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從網吧的小門進了自家院子,洪濤就覺得更不對勁兒了。東屋黑着燈,顯然美華還沒回來,她有時候回來的很晚,這倒沒什麼。可正屋亮着燈,裡面肯定有人,很可能是黛安。因爲屋裡所有的燈都亮着,連廚房都不放過,除了她別人沒這麼燒包。
正屋沒人,但好像有點陌生的感覺,仔細一看,沙發罩、窗簾都換成了灰藍色,一看就是新的。臥室裡也沒人,但是自己的炕顯然有人睡過,被罩、枕套、牀笠也都換了,黑紅相間的大方格,很有現代感。旁邊衣架上還掛着一套明藍色的西服裙,這顯然不是張媛媛的衣服。
“請問……我是不是走錯院子了?”廚房裡有聲音,洪濤探頭看了看,沒跑了,黛安穿着一身睡衣正在竈臺前面忙活呢,看樣子是在煎牛排,手法還挺利落。只是餐桌上有點慘不忍睹,亂七八糟的堆放着很多食材,早上的餐具好像也沒刷,盤子裡還剩了半個攤雞蛋。
“你知道我回來了?肯定又是齊睿這個小特務說的。”黛安顯然已經從廚房的百葉窗縫隙裡看到洪濤進院子,並沒被洪濤的聲音嚇到,連頭都沒回,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
“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嗎?這麼大了還玩失蹤,好玩嗎?現在這裡是疫區,你不看新聞啊!”洪濤本來不想進廚房,可是看到凌亂的餐桌真忍不住,馬上就得收拾,受苦的命啊。
“上飛機之前我和舅媽打過招呼了,她也同意我先回來。把桌上的牛排遞給我,正好我買了兩份,你還沒吃飯吧?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往常洪濤要是這麼和黛安說話,得到的回答肯定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可現在的黛安好像沒脾氣了,還扭頭衝自己笑了笑。
“你是不是在飛機上吃什麼不消化的東西了,或者你有個雙胞胎姐妹?”洪濤很是不習慣黛安突然變得這麼通情達理,一邊刷盤子一邊探頭看了看黛安的正臉,再次確定一下她換沒換人。
“我沒病,也不是別人。以前是我誤會你了,我誠心道歉,請求你原諒。如果你不原諒我也沒關係,以後公司的事情都聽你的,我的身體和靈魂也都可以給你。這次我提前回來就是要和你單獨相處一段時間,稍微彌補一下我以前的錯誤。”
黛安對洪濤這種挑釁行爲依舊不急不惱,把平底鍋裡的牛排直接顛了起來,然後另一隻手裡的盤子往前一伸,雜耍一樣接住了凌空翻滾的牛排,穩穩當當的放到了餐桌上,又拿起另一塊半成品放到鍋裡。
“你這還叫沒病?精神病人都說自己沒瘋,你這是病入膏肓啦!”洪濤大概知道黛安爲什麼會突然轉了性子,同時也對下面的談話感到撓頭。
這個女人想明白了前因後果,自己和白女士編的那套瞎話也沒忽悠住她,她是回來報恩的,或者說她那顆堅硬的心正好被自己無意中的舉動給鑽透了。沒想到非典還有這個作用,套用古人一句詩,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女兒很漂亮,像張姐,但願她以後別長了你這麼一張會騙人的嘴。”黛安並沒接洪濤的話,轉而談起了洪濤的女兒。
“當初走的時候我沒說理由,所以並不算騙你。”既然黛安已經想通了,洪濤也就不再死鴨子嘴硬。像她這種智商和閱歷的人,光靠忽悠、打岔是瞞不過去的。至於她到底想通了多少,齊睿和白女士有沒有向她透露什麼有關自己的事兒,就得慢慢套話了。
“從小到大,我基本都是一個人處理所有事情,父母只擔負我的花銷,但很少過問我的想法。在我記憶裡,他們只在大學畢業時正正經經的和我談過一次話,你知道內容是什麼嗎?”
“他們想讓我嫁給一個我都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澳洲白人,只因爲他家在西澳有很大的政治影響力,而那正是我們家族需要的。”
“一直以來,我認爲最像我母親的人就是我舅媽,只有她才能想起來還有一個小女孩待在寄宿學校裡無人問津,只有她在我小時候願意抱着我一起睡覺,也只有她纔會真的關心我到底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可惜她在很多事兒上也無能爲力,給我的只能是安慰。”
“你是第二個真正關心我的人,這場瘟疫你事先知道對吧?舅媽和齊睿一直在和其他人說這是天意、是巧合、是命中註定,她們也信了,但我不信命。”
“放心,我不打算搞明白你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的這件事兒的,也不會找人去調查。我舅媽和我談過,她說的對,這種事兒不能張揚,如果讓太多人知道你的消息來源,就會給你增添無數麻煩。”
“我非常贊同你的做法,也非常欽佩你的勇氣,如果是我從高層知道了這個消息,不一定會比你處理得更穩妥。”黛安的這番話讓洪濤的心基本落回肚子裡去了,白女士可真會編瞎話啊,居然說自己是從高層獲得的消息,這話也就她說出來黛安能信,換個人都不成。
“更讓我感動的是你把我當做了家人。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我從來沒嘗過,尤其是被男人關心。我想回來多感受幾天,哪怕我也會被感染,只要死的時候你能陪着我就成!”
黛安今天是完全變了,不等洪濤繼續套話,就一股腦的把她所想都說了出來,也不管這麼做會不會讓自己很被動,完全撤掉了戒備。
“……肉的火候差不多了,我不喜歡吃太熟的……”幸福來的太突然有時候也是壞事兒,它會讓你措手不及,完全打亂之前的計劃。
洪濤對黛安其實並不太瞭解,只是出於異性的本能才使勁兒往她身邊湊合,誰讓她長得這麼和自己胃口呢。可是看看沒事兒、平時嘴花花也可以、甚至佔點小便宜都成,一旦真要進入感情層面的交往,這就不是簡單的一句可以不可以能解決的了。
洪濤是假流氓,算是披着流氓外衣的普通人,骨子裡還真沒具備大流氓的素質。首先就是心不夠硬,這一點江竹意已經埋怨過無數次了。不光是她,幾乎每次去一個時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會這麼評價。
任賢齊那首心太軟估計就是給自己唱的,總想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只要別人對自己好,自己就會處處爲她們或者他們着想,哪怕吃點虧、受點騙也認了。
這個毛病確實不太好,當個普通人問題不大,可自己不是普通人,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總這麼心軟早晚會吃虧的。一吃虧就不光是自己倒黴,會拖累身邊的所有人。
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種性格不是說想改就能改的,它頑固的很,每次都賴着自己就是不走。所以自己想了一條對策,也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就是輕易別招惹太多人到自己身邊來,尤其是女人。
現實裡自己也確實這麼做了,江竹意不算在內,她是必需品。金月也應該不算在內,她是另一個必需品。張媛媛算是自己招惹的第一個女人,雖然是酒後亂性,但真不後悔。
齊睿是個意外,自己壓根也沒想招惹她,就算送到嘴邊也沒打算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愣是因爲說夢話把她也給牽扯了進來。
算起來真正需要自己額外負責的女人只有她們兩個,這點負擔自己還能勉強抗住,可現在又要多一個黛安,負擔好像就有點重了。家裡家外五個女人啊!算一算倒也合理,正好從週一排到週五,還能有個雙休日,按照勞動法絕對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