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師兄的招牌在,這個矮胖的男人立刻對我多了幾分尊重。
不看僧面看佛門,從他的態度裡,我能夠看到大師兄陳志程是一個多麼牛波伊的傢伙。這個剛剛還對那幾個厲害手下呼來喝去的傢伙,立刻將人把我扶到了柱子旁邊,背靠着坐下,然後蹲下來,先自我介紹,說他叫做張偉國,是這次行動的具體負責人,問我這裡發生的事情。而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裡,小東和曼麗這兩個被附身的可憐人,已然被那六個人給聯手製住,接着那兩個青袍道士越衆而出,兩張黃符便貼在腦門之上。
小東和曼麗停止了動作,像一對被剪斷線的木偶,圓睜着雙眼,眼球都快要突出來。
這樣的一個形象,再英俊的男人、再美麗的女人,看着都只能傳遞出一種恐怖的詭異感覺。
我將視線收回來,看着張偉國肥臉上展現出來的笑容,知道在這張慈善的面孔後面,是一個強勢到極點地性格在,也知道以他的精明和智商,定然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於是,我將今天的經歷一一說起。當然,我講話也有技巧,一些事情,自然用春秋筆法給模糊掉。我講着,那六個人已經圍攏了過來,捂着鼻子站在我面前,把光都擋住了。被這麼多人居高臨下地看着,說實話,我心裡有些不爽,講到遇到八個冒險者這裡,我停止了敘述。擡起頭來,看向這些人。
一個年輕的青袍道士不滿地衝我兇道:“趕緊說啊,看什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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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偉國似笑非笑地說:“黃鵬飛,他可是你家師叔輩的朋友,你這傢伙就不能客氣一點?”
青袍道士發愣,說什麼師叔輩?
我看着他,總感覺在哪裡似乎是見過的。這時候,鐵門已經被打開,幾個軍人把留在通道里的雜毛小道給擡了出來,有一個年輕的戰士抱着肥母雞一般的虎皮貓大人,跑到這邊來報告,說發現裡面有好多屍體,初步確認是發生過屍變的死人,還有一個昏迷過去的人,以及一隻大鸚鵡……
年輕的戰士肩挎着鋼槍,懷裡抱着虎皮貓大人,掂了掂,忍不住抱怨道:“好重……”
我艱難地伸出手,讓他給我,戰士看了一眼張偉國,然後把虎皮貓大人遞給了我,我接過來——我靠,往昔不覺得,這會兒全身乏力,果然真的很沉……咦,不對勁!我摸着虎皮貓大人的肚皮,溫溫的,一起一伏,這哪裡是掛掉的樣子。我費力地伸出雙手,像面對情人一般,把這肥鳥兒全身上下都摸了一個通透。
靠……
我的臉立刻就黑了,這扁毛畜牲哪裡是死了,根本就是睡着了。看得出來,這傢伙只是被迷暈了。許永生這個王八蛋在騙我們,我就說麼,虎皮貓大人連金蠶蠱的毒都不怕,哪裡可能被區區的屍毒,就給毒倒了?在我的心裡面,哪怕老孟的腦殼上塗的是氰化物,這隻賤鳥都不會傷到分毫的,至於爲什麼……
因爲它叫做虎皮貓大人,這五個字就足夠說明一切!
就是這麼不科學,沒有道理。
那個叫做黃鵬飛的道士看見被擡出來的雜毛小道,見他也是一副道士打扮,驚訝地走過去瞧,然後轉頭過來問我,說你說的這師叔輩,難道就是這個傢伙?我見他眼中似乎有着一些鄙夷和不屑,心中不爽,但是又擔心雜毛小道裝牛波伊,假李鬼碰上了真李逵,到時候惹了一場笑話,豈不是更加難堪?我抿着嘴看他,終於還是說:“是,怎麼了?”
黃鵬飛聳了聳肩膀,嘴角往左邊抽動,說沒什麼,以後不要再招搖撞騙了,說是茅山門下,蕭克明這個傢伙,十年前確實是我師叔,這個沒錯;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被革出門牆的棄徒而已。老是打着我們茅山的招牌,就太不要臉了,知道麼?小子。
說完這話,他鼻孔朝上一翻,也不管這邊,哼一聲,朝着站立當場的小東和曼麗走去。
旁邊幾個人的臉色立刻一整,也說不上有多少惡意,似笑非笑的,讓人覺得心裡面像長了一團茅草。張偉國倒是沒怎麼,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說接着講,然後呢?我看着依然在燃燒的歐陽指間,心中越發覺得冷,說然後我們就掉入了許永生、老王的圈套中,接着變成了這個樣子……具體的細節,我們能不能出去之後,再談這些問題?
