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不同的立場
當晚,顏恕從外頭回來告訴溫華,已經派人去了永寧坊送信,明日一早那邊就派人過來接她,到時候他也陪着一起過去,至於闞氏借錢的事,顏恕只說叫溫華不要再管,溫華再問,他卻三緘其口。
溫華剝了核桃放在碟子裡,連同盛着蜂蜜的小碟子一起放到他跟前,“你不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我心裡總是沒底,回頭五嫂要是說些什麼,我都不知怎麼應對!平白得罪人。三嫂四嫂不喜歡我,要是五嫂也和我生分了,還不定會傳出什麼話呢。”
顏恕不吭聲,捏塊核桃仁沾了點兒蜜送進嘴裡,溫華繼續道,“五嫂是個懦弱性子,便是一時糊塗了,總是一家人呢,有什麼可瞞的?”
“我知道你看誰都是好的,可你不知道,”顏恕苦笑,揮手叫屋裡其他的人都出去,這才低聲道,“哪裡是一時糊塗,根本就是個……你以爲她借錢是爲了什麼?她孃家哥哥有個妾,說是有了五哥的骨肉,要挾着要五哥拿五千兩銀子去贖人呢。”
溫華小嘴微張,“天哪,瘋了吧?闞家……”
顏恕冷笑,“闞家那個古板老頭兒竟也能養出這麼個玩意!若不是國孝裡頭惹出來的,若不是關係到五哥的前程,誰搭理他?好在,如今事兒已經了了。”
溫華低聲問,“怎麼了的?”
顏恕皺眉,顯然很不想提起,“這事兒腌臢,你不要問了。”
溫華暗暗琢磨,沒想到看上去老實巴交的顏家老五也能有這樣的事兒,真是……
因顏恕不吭聲,她坐在一旁,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悶悶道,“好歹我也花了一千兩銀子呢,還不能讓我買個教訓?”
見她這幅模樣,顏恕只好道,“我就是不想你爲這事生氣。她不光找了你借錢,大嫂二嫂也都借了,偏五哥還不認這事,大哥險些動了鞭子,五哥才說了實話,說是陪五嫂回孃家的時候被灌了酒……後來那浪蕩子找五哥要了幾回錢,數目越來越大,直到這一回,說只要五哥拿出五千兩銀子來,他就連人帶身契一併轉給五哥。嘁!五哥也真是糊塗,他不動動腦子,要真是把人弄來了,那纔是實打實的證據!我們就直接去了闞家,闞家的老爺子還算個明白人,當即就把那浪蕩子給關了起來,那個妾連同身契也都一併交了出來。”
溫華聽得目瞪口呆,“不是說那妾……是證據?”
“所以纔不能帶回來,一出闞家,大哥就直接讓人把她送到莊子上了。”
“然後呢?要怎麼安排她?”
“那就和咱們沒關係了,”見溫華蹙眉,他心下一軟,安慰她,“總不會打殺了。五嫂若是懂事,這一兩天就會把銀子退回來,若是沒動靜,以後咱們和他少來往就是了。”
溫華搖搖頭,“一直以爲五嫂只是脾氣軟,沒想到她竟這樣傻……”孃家婆家兩邊都不落好。
對於闞家人,顏恕現在提也不想提,便換了話題,“明天回去,你找機會問問平羽的婚事,岳母那裡是個什麼意思?”
溫華詫異,心裡一動,“有人看中他?是什麼樣的人家?”
顏恕靠着炕桌,打了個哈欠,“是三嬸嬸認識的,聽說那家常年在外做官,又不願意把女兒嫁到當地,就不免被耽擱了,說要麼在老家,要麼在京城,不拘什麼門第,只要是肯上進的良善人家,情願多陪送些嫁妝。哎,好像也是晉州的?或是冀州的?記不清了。”
溫華就有些遲疑,“怎麼想起我三哥來了?他現在不過是個舉人,鄧家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
顏恕接連打了幾個哈欠,起身披衣,“聽說那家的姑娘年紀不小了,再拖就拖成老姑娘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說什麼不拘門第的話了。我過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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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也就是說,對方年紀少說也有十□歲了?比三哥大了一兩歲……倒也不是不行。
溫華起來送他,“那我明兒就問問,嬸嬸那邊兒,對方具體什麼情形,還得你多探問探問。”
第二天,溫華和顏恕早早的起身,梳洗整齊後就打算出門,院子裡來了個眼生的小丫鬟,自稱是五奶奶派來的。
小丫鬟伶牙俐齒,微微有些嬰兒肥,一邊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看上去很討喜,“給奶奶請安!我們奶奶讓我來跟奶奶說,她一會兒就過來,耽誤不了奶奶太多時間,請奶奶稍等一會兒!”
