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馮媛自己都感覺沒有什麼可信度。
溫心的面色灰白的似一張紙片,彷彿只要輕輕一戳,就會捅破,一點一點地消弭。
她艱難地蠕動着乾燥泛白的脣瓣,魔症般的問:“媛媛,你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的指節突突的,用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抓住馮媛的雙臂,來回的搖動,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真實。
馮媛被她搖的七葷八素,越發慌亂的解釋道:“對,對,這不是真的,你家boss大人那麼聰明強大,怎麼可能掉入海里,咱不能自亂陣腳,做出不必要的哀傷,是吧。”
“不行,我要去看看,我現在就去看看!”溫心突然掙脫馮媛的雙手,倉皇失措的打算往外跑去。
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晚靳亦霆到底是開着什麼車來的,無論她如何勸服自己不要相信,勸服自己聽馮媛的話,就是沒有辦法,沒有任何的辦法。
“心心,不要衝動!”
馮媛急了,大晚上的,心心情緒起伏那麼不穩定,一個女孩子非出點事不可了。遠遠的,她看到司翰走進來,大聲喊道,“司翰,快攔住心心。”
溫心本就步伐凌亂,六神無主,只是憑着心裡的一股執念,橫衝直撞。司翰輕而易舉地就擋住了她,馮媛撲哧撲哧的跑過來,好一通氣喘吁吁的解釋。
剛生了孩子的馮媛,體重直線飆升,稍微做一點運動,渾身都累。
司翰聽完後,眉頭微微蹙起,神色緊抿:“溫心,我覺得這件事情你必須冷靜下來。依照我對亦霆的瞭解,即便有人算計他,他也不可能輕易的中招,更可況車裡坐的是他的寶貝兒子朗朗,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溫心聽完,面色稍稍迴轉,仍然急切的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他的電話打不通,司翰,你送我去事故現場吧,我真的……”
她無力地捧住自己的臉,全身泛着涼意,聲音隱約染着哭腔:“我真的害怕,繼續呆在這裡或者任何地方,我會崩潰的……嚶嚶……”
她的聲音化作了一陣陣小聲的抽泣,馮媛一看,忍不住眼眶泛紅,緊緊地抱住溫心單薄的身體。
入手,發現她真的好瘦,只剩一層皮包骨頭了,前些日子老說給朗朗補補身子,自己倒一點都不上心。
司翰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事情還沒搞清楚呢,這兩個女人哭的起勁。
兩夫妻勸了溫心很長時間,嘴皮子都磨破了,這會兒夜裡太晚,估計海面上打撈不大好操作,就算到了現場,也是乾着急,白耗着時間,不如晚上早點休息,明天一早直接去等結果。
最後溫心直接昏睡過去了,倒省了夫妻倆的事。
司翰將兩個女人安排妥當,熄燈,關上了房門,走到客廳裡,纔開始打電話。
靳亦霆的電話打了無數次,關機關機。撥打給徐恆,亦是同樣。
最近馮媛生了孩子,他和亦霆之間聯絡少了很多,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鬼。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和王洋,f國那邊脫不了干係。
司翰的眼眸深深地眯起,靳亦霆也是他的好友,如果真的出了事,他的難受並不會少於溫心。
思來想去,司翰決定去找徐恆,那個傢伙整天跟在亦霆身邊,肯定知道內情。
徹夜,溫心反反覆覆地做着噩夢,一個接着一個,她的世界暗無天日。
驚醒時,天剛剛矇矇亮,她擦了滿額的汗,思緒漸漸變得不清晰了,現在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真希望所有的意外和悲劇都是一場噩夢!
“心心,還早呢,再讓我睡會。”馮媛翻了個身,似有若無地嘟囔着。
溫心驀地清醒過來,身上像是被針狠狠地紮了一下,刺骨般的疼,眸光漸漸發寒,她套上了衣服就往外面跑。
她真該死,她怎麼能睡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命在旦夕,生死未卜,她怎麼能睡着!
匆匆打了輛車,披頭散髮的溫心趕到現場,卻被警務人員和工作人員給攔了下來,“家屬不要往前了,這裡是深海區,萬一掉下去,是非常危險的。”
“警察同志,求求你,讓我過去,我就遠遠地看着,什麼都不做好嗎?”溫心憔悴的容顏配上白色的裙子,在海風吹拂下,越發顯得羸弱而楚楚可憐,讓人擔心,是不是下一秒,就會像一張白紙般的倒下。
“不行!”