張偉國點頭,說也好,有些事情,我們是需要好好談一談了。
他站起來,然後揮手,立刻有軍人把奄奄一息的老王、身中數槍已然氣絕的許永生和渾身溼漉漉汗水的地翻天,給搬到這邊來。張偉國問我這些都是廣場鬧鬼事件的主謀?我點了點頭,他手一擺,立刻有人將這些傢伙銬上,然後運了出去。爾後趙中華也甦醒過來了,被用擡行擔架搬了過來,臉色蒼白的他看着我,說你沒事吧,陸左?我搖搖頭,沒說話。他四處張望,先是看到了被人揹着的雜毛小道,然後又尋找一圈,眼睛一眯,說歐陽老先生呢?
我依舊沒說話,只是指向了那一堆安靜燃燒着、只剩下渣子的火。
這暗紅色火焰的猛烈,竟然能夠在短瞬之間,將一個大活人燃燒成這般模樣,果真不是凡物。
歐陽老爺子臨死之前,得受到多少的痛苦?我不得而知。
趙中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說怎麼回事?不可能啊,是誰能夠逼得出老先生使用出“洞真杯米燃魂術”,地翻天麼?還是開槍打我的那個人……我黯然,指了指地下,說都不是,是這大陣中圈養的那頭大鬼,它太厲害了,歐陽老先生爲了不讓它出去禍害他人,又或者返回地下繼續潛伏,便以自身的肉體爲牢籠,用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將那傢伙一起糾纏着,共赴黃泉了……
趙中華沒說話了,靜靜地看着那一堆就要熄滅的火,眼睛亮晶晶的,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聽到了我的話,旁邊那幾個原本捂着鼻子的人,都放下了手,容顏肅穆地看着那一團火。刷!所有的軍人和後來者,都朝着那一團燃燒的暗紅色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足足有三秒鐘的沉默之後,張偉國問要不要將這火撲滅?趙中華顫抖着嘴脣說不行,他與歐陽指間曾經談過這件事情,倘若貿然將身火熄滅,只怕會讓那同焚之物得到喘息之機,逃脫出去。只有燃燒成灰燼,自動熄滅,纔可以算是整個法術的完成。
張偉國張了張口,說這種玉石俱焚的法術,實在是,實在是……他想了一想,卻最終沒有說出口來。
我們所有人又沉默了一分鐘,只聽到安靜的呼吸,和火焰燃燒噼裡啪啦的響聲,空氣中有着難聞的焦臭之味。終於,張偉國拍了拍擔架上趙中華的肩膀,說趙中華同志,你受了重傷,需要去醫院進行更進一步的治療,我派人先送你出去吧。他又看向了我,說陸左,你也是,你和那個蕭道士都受了重傷,現在事情既然已了,那便先去醫院安心治療,其它的事情,交由我們來處理吧。嗯,郭安……
一個精神抖擻的男人跑到我們面前,立正,敬禮。
張偉國叫這個下屬帶着我們直接去軍分區醫院,安心治療,後續的事情,等過幾天再說。郭安敬禮,讓兩個戰士各背起我和雜毛小道,虎皮貓大人也被人接了過去,小心摟着,趙中華躺在擡行擔架上,指着被控制着的丹楓告訴張偉國,說那個女孩,是來這裡玩兒的普通人,不要難爲她。
張偉國點頭,說知道了。
接着,我被扶在一個壯實的漢子背上,被顛來抖去地往地下室的那頭走過去。
來到盡頭,那裡有一個百葉窗大小的破口,是他們剛纔爆破出來的口子,這些人也正是通過這個口子,暴力破解了這個陣法,這才突擊至此來的。我頭暈,聞着揹我這漢子身上的汗臭味,有些想吐。當然,不僅是我嫌他,我這個傢伙一晚上勞累,跟死人拼搏,跟殭屍鬥毆,血腥味、屍臭味……
想來揹着我的這個戰士心中,也是一陣鬱悶。
從這口子中出來,又路過了幾個黑漆漆的地方,終於來到了浩灣廣場的一樓處。
一樓這裡,已然有許多全副武裝的人在等待着,黑暗中,戰術手電移來移去,而在不遠處的地方,已經圍着了好幾個人。我記起來了,在那個地方,應該是有一個被殭屍嚇得跳了樓的年輕人。當時從三樓往下看,有些模糊,只知道腦袋稀爛,流了一大灘的血。
有人上來接應,郭安跟那人解釋了一下,立刻有人帶着我們從側門通道出去。
終於,我被認揹着出了浩灣廣場的主樓,當看到漫天星斗的時候,被風一吹,我方纔發現時間過得太漫長了,而睏意則逐漸地浮上了我的心頭,疲倦像潮水,拍打着我脆弱的心靈。我看着黑暗中那一排的車子,和幾個蹲在車子旁邊抱頭的人影,雖然並不願意,腦子裡還想着去給阿根還魂,但是,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太累了。
不過還好,結束了,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