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個高瘦的身影,我感覺莫名的眼熟,不過因爲是逆光,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然而雜毛小道卻將自己靠邊停了下來,然後拍了拍我,說過去看看。雜毛小道表情嚴肅,而車子一直沒有熄火,我知道對於剛纔我遇襲的時候,他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是心中還是有着十足的防備,也沒有多言,將車門打開,快步走向那個黑影子。
見到我快速跑過來,那個黑影子並沒有跑,而是將目光越過我,警戒朝着前後左右掃量過去。
我走到了近前,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定睛一瞧,不由得失聲驚叫道:“威爾?天啊,竟然是你?”
我瞧得仔細,原來站在花壇後面畏畏縮縮躲着的高個兒男人,卻正是與我們闊別已久的威爾岡格羅,這個長相異常英俊的男子此刻正佝僂着身子,身上穿着一件路邊攤隨意弄來的廉價襯衫和西褲,身上有濃重的血腥味,雖然將自己的臉隱藏在陰影當中,但是能夠瞧得出來,他的氣色並不是很好,聽到我這般驚異的喊聲,他苦笑着說道:“陸,我的老闆,咱們能不能輕一點兒,要知道,我現在屁股後面的追兵,多得讓你難以想象……”
他似乎有千般的話兒要說,我伸手攔住了他,說這裡說話不方便,車裡談。
我走過去扶着威爾,發現他胸腹部有傷口,我似乎還能夠聞到潰爛的血肉氣息,顯然正如王豆腐所說,這個傢伙受了很重的傷,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歐洲逃到這邊來的。威爾有一米九,這麼一大個兒伏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猶豫,帶着他就走向了路邊,小妖在車裡早就瞧見了,打開車門,幫忙扶着威爾進去。
我將車門關好,也鑽進了副駕駛座,雜毛小道二話不說,油門一踩,車子就朝着前方行駛而去。
走上了正路,威爾在兩個朵朵的照料下坐好,苦笑着跟我們說道:“之前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找你們,不過我這兒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想着陸左你也許能夠幫幫忙,所以才冒險前來……”
我回頭瞧着捂着肚子的威爾說道:“威爾,你不用多說了,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對於你的遭遇我們表示很抱歉,別的先不說,談談你現在的情況吧。”威爾見我並沒有多問,猶豫地說道:“我……我想提前告訴你,如果收留了我,你們可能會受到很多來自血族的襲擊——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行的話,你們還是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吧……”
威爾越是這麼說,我們越覺得威爾身後所受到的壓力可能是太大了,所以纔會擔心牽連到我們。雜毛小道一邊開着車,一邊哈哈直笑,說我的朋友,你的提醒似乎有點晚,在一個半小時之前,我身邊的這位倒黴蛋已經受到了襲擊,出手的正是與你一樣的種族。
“什麼?他們下手了,來的到底是誰?”威爾顯得有些驚慌,我瞧他現在的神態,這是長期生活於惶恐和不安的環境中,造成的應激性疲憊,跟我們當日亡命天涯的狀態,是一樣一樣的。
“中文名叫做王豆腐,英文名叫做莫什麼卡來着……”我忘記了王豆腐的英文名怎麼拼,就記得後面的姓氏:“勒森布拉!”威爾聽到了,眼睛凝成了一條線,緩緩地說道:“哦,原來是這個該死的傢伙啊,他是魔黨裡面少數能夠說中文的血族,是個狂傲而固執的傢伙,我跑到中國來,他應該也被調過來了……陸,你沒事吧?”
小妖在旁邊笑,說有事的應該是那個王豆腐,他傻乎乎地跑到事務所來,想要一雙手讓死陸左給撕下來了,然後給一腳踹飛到了樓外面去。只可惜那個傢伙化身成了蝙蝠羣,飛走了,追不上。
威爾瞪圓了一雙眼睛,吃驚地說道:“天啊,他可是子爵!”
我摸着鼻子想了想,說好像是,這個傢伙似乎提了這麼一嘴。威爾望着表情輕鬆的我和雜毛小道嘆氣,說天,你們真是不斷讓人驚訝的人,莫利多卡-勒森布拉在魔黨裡面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卻被你砍瓜切菜一樣直接給弄廢了。
他思索了一番,跟我們解釋道:“化身爲蝠,是勒森布拉直系傳人的特殊技能,不過並不是無限度而爲的,像他這樣級別的,一般只是在受到致命攻擊之後才能勉力施展,而且在結束之後,三個月內都無法動彈,現在的莫利多卡估計,我估計應該待在棺材裡面了。”
雜毛小道開着車,擡頭看了一下後視鏡,說威爾,談談你的事吧。
威爾捂着自己的小腹,沉默了幾秒鐘,擡起頭來說道:“既然你們已經見過莫利多卡了,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由來。唉,都怪我,太大意了,帶着安吉列娜在倫敦逛街,結果讓該死的代理人看到了,然後就面臨了鋪天蓋地的質詢和追殺,我帶着安吉列娜逃跑,她在英吉利海峽的時候被魔黨擄走,而我則逃了,後來我又在阿爾卑斯山麓遇伏,幸虧藏身積雪之下才倖免於難……“
威爾回首往事,感嘆道:”他們有追蹤的秘法,整個歐洲都是他們的眼線,而北歐又是狼人的地盤,我待不下去了,沒有辦法,只有潛入西班牙,搭了一艘前往中國溫州的貨輪,躲在裝滿鞋盒子的貨艙裡飄波好久,纔來到這你們這兒……”
威爾的遭遇各種曲折,讓人感慨,我指着他發臭的小腹,說什麼傷?