溫心被阻擋在隔離帶之外,她眼睜睜地看着那打撈的吊機以及叫不出名字來的機器,感覺心像是放在火上蒸烤一般,火辣辣的。
她焦急的等在外面,目光專注地盯着前方。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久到她的雙腳麻木了的時候,她看到吊機把黑色的物體給緩緩吊出了海面,沒錯,是那輛邁巴赫,是靳亦霆的車。
“警察同志,那是我丈夫和我孩子,我必須進去,求你不要攔着我。”溫心神色激動,眸光充斥着晶瑩與赤紅。
“小姐,前面真的很危險,請你配合我們工作好嗎。”
這個時候,顧非凡出現了,本來,這種事故的案子,自然是用不着他這個隊長出馬的。但是,偏偏出事的車輛是屬於靳亦霆的,即便上頭不要求,他也是要主動請纓來現場親自處理的。
“跟我來。”
顧非凡看着情緒激動失魂落魄的溫心,眼裡閃過一抹擔憂,他鄭重其事的問道:“溫小姐,我可以帶你過去,但你必須保證,即便是看到了非常可怕的,出乎你意外的結果,都能保持冷靜嗎?”
“我保證。”溫心自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根本無法保證什麼。
顧非凡明白這個道理,卻並不阻攔。
長痛不如短痛,總歸是要接受的。
這個時候,馮媛和司翰匆匆趕來,馮媛就別說了,明明喉嚨裡滾來滾去是一通的埋怨,看着溫心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實在是罵不出來,除了心疼,只有心疼。
吊機終於把車給吊上來了,水光粼粼的,一直在往下滴着水。
溫心緊緊地閉上眼睛,手心被馮媛握得死死的,她的手很暖,可是溫心太冷了,無法溫暖起來。
顧非凡親自打開車門,裡面一目瞭然,“沒有發現人,應該是在墜入海里的時候緊急逃生了。”
“心心,你看,我就說你家boss福大命大,肯定不會輕易掛掉的。”馮媛大吐一口氣。
溫心聽到這句話,腦子裡面緊繃的弦陡然鬆了,身體輕飄飄的,似一陣青煙往旁邊倒去。
“哎,心心,心心……”
溫心失去意識之前,只聽到馮媛焦急的呼喚,還有徐恆擔憂的臉,他來了,那說明靳亦霆的確是在這輛車裡,儘管她很想睜開眼睛繼續,但所有的畫面就好像無線電的信號戛然而止。
再度甦醒的時候,嘴裡鼻息間充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入眼的是一片的白。
“心心,你醒了啊?謝天謝地。”
馮媛驚喜的聲音傳來,不枉她守了一天,這女人總算是醒了。
思緒一點一點回籠,溫心呆滯的臉變得面無表情,她剛要仰起身,卻被馮媛死死地給按回去,厲聲道:“輸着液呢,不要命了,給我躺下!”
按理說,馮媛是不會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對她說話了,可溫心就是感覺到她在生氣。
她張了張澀澀的脣瓣:“媛媛,你別攔着我。”
“我不攔着你,你不顧忌自己的身體,總要顧忌一下肚子裡的孩子吧。”馮媛緊緊地抿着脣瓣,她現在無比的後悔,自己是腦袋被門給夾了門,到底發的哪根神經把溫心退給了靳亦霆。
如果心心從來沒有認識靳冰山,那該多好。
“什麼孩子?”溫心水眸忽閃不定,難以置信的問。
“你懷孕了。”馮媛沒想到,本該是高高興興的一個話題,卻是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宣佈。
她一點兒都不喜悅,相信心心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可能。”她明明上次驗血的時候沒驗出了,這才幾天?而且幾乎每一次她和靳亦霆都採有措施,溫心腦子裡亂極了,“媛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騙我?”
“噗,大姐,我沒騙你,到時候你肚子大了,我總不能塞一個枕頭進去給你冒充孩子吧。”
馮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溫心想了想,沒把葉酸的事情告訴她。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臉上的表情不知悲喜,這個孩子,來的是時候,也不是時候。
阿霆,朗朗,難道你們真的要離開我了嗎?
“心心,你先好好休息,醫生說你太瘦了,得補充營養,上次已經掉了一個過了,這次可得小心。至於冰山那裡,你放心,有我呢,而且,我敢跟你打賭,冰山和朗朗一準都活着……”
馮媛巴拉巴拉的說着,雖然此時溫心的注意力明顯沒有集中在她身上,但小妮子爲她忙前忙後,她真的很感動。
現在突然有了孩子,她的思緒太凌亂了,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