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溫心壓下滿腹的擔憂與顧慮,安靜地躺在病牀上休養。
之前服用了那麼多的避孕藥,她擔心對胎兒會有副作用,緊接着又是檢查又是抽血,又是化驗取樣的,最後的結果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註定的,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默默的流淚,堅強的活下去,她想不出來,還能有別的路可以走麼。
在之後的一個月裡,溫心每天都在關注,但是警方在一連搜尋了半個月爲止,一無所獲後,就停止了找尋。
因爲第二天的時候下過暴雨,水位湍漲,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具屍體早已被吹入了主河流裡,茫茫大海,很難再找到。
警方還是請示的靳老爺子,才停止的工作。
就連老爺子都接受了現實,她即便再傷心,哪又如何?靳亦霆和朗朗回不來,她想死也死不了,所以,活着吧。
靳亦霆的生死未卜並沒有對他的公司造成多大的影響,徐恆全權代爲處理,並且管理的非常好。徐恆來醫院看過她幾次,看見她微隆的小腹,微微驚訝,驚訝過後,他表情嚴肅的問:“夫人,boss他生還的可能性……您確定要留着肚子裡的孩子嗎?”
“你什麼意思?”溫心皺眉,疑弧地盯着徐恆,是不是權力長期放在他手上,這個人隱隱有黑化的潛質。
徐恆窘迫了一下,糟了,他好像被誤會了,急急忙忙解釋道:“夫人,我的意思是您還年輕,也該爲自己打算一下,而且,boss跟我說過,他的這種先天性的殘疾,不確定是否會遺傳到下一代身上。”
“你說的是真的嗎,是阿霆告訴你的?”
溫心眸光一滯,眉宇間好像閃過一道疾光,難道靳亦霆把她的葉酸換成了避/孕藥,是擔心他們的下一代會遺傳殘疾的問題?
徐恆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吧。
溫心竭力控制住,不知道是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別人,篤定的道:“不,我的孩子沒問題,我每天都會檢查,她肯定沒事。”
“夫人,對不起,我只是擔心您。”徐恆這會兒有一種枉做小人的感覺,但,有些話,即便是硬着頭皮,也得說完,“夫人,這是boss提前都想到的,通常這種畸形和殘疾在前期是檢查不出來的,必須要到四個多月做思維b超才能看到明顯的問題和差異,而深層次的,壓根兒就無效。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孩子萬一是健康的呢,難道我要爲了一個不確定的謠傳而打掉她,拋棄她麼。”那種殘酷的經歷,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徐恆張了張脣瓣,對自己接下來的話感覺太無力蒼白了,他想,即便夫人通過四維做出來,是先天性的畸形和殘疾,按照此時溫心的性格和脾氣來說,怕也是會偏向虎山行的吧。
他在心裡默默的道:boss,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情,好像辦不到了。
“那您好好休息,公司的賬目,我定期會給您遞一份報表的。”徐恆臨走前道。
溫心:“……”你就算是給我看,我也看不懂啊。而且,她剛纔絕對沒有懷疑徐恆的用心。
只是,她無法接受,靳亦霆這種遺囑式的存在,居然讓她不要懷他的孩子,生他的孩子,清清爽爽地嫁給另一個男人。
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出事,還是他察覺到有人要害他,卻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悲劇的結果。
沒錯,一定是王洋,除了他,沒有人會那個本事來害他的,三番五次不肯放過靳亦霆的人,只能是她。
但是,她依舊沒有辦法理解,理由是什麼,僅僅是因爲變態麼,靳亦霆爲什麼之前要和她做那樣的保證,說什麼王洋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他們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鬼協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王洋一直,一直都沒有死,沒有出現,卻像陰影般的籠罩在她的周圍。
顧非凡告訴她,種種跡象表明,上一次鷹老大最後是被王洋給帶走的。
又或者,一切都是她在胡思亂想,真相或許是那麼的簡單,車墜入懸崖,那是命運,不可抗拒的結果,靳亦霆和朗朗,真的已經死了。
無論是哪一種,她現在不想接受,不願意接受。
胎兒在肚子裡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她的心情跟着也穩定下來,差不多離靳亦霆和朗朗失蹤後兩個多月了,這是溫心出院後,第一次回靳家。
馮媛因爲是在哺乳期,必須呆在小孩子身邊,漸漸地忙綠了起來。後來,基本是魔蠍寸步不離地陪着她。
自從魔蠍的腿痊癒之後,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走路與常人無異,但在速度與順暢度方面,大打折扣。溫心看在眼裡,沒有說出口。
即便再好的醫生,再好的藥,最重要骨頭上中了一顆子彈,那就是打了一個窟窿,還會像原裝的這般好用嗎?答案顯而易見。
溫心沒想到,幾個月的功夫,靳老爺子已經完全迷上了迷信,他在自己的書房供奉了佛主,每日每日的跪拜,誦經唸佛,像極了一個看破紅塵的老人。
對方剛一開口,一個施主,沒把溫心給雷到。
什麼情況?
