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然而老蕭身上有傷,淺飲則止,也不貪杯。
倒是這菜,掃蕩了個來來回回,連吃了五大碗,果真符合了他剛從牢裡放出來的饑荒賊形象。
虎皮貓大人神情懨懨,但經過朵朵的一番包紮和按摩,美得眼睛都眯住了,開心地直叫喚,不過聲音猥瑣,活像一個素了幾十年的老光棍兒。
此番行動,除了過程有一些讓人反胃之外,總體來說,還是相當完美的,
我們不但將雜毛小道給救了出來,而且將試圖拉我下水的邪靈教給反坑了一把,並且將茅山二老狠狠教訓了一番,相信接下來的追捕強度,會低上一些,因爲沒高手了。
不過我們也面臨着一些困難,其一就是雜毛小道身上的暗傷,雖然虎皮貓大人給它破了神針索魂,但是這些日子的被擒生涯,徐修眉偷偷摸摸地動了些手腳,使得他無論是功力,還是經脈,都有一定受損,不但是虛弱,而且說不定會影響以後的修爲;其二則是虎皮貓大人,它以一區區鸚鵡之身,單挑三頭白背兀鷲,終究體弱,被弄得一身的外傷,飛是飛不起來的,須得養一段時間的傷,才能活蹦亂跳。
不過這都不是什麼特別着急的事,最嚴重的,莫過於我們此番,將邪靈教給晃得不輕。
因爲我的舉報,使得邪靈教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有將吳臨一給救出來,還折了不少人,甚至連魅魔都受了重傷。以邪靈教睚眥必報的性格,只怕我已經上了邪靈教的黑名單了。我們既定的行程,是往南,到了東南亞,但是在那裡,邪靈教的勢力更大,我們倘若是露面,估計就要被邪靈教源源不斷的報復給堆死。
一番大戰,我們衆人皆有些疲憊,並沒有秉燭夜談的興致,既然此地安全,那麼我們便先歇息,明日再說。
一夜無話,第二日我早早地起來練功,在小院裡耍了一套拳,雜毛小道靠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驚訝地問我,說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怎麼突然就百毒全消,功力陡增了?我便將分別之後的事情,悉數告知於他。他摸着青色的下巴,呵呵笑,說日本人若真有這等厲害的寶貝,爲何往日不直接用來救那日本美妞,還留着給你嚐鮮?
見到這傢伙笑得猥瑣燦爛,我說我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我頭疼得很,怎麼都想不起來。
雜毛小道還待說我幾句,院門突然傳來一聲動靜,我和雜毛小道心中都是一緊,我一個縱身,就跳入窗內,將木窗小心關合,透過縫隙看過去。
院門打開,又復關閉,來者有三個人,兩女一男,分別是尹悅、白合和林齊鳴。
看到這三人,我們緊繃的心臟才放鬆下來,打開房門,迎上前去。
尹悅昨天是見過面的,林齊鳴和白合卻是久別重逢,好是一陣寒暄。在堂屋中各自落座,林齊鳴說昨天一事,還沒有收尾,全城都在搜查,他很忙,便開門見山。說着,林齊鳴從兜裡面摸出一個潔白長頸的陶瓷瓶子,遞給雜毛小道,說陳老大得知他落入徐修眉手裡,知道定然會受一些罪,這裡面有天山神池宮的“百花補氣丸”三顆,服用之後,可消除暗疾,增長功力。
雜毛小道接過來,有些動容,拱手爲禮,說還請轉告大師兄,克明承蒙關愛,多謝了!
我見他如此鄭重,不由疑惑,說這玩意很有效?虎皮貓大人在旁邊不屑地說道:“天山神池宮出品的,自然是靈藥中的極品了,小明服用過後,不幾日,便應該可以痊癒了。”
天山神池宮,東海蓬萊島,十萬大山的苗疆萬毒窟,這三個地方都是曾經輝煌一時的修行聖地,比之天師道、懸空寺,茅山、嶗山、青城龍虎山等等至今仍然存在於世的名門正派,更加出名,也神秘,只不過因爲過盈則缺,消失於世間久矣。唯有星星點點的傳聞流出,大家也只當作是流言笑話,小說家言,並不當真——我只曉得在十二法門中記載,真實的苗疆萬毒窟,應該是耶朗後裔所建,而後消失於元末明初,其他的我所知也不多,便不在這裡獻醜,擾亂視聽了。
林齊鳴見我問起,也笑而不言,從懷裡拿出一張摺好的信封,說陸左,這是陳老大收集到烈陽焚身掌的解法,不過我看你精力充沛,好像用不着了吧?
我伸手接過來,拆開來看了一眼。這方子果真古怪,又要用那少女的下宮血,倒與惡魔巫手的排毒之法,有着類似的地方。我收起來,拱手爲禮,說要的,免得以後再中了茅同真的一掌,還是沒得治。
將這兩物交給我們後,林齊鳴突然走到堂中,朝着我和雜毛小道,長鞠到地。
我們都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起身過來扶他,問這是怎麼回事?