威爾笑了,說這是魔黨黑暗之手一名恐怖的血族伯爵出的手,灼熱魔火,我竟然能夠從他的手下活着逃走,還真的是奇蹟啊……
正說着,雜毛小道又停車了,我奇怪地回過頭來,只見雜毛小道將車窗打開,一隻癡肥的鳥兒擠進了車裡來,話還沒有說,直接就罵了幾句娘,鬧得很。
鑽進來的虎皮貓大人告訴我們,房子裡面來了好幾個骯髒的臭蝙蝠,都是有些年頭的老傢伙,守在那兒等你們回去呢,馬勒戈壁,有一個老不死的還想吸大人我的血——嘿,我這暴脾氣,倘若要是大人我還在當年,這些傢伙根本就是彈指間飛灰煙滅的小角色……
灰溜溜跑開的虎皮貓大人正回憶起當年鮮衣怒馬,瞧見後車座的威爾,不由得開心地大叫道:“嘿,看看誰回來了——我親愛的威爾小帥哥,大人剛纔說的可不是你……呃,我想說,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
“我也是,我尊敬的貓大人!”
虎皮貓大人跟威爾寒暄打屁,而聽到這個消息的我和雜毛小道則對視一眼,知道不管威爾有沒有來找我們,這件事情就是黃泥巴掉到褲襠裡,不是翔也是翔,甩脫不了的。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不回家,車朝着南城郊區開去,然後通知曹彥君這個消息,讓他糾集人手,荷槍實彈地殺過來,之後我又通知趙中華,說我們這裡有一個朋友,需要藏一下,問能不能先送到他那廢品站裡去。這破爛掌櫃也很敏銳,問是不是威爾,我也不隱瞞,他說好,讓我們先過去,他通知一下站裡的兄弟先撤離,不然要真有麻煩找過來,那些普通人還真招架不住。
雜毛小道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到了趙中華位於南城郊區的廢品場,他這個地方比較正規,除了外面的堆場之外,還有兩個倉房,以及工人值班和住宿的小樓,我們到的時候,趙中華正好將人給送走了,然後給我們引導車,停在了院子裡。
下了車,老趙引我們到值班室裡面,瞧見威爾一臉憔悴地捂着肚子,胸腹間陣陣腐臭,連忙把他扶到值班老頭的牀上躺着,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
趙中華之前接到了曹彥君的報告,已經大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雜毛小道將威爾的衣服掀開,我便跟他解釋了幾句細節,正說着話,聽到雜毛小道一聲低呼,我裝過頭去,低頭一看,只見威爾的衣服下面,大半個胸膛的皮膚都腐爛,露出了好多發白的腐肉,粘稠的黃色汁水和膿血沾在上面,裡面似乎還有黑色的蛆蟲在嚅動,一股惡臭從牀上傳來,讓人直想作嘔。
我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難受的表情,而當事人威爾卻坦然面對,他扯過牀上揉成一團的牀單,抱歉地說道:“嘿,各位,要不然我把它擋住吧,希望不會因此而影響到你們的胃口。”
我們都搖頭,表示不用,雜毛小道奇怪地問威爾,說你們血族的生命力不是很強悍的麼,這傷口怎麼沒有能夠癒合?威爾說沒辦法,出手的是道格,惡魔伯爵,這傷口受到了詛咒,是不能夠憑藉體質和藥物來癒合的。
我很奇怪,說威爾,你幹嘛不將配方交出去呢?倘若你交出去了,一定會成爲血族的英雄,而不是現在到處躲藏的老鼠。雜毛小道和趙中華也都點頭,只有威爾苦笑道:“我倒是想,配方都交給了卡瑪利拉議會,可是他們對於我所說的太歲原液一直有質疑,而後消息走漏,魔黨介入,根本就不相信我所說的話語,直接將安吉列娜劫後了,又要抓捕我——你們可能不瞭解魔黨那羣狂徒,他們根本就不會顧及什麼,也不願講道理,我要是落在他們手裡,不但救不回我的摯愛,我也會被活活地折磨死的……”
任何合作都需要建立在平等互利,以及對方的誠信上面,顯然,臭名昭著的魔黨並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我們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問他有什麼打算。
正在強忍着巨大痛苦的威爾伸出手,抓住我,懇求道:“陸左,我可以信任的朋友不多,你能幫助我,救回我可憐的安吉列娜寶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