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蛇靈是徐修眉經過秘法煉製——道家煉製此類靈體,都喜歡披着一個好聽的名字,以示正統,例如神兵、符兵、道靈之類的,一聽上去就有檔次,寶相莊嚴,正義凜然,實則還是同類的東西,與東南亞那些黑巫僧的性質,區別不大,或許僅僅在兇險程度上來說,要安全一些。
不過想來這蛇靈,也是跟徐修眉的精神有着十分緊密的聯繫,以至於一旦泯滅,便受重創。
聽到在下水道中那一聲熟悉的淒厲慘叫,我有着抑制不住的快意,涌上心頭。雖然這次沒有與徐修眉直接對上,一報當日水中拼鬥落敗之仇,但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此番將這蛇靈弄死,可謂是除了一大害,左膀右臂被斬斷,徐修眉必然會心痛萬分。
其實這也是幸運,要知道,在這狹窄的下水道中,我週轉不開,然而卻正是此類長蟲的最佳戰場,倘若不是我小腹中那股磅礴如氣海的神秘能量場域,作了支持,得以將惡魔巫手驅動得如此強大,這恐怖的蛇靈,說不定早就將我等的血肉,給吞噬個乾淨。
要知道,此時此刻,即使小妖朵朵衝上,也抵不住這傢伙一時的爆發。
那神秘能量,對我的身體契合度,已經達到了我完全沒有想象到的地步。一時間,我望着化爲無數零落白光消散的蛇靈殘骸,愣了起來。
身後伸出一隻手,緊緊拽着我,喊走啊?我這纔回過神來,看到小妖關切的臉蛋,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些溫暖。
繼續往回路爬行,這回我們的速度慢了一些,因爲那蛇靈在剛纔的時候,已經將這下水道給震塌了一小半,前路上不時有磚石跌落累積,阻礙進程。不多時,我終於從之前的那個排污口,爬了出來,打量四周,一片黑暗,有遠處的燈光,微微將我腳底下照亮。
負責留守看行李的火娃嗡地一下,飛了過來,跟我親暱地蹭了一下,然後因爲受不了我身上那一股濃烈的巨臭,振翅又飛遠。
在小妖、朵朵的配合下,我將雜毛小道扶到了空地上,平躺着,問他還好吧?
他渾身無力,沒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他在裡面是遭了什麼罪過,不過也不打算問清楚,此地不宜久留,我將身上的乾式潛水服給脫下來,扔進排污口,叫了一聲“火娃”,那個小縱火犯立刻麻溜地飛過去,毀屍滅跡,將其焚燒殆盡。
而在我脫潛水服的同時,朵朵從手中激發出一道瑩藍色光芒,朝着雜毛小道身上刷去。
這光芒,沒有任何攻擊力,只是將他身上的污跡給洗刷乾淨。我望了一眼排污口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俯身下去,準備將雜毛小道揹負在背上,然而剛剛把他雙手扶上肩頭,我便聽到雜毛小道在我的耳邊,費力說了兩個字:“有鬼……”
冰涼的氣息吹入我的耳朵,一聽這話,我全身都不由繃得緊直,想起了在江城時,他中的那個叫做控屍降的邪術。我心中巨震,想着茅山二長老,不會對雜毛小道使上這麼卑鄙的手段吧?
然而就在我一念閃過之後,一股龐大的陰寒之氣,已然從我的身後,傳了出來。
我感覺到自己的脖子驟然一緊,被掐住,呼吸頓時就窒息了,血液流通不暢,然後腦袋就變成了烏紫。
好濃重的煞氣,薰得我腦袋一陣發昏,天旋地轉,肚中翻騰!
我費力將脖子上一雙鐵箍扳開,貪婪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肺部舒張,頓時新力涌起,與這雙手作着較量。兩者相持,突然身後的呼吸變得陰寒,甕聲甕氣地說道:“陸左,你真的來了!沒想到啊,老茅的烈陽焚身掌不但沒有把你烤焦,反而讓你變得這麼厲害,這是什麼道理?”
我死死地抵着脖子上面的雙手,返身過來,看到雜毛小道一雙扭曲到了極致的恐怖臉孔,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徐、修、眉?”
朵朵和小妖已然衝了上來,一人扯手,一人扯腳,想要把中邪了的雜毛小道放倒。
然而此刻的雜毛小道,力量卻空前強大,如若蠻象,集我們三人之力,一時間也難以將他制服。我正待用力,小妖卻慌忙喊停,焦急地告誡我,說這裡面的手段狠毒,並非靠外力,而是透支蕭叔叔的潛力,倘若我們蠻幹,將他制服,只怕以後會留下暗疾,再也難以恢復。
我一邊在於如同鬼怪般嘶嚎的雜毛小道作抗爭,一邊大問怎麼辦?
兩相用力,我和雜毛小道滾到在旁邊的草地上,翻滾幾圈,他將我壓在下面,居高臨下地狂笑道:“哈哈哈,你以爲算無遺策的我,就真的沒有佈置麼?我的勾魂銀針,哪裡是你這等旁門左道的野路子,能夠望其項背的?
