼續往樓梯上爬的架勢。
“活土匪!把他按住,鬆手,棍子給我!”江竹意走了過去,一把抓住那根方鋼管,一手使勁兒拍了洪濤臉幾下,試圖讓他清醒點。
“你也不是好東西!費林!費林!把他們給我弄開!”可惜腎上腺素這個玩意一旦分泌出來,效果就挺持久,沒半個小時興奮劑兒過不去。在這段時間內人體不光運動機能大幅提高,警覺和多疑也伴隨而來,再加上血液都去四肢了,大腦肯定不太靈活。洪濤根本無法仔細琢磨這件事兒的前因後果,現在高科長和江竹意在他眼裡已經是狼狽爲奸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唐晶,看個屁啊,衝啊!”費林嘴上還有嘔吐物呢,剛纔捱了江竹意一腳,差點沒把早飯踢出來,但是一聽見洪濤歇斯底里的吼叫,抹了一把嘴角還得衝。
“我來啦……哎呀……我讓你打、讓你打!臭警察!”唐晶一直站在旁邊有點不知所措,壓住洪濤的不是穿着警服就是武警制服的,說不怵那是瞎話。可讓費林一叫,再看見老大都輕傷不下火線,怕的感覺就暫時沒了。啥叫頭腦一熱?衝吧,即便是江竹意玩命抵抗,也頂不住兩個膀大腰圓的小夥子衝擊,瞬間壓在洪濤身上的人就被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