林齊鳴告訴我,說他是代陳老大和組織,向我們表示的最大歉意。此番我們蒙冤受苦,除了黃鵬飛是一根導火索之外,更多的,還在於我們捲入了陳老大和楊知修,關於茅山宗話事權的爭奪,以及與西南趙承風的雙雄之爭。如此風雲詭鏑,讓人好不驚心。
林齊鳴還告訴我們,說大師兄正在收集證據,蓄勢待發,而楊知修則昏招迭出,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即將得以翻案。而此事,則能夠極大地促進楊知修的倒臺。到了那時,我和雜毛小道便能夠恢復名譽,光明行走於陽光之下了。
我有些苦惱,說如此一來,那我們豈不是又成了衆矢之的,楊知修只怕會施行最後的瘋狂。那麼接下來的追殺力度,只會更強,一定要將我們辦成鐵案,這可如何是好?
林齊鳴沉吟,說你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能夠透露一下麼?
雜毛小道說本來是準備往南,出國,到東南亞去,然後看看能不能到英國或者澳大利亞避一段時間難。不過現在陸左爲了救我,已經得罪了邪靈教,他們在國內尚能夠收斂一二,若是到了東南亞,那追殺只怕會層出不窮,不得安寧了。所以,現在便有些頭疼。
林齊鳴雙手一拍,沉聲說道:“入藏!”
我和雜毛小道同時擡頭盯着他,問此話怎講?林齊鳴告訴我們,他來的時候,跟陳老大通過話,陳老大有過交待,說萬路不通,唯有入藏。在茅山的十大長老中,茅同真和徐修眉排名靠後,倘若楊知修倘若真的惱恨,應該會派武力強橫的刑司長老下山。到了那時,只怕是他也阻止不了。
而如果入了藏地,邪靈教和茅山,都不能夠滲透,找尋不得氣息,推算不了天機,定然能夠在那裡休養一段時間,不受騷擾。
林齊鳴看着我和雜毛小道,說他已經安排了一輛車,在日喀則也聯絡到了一個朋友,如果我們同意的話,明日清晨便可出發,避開接下來的全城搜查。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表示同意。既然大師兄那裡有安排,那便遵循便是,也好過我們這整日,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這邊商量完畢之後,林齊鳴也不再言,他接替的是大師兄在總局的職位,不過因爲能力的緣故,權柄縮小了很多,凡事都需親歷親爲,事務繁忙,便不久留,跟我和雜毛小道緊緊握手之後,留下尹悅陪我們,帶着白合匆匆離去。
留下來的尹悅開始跟我們介紹起那個收容我們的人,他叫做南卡嘉措,在日喀則是一個三流的皮貨商人,陳老大曾經在年輕的時候,救過他的命。藏民重義,恪守諾言,所以此番前去,一定會得到很好的安置,不用太擔心。
說到這裡,尹悅隨身帶了一些關於西藏宗教、政治和風俗民情的內參卷宗,也是給我們做參考的,然後談及明日清晨的啓程,我們將會在一輛滿載着百貨的貨車後車廂裡,從檢查站經過,然後一路前行,折轉幾處,最後到達日喀則地區。到時候,會有人過來接應我們的。
這些交待完畢之後,尹悅還給我們做了一頓飯,談了談最近的經歷和體會,到了中午,方纔離開。
到底說是大師兄,一番安排,滴水不漏,我們也放了心,雜毛小道身體虛弱,服用了百花補氣丸之後,盤坐在牀上一整天,我則無聊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裡面一直浮現起加藤亞也的身影。我想着既然已經救出雜毛小道,是不是去跟她報一聲平安呢?
除此之外,我心裡還是有着一點兒疑慮,想要從加藤亞也那裡,得到答案。
我並不是那麼容易健忘的人,自然想起了在怒江崇山中,白紙扇羅青羽對加藤亞也的評價。想來想去,我也感覺陽毒解除,功力陡增,似乎跟這個有着極大的關係,只是不知道加藤亞也爲何又對我有所隱瞞。白閤家的老宅子,離加藤亞也那裡並不算遠,入夜,我悄然潛回那裡去,卻發現人去樓空,僅留下兩個粗手粗腳的婦人。
經過詢問,她們告訴我,說小姐和織田老先生等人,今早就啓程,去了大理。
我的心中恍然若失,一個人在黑暗中呆立了很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之前我在地下室碰到的那個黑西裝走過來,遞了一張紙條給我。我展開一看,紙條上面有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陸桑,你說你欠我一個人情,那麼明年三月若有空,去日本,陪我賞一次櫻花吧。
我突然想起來,2月14日,這天正是西方的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