看着雜毛小道那張熟悉的臉孔扭曲成這般模樣,然後還在用徐修眉的口吻說着話,我的心中就怒火中燒。
其實中邪了的雜毛小道並不可怕,若不是怕傷着他,我此刻便將他給撂翻在地上,緊緊制服了。然而徐修眉作此番佈置,定然是看中了我們有可能投鼠忌器的心理,拖延時間,好讓他本尊,帶着大部隊趕將過來,將我們一舉擒獲。
越是慌亂,我越應該平下心來。這樣想,我口中立刻唸了一遍九字真言,然後口中大喝了一聲:“靈!”
真言出口,激盪的心情頓時平復下來,不動不惑,臨事不動容,接着我很快感覺到,這邪氣,全部都來之於雜毛小道頭頂上,有幾處詭異的黑氣凝而不散,肉眼不可覺,唯有炁之場域,方能觸摸。
“頭!”我朝着小妖大叫一聲,小妖飄到上空,一看,回答我:“蕭叔叔頭頂上有三根銀毫,細微之極。”
我焦急地大聲問道:“能拔不?”小妖搖頭,說不能拔,一拔,說不定真的魂魄就散了,只有用特殊手法,方可一試。聽到我們兩個的對話,中邪的雜毛小道臉上擠出生硬的笑容:“你們,就等着死吧,我們馬上就能夠找到你了!”
聽到這一茬,我心中劇震,便想着使用什麼手段,先將雜毛小道弄暈再說。
而就在此時,在我們左邊的五米處,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砰然砸在了草地上。此物跟前幾天我與虎皮貓大人重逢時的降落方法,是一致的,不同的是,這一次,骨頭碎裂的咔嚓聲,以及血肉四濺的慘狀,一起出現,鮮血將在地上翻滾的我和雜毛小道,濺滿一身,血腥味濃重。
我餘光瞟去,黑乎乎一米多長,是頭黑羽毛的扁毛畜牲,我想起虎皮貓大人跟我說起過的白背兀鷲,頓時往天空瞅去,只見又一道巨大的黑影子,從天而降。
刷……咚——
物體從高空跌落,除了空間落差,還有巨大的重力勢能,那一聲讓人牙酸的撞擊聲響起之後,第二頭白背兀鷲,再次一命嗚呼。正在我想高呼虎皮貓大人萬歲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在第二頭白背兀鷲的身上,竟然還伏臥着一隻肥碩的身影。
頭頂風聲大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極遠處,呼嘯而來,朝着這身影抓去。
而第二頭白背兀鷲身上的那個身影,則已然沒有多少力氣動彈,只是翻身,朝着地上滾去。我大叫救肥母雞,便見那頭最後的白背兀鷲頭頂上,出現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臉色青獠,掐住了那頭巨大扁毛畜牲的脖子。這鬼手陰惻,倖存的白背兀鷲抵受不住,便開始朝上開始攀升,而朵朵則在試圖控制它的腦域,拼鬥激烈。
我放下心來,大聲叫道:“大人,你還好麼?”
肥母雞從暗處哆哆嗦嗦走出,腳步都有些搖晃,擺擺翅膀,調侃道:“媽蛋,這三個少婦真的是如狼似虎,大人我老了,有點扛不住——倘若是再年輕幾年,大人我非把它們弄得,直叫媽媽……”
這傢伙開着黃腔,搖晃着走過來,近了些,我才發現大人渾身都是血,羽毛脫落了一小半,有一截都遮不住,露出疙瘩肉來。渾身浴血,那血漿乾涸之後,讓它變得難看得很。沒有經過刻意遮掩,我能夠看到大人身上,有好幾道抓傷,又兇又狠。
大人到雜毛小道的身邊來,看到正在與我較勁的這傢伙,勉強揮動翅膀,然後飛到半空中,嘴在雜毛小道的腦袋上啄了幾下,然後使勁兒一吸,一道尖銳的叫喊聲出現,接着所有的都化作數縷黑氣,鑽入鼻中。
而與我生死相搏的這個男人,終於沒有掙扎,昏睡過去。
我正待誇獎一下虎皮貓大人,只見它的身子一歪,也朝旁邊倒去。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觀察的小妖趕忙伸手一扶,將虎皮貓大人摟入自己懷中,小心地查看了一番,跟我說脫力了。我點頭,揹着被大人診治妥當的雜毛小道,往會所西北處的民居小巷裡,跑去。
然而沒走多久,我便聽到身後的空中,有衣袂飄動的聲響傳來。我心中大驚,回頭望去,只見從會所的方向,有一道身影,流星飛過。藉着遠處的燈火,我瞧見,來人正是茅同真。
他踏風而來,有赫赫的冷笑傳入我的耳朵中:“小賊,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死?而且你竟然還敢勾結邪靈教,此番若不能把你留下,我茅同真,還真的是沒有臉,在這江湖上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