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週五,洪濤覺得又該去舊宮領工資了,下週去買幾卷小鬼子的好釣線和幾包好鉤子,眼看就要到秋天了,正是釣大魚的好時節,說不定哪天就能碰上一條几十斤重的,要是因爲鉤線出問題跑了,會讓自己懊悔一輩子的。但這個錢不能自己掏,得從牌桌上贏回來。自打上了賊船之後,洪濤已經養成了一個好習慣,就是每個月的工資一分不動都存起來,所有花銷都從牌桌上贏,如果花了自己一分錢,就會覺得特別虧,好像被扣了工資一樣。
“我這身子骨您還不知道?咱是從小練過的,估計是昨晚喝的酒有點問題,否則我頭不會這麼暈。就二兩五一個小瓶兒,您說我能斷片?”洪濤這時也想不起來自己昨晚到底幹什麼了,以爲自己真的是因爲喝多了才失去了部分記憶,反正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了,見怪不怪吧。
“嗨,我不是和你說了嘛,這裡的酒別買,尤其是那些小鋪裡的,鬼知道他們是不是兌了工業酒精,搞不好能把人喝瞎嘍!你要想喝酒啊,後天走的時候從我家拿點兒。我們家沒人喝酒,但一過節就有人送酒,好幾年前的還放着呢。一說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一會兒見到嚴總你記得提醒我啊,眼看就到中秋節了,咱單位就別再發酒啦,發點別的吧。哪怕發點煙也成啊,我不抽我能送人,又不是五糧液茅臺,我想送也送不出手!”吳導覺得洪濤說的很有可能,這個小夥子的身體在公司裡是頭一號,比剛從部隊退伍沒兩年的老總司機還壯,看來問題就出在那瓶酒上了。一說到酒,他也有了感慨,埋怨公司的辦公室主任不會買東西。
“對對對,發煙好,您不抽就半價賣給我,我全包了!”洪濤沒正面接吳導的話茬,他這位上司和辦公室主任互相看不順眼,對於這種私仇自己還是少摻合爲妙。在公司裡自己沒必要站隊,幹好自己的活兒就夠了,升職之類的事情想都別想,老總再怎麼誇自己,也是爲了鼓勵自己好好工作,自己終歸是個外聘的職工,不是他們圈子裡的,百分百的外人,就算司機升了官,也輪不到自己頭上。
“還半價?你做夢吧!你小子每次都贏錢,還想從我這兒佔便宜,想都別想!今天你帶夠錢沒?我要報仇了啊!別到時候沒玩幾把你就說沒錢了,不到週一你就別想走!”吳導一聽錢這個字兒,立馬想起了洪濤的可惡,咬着牙根的恨啊。
“這不,都在這兒了,八百多,夠了吧?其實您也是多餘操心,我一般就帶二百塊錢,回家的時候保證湊個整數,說不定還能超額,應該摸摸兜裡錢夠不夠的是您吧?”洪濤也不示弱,翻了翻自己的兜,掏出一把錢。說來也怪,他都想不起自己是啥時候往兜裡揣了這麼多錢,這不是自己的作風啊。難道說斷片的毛病加重啦?一忘就忘好幾天的事兒?
“吹吧!前幾次是沒摸透你的出牌規律,你以爲你還老能抓好牌啊?你放心,我家裡還有幾千呢,全輸光了我給你借去,有本事你就都贏走!”吳導和洪濤玩牌就從來沒贏過,但他不信邪,還給自己找到了輸的理由,不是咱牌技差,而是不知己知彼,讓洪濤佔了便宜。
“得嘞,您捨得死我就捨得埋!咱能不能開快點?到舊宮我先得墊補墊補肚子,一會兒嚴總回來,肯定又得大杯喝酒,我這肚子空空的扛不住。要我說嚴總這個牌徳有問題,玩牌就玩牌,幹嘛還得先喝再玩,這不是成心作弊嘛!”一想起每次週末玩牌的流程,洪濤稍微有點擔憂了。他不怕玩牌,但是怕嚴總的酒量,二鍋頭到了那位老總嘴裡就和啤酒一樣,別人喝按杯,他論瓶,一張嘴就是咱們今天打算整幾瓶啊?然後就讓服務員先每人上一瓶,算是熱身,不夠再要。你聽聽,一瓶算熱身,洪濤就算髮揮極佳,頂多也就一瓶半,狀態稍微次一點,一瓶就暈菜了。
“今天我給你作證,你剛斷片過,意思意思就成了,可以免除嚴總的定量。”吳導還挺仗義,給洪濤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嘿嘿嘿……我也不佔您的便宜,扎金花的時候一看到我舔嘴脣就別跟了,不是豹子就是同花順。要是玩麻將也同樣,看到我舔嘴脣就是上停了,您要是還沒上停或者胡牌太小,乾脆就拆開打熟張,讓他們點炮,咋樣?”一聽吳導有向着自己的意思,洪濤也不含糊,他決定這次不多贏吳導的錢了,主要目標改成其他人。
“那成,咱倆今天配合配合,把他們幾個捲了,哈哈哈哈……嘿嘿嘿……”吳導也不是啥正人君子,他也就是不會作弊,要是會早出手了。聽到洪濤的主意,他也樂了,打算利用這次機會,把自己頭上送三爺的稱號洗下去。於是在這輛順着京石高速向東飛馳的捷達王小轎車裡,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聽得路邊樹上的烏鴉都不由得警惕了起來。這聲音太尼瑪猥瑣、奸詐了,肯定沒好事兒。
烏鴉的智商很高,這是科學研究證明的,而且它們看人很準,你欺負過它們一次,它們能記住你的相貌好幾年不忘,還能告訴其它烏鴉你長什麼樣、是什麼德性。
這次烏鴉也沒看走眼,確實沒好事兒,兩天之後週一的清早,一個高大頹廢的身影出現在了六裡橋公交車站。洪濤一臉的疲憊、一身的菸袋油子味道、滿眼的血絲、掛着一雙大大的黑眼圈,混在人羣裡等着三百路公交車。從他身上能看到的只有晦氣,一點高奏凱歌的樣子都沒有。
難道說洪濤又病了?不是,但比病了還難受,他輸了,輸了一個精光不說,還欠了二千塊錢的賭債。這兩天多的時間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折磨、一次煎熬。自打上了牌桌之後,不管是玩扎金花還是麻將,他的手氣要多臭有多臭。手裡拿着豹子偏偏趕上人家是二三五;清一色的龍剛落停,別出牌,只要出牌就點炮,連尼瑪絕張東風都有人胡。
如果不是吳導頂着牌桌上不借錢的晦氣借給他兩次錢的話,他恐怕週六一早就得打道回府,兜裡那八百多塊錢一宿就輸光了。可惜週六和週日晚上他的手氣也沒啥起色,發牌都能發錯了,抓牌都能抓成相公。最可恨的是那幾位以前被他狂虐的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他們是四卷一啊,誰都沒輸,都贏自己一個人了。
洪濤剛開始也不是沒懷疑過他們串通好了一起給自己做局呢,但是觀察了一晚上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對來。按照他們的牌技水平,這麼高超的做局手段肯定不可能,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運氣太背了,事實證明也確實是自己手氣不好,怪不得別人。
輸錢倒是小事兒,主要是讓他們得到了猖狂的機會,着着實實的奚落了自己三晚上。按照自己這個脾氣,但凡不是這麼走背字,也輪不到他們呲牙咧嘴的擠兌人啊,輸了嘴纔是洪濤最痛心的。如果不把這個局面挽回來,以後一上牌桌他們就得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