大概是膝下只有一個兒子,現在靳亦霆出了事,靳老爺子本來就是比較情緒化的人,肯定接受不了這個沉痛的打擊。
溫心完全忘記了,除了她之外,老爺子也很難受。
“爸爸,您好好休息,別想太多,我會再來看你的。”
溫心離開之後,靳老爺子拿着佛珠的手驀地放下,走到窗臺邊,看着她滿是孕味的背影,肚子都那麼大了,想要打掉,很困難了吧,弄的不好,會影響她的身體健康。
靳老爺子雙手握於背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也罷,等生下來再說吧。
……
三年後。
e市,秋。
溫心手裡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從聾啞學校裡走出來。
那孩子約莫兩三歲的樣子,五官長的很是漂亮,水靈靈的大眼睛跟葡萄似的,眸光清澈,皮膚白皙,乍看,和溫心是有四五分相似的。
她們在門口足足等了十分鐘,都不見有車子過來。
溫心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這個司機真沒有時間觀念,就算靳氏總裁靳亦霆失蹤三年,她和靳亦霆好歹沒有離婚吧,而且每年公司自動會有一筆不菲的金額打入她的賬戶裡,她好歹是富婆吧。
“冷不冷?”
溫心刻意地將自己的脣瓣貼過去,挪到小女孩跟前,問。
小女孩搖搖頭,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顯得很安靜,靜止的就像一尊完美可愛的瓷娃娃雕像。
長時間的注視,透過她的臉,讓溫心聯想到那個男人,儘管過去了那麼多年,他的容貌在她腦海深處,依舊清晰無比,印象深刻。
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似乎想說些什麼。
溫心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橫在她面前的一輛騷包的白色跑車。
從車窗裡,探出了一張極其英俊的面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如初見時的那般耀眼迷人。時間彷彿沒有在季允臣這張臉上留下一絲絲的痕跡,他依舊年輕瀟灑。
溫心不禁感慨萬千,不知不覺,她已經三十了。
“小念念,等久了嗎,上車吧。”
季允臣不斷地朝女孩展現出迷人的笑容,小傢伙聽得懂脣語,但僅限於簡單的,會做的手語只不過是最基礎和基本的。
“季允臣,我說過好幾次了,你其實不用刻意來接我們。”尤其是,剛剛被他知道行蹤,這傢伙直接就把她的司機給收買了。
“沒有啊,我公司就在不遠的地方,完全是順路而已,你可千萬別誤會。”季允臣語速過快的撇清,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嫌疑,當然,這些是他可以想要營造出來的。
他挑了挑眉,繼續道,“而且,我們的念念似乎也很想念季叔叔呢,是吧。”
說完,念念點點頭,朝季允臣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上車吧,天冷。”
季允臣言歸正傳,溫心也不推脫,裹緊了孩子,鑽入了後座。
他甚至細微的準備好了孩子的安全座椅,溫心不知道是感動呢,還是矛盾呢,抑或是一種困擾。
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耐性有季允臣這般的好,從頭到現在,一等就是四年。
從靳亦霆朗朗出事,到她的孩子出生,並且非常不幸的,她和靳亦霆的女兒,念念,生下來就是一個患有先天性聽力障礙的,因爲聽力上的問題,導致她不能開口說話。
即便之前有了心理準備,加上徐恆給她打過預防針,但孩子剛剛出生的那幾天,她總是整夜整夜的在哭,不知道是在爲孩子哭,還是爲靳亦霆和朗朗在哭泣。
溫心終於能夠體會到靳亦霆母親當時的心情,生下來的兩個孩子都存在缺陷,那是致命的打擊。
她日漸消沉,日益消瘦。
最後靳老爺子來看她,狠狠地把她給罵醒了,她猶記得,老爺子當時說:“孩子只是聾了,比起亦霆和亦晨他們,簡直幸運多了,只要你肯付出心血,最終她會和普通孩子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