溫華點點頭,笑了,“你叫什麼?”
“奴婢叫榛兒。”
“那好,你去跟你們奶奶說,若不是急事,不妨等我回來再說。雁竹,你和她一起去,把今年咱們莊子上送來的水仙挑兩盆送過去。”
鄧家的車馬已經到了,總不能因爲五奶奶派了個小丫鬟來,就讓她孃家的車在門外乾等着。
興沖沖的回了永寧坊,才知道大哥鄧知信一早就去了都督府,溫華掩下些許失望,和嫂嫂們說笑了一會兒,悄悄跟顏恕使了個眼色。
顏恕便藉口研究學問,拖着平羽去了書房。
溫華悄悄將顏恕說的事兒跟宋氏說了,宋氏倒是很上心,“……官大官小都沒什麼,就是人要本分,能踏踏實實的和你三哥過日子!”
“您說的是!”溫華笑道,“三哥將來是要出仕的,要是能在這上面不給我三哥拖後腿的話,就更好了。”意思就是希望對方不僅能入得廚房,也能出得廳堂。
想了想,她又道,“將來白家的那一位即便不能成,也不至於耽誤了三哥。”
說起平羽心裡的那個人,宋氏不免憂慮,“他還惦記着白家的那個?”
溫華笑道,“我三哥啊,別的都好,就是在這事上,忒讓人操心了些。”
宋氏嘆道,“我就怕他耽擱了自個兒。”
溫華道,“香鸞的事,他已知道錯了。看看,如今雖知道香鸞給他生了個閨女,爲了不惹您生氣,不也還是在您面前一句都不敢提?不瞞您,他也找我問過兩回,知道她們母女安好,就沒再多提,只拜託我時常照看着,我說把孩子抱回來養在您跟前,他還不願意呢,說怕累着您。”
提起這樁事,宋氏又是一陣愁煩,“你說把孩子抱來,讓她離開親孃,我是真不忍心,可一想到那個香鸞,把我愁的……不怕她待孩子不好,卻怕孩子被她教得心術不正,將來……唉……”
溫華捋着宋氏的背,“您又心軟了,既知道香鸞是個不好的,還捨得您孫女在她那兒受苦?當初香鸞跟了三哥,便知她不是個守本分的,她想往上爬,想着做姨奶奶,說實在的,這樣的心思在丫鬟們裡邊不算獨一份兒,可她膽大包天,明知道家裡的規矩,還是不珍重自己,這樣的人能養出什麼好孩子來?”見宋氏仍然猶豫,就又加了把火,“說實話,在那莊子上,雖說吃不愁穿不愁的,可跟家裡到底不一樣,現在看着只是差在銀錢用度上,等將來那孩子大了,該說親了,才真是要吃虧呢!別人一打聽,知道是外邊兒養大的,還能尋着什麼好人家?”
“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宋氏拍拍她的手背,“我也是女人,當初有你大哥二哥,心裡存着盼頭,尚且吃了許多的苦,香鸞那丫頭,我雖然不待見,可是一想到她的將來……也可憐她。”
溫華知道自己老孃又心軟了,只好道,“我原給了她兩條路,要麼,回來安安分分的,孩子養在您這兒,等將來三嫂進了門,由三嫂擡舉她,或者,就這麼由着她帶着孩子住在莊子上,每月按時撥給她銀錢。”其實若真是爲了三哥着想的話,這兩條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宋氏很不贊同,“都不妥當。”
“娘,我知道——前一條肯定對不起三嫂,會讓她跟咱家離了心,後一條更是對不起我三哥,人家會罵他無德,自己的孩子竟然當做奴僕一樣養在莊子裡,那三哥以後還想不想做官了?——我也不是真要那麼做,就是想看看她心裡到底有沒有我三哥罷了,如今過了都快一個月了,她還是不鬆口。原先還有些可憐她,可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宋氏沒有說話。
溫華挨着她坐了,“如今既然您覺得不忍心,乾脆這樣,趁着孩子還小,不記事,把孩子抱回來,我把她和她哥嫂打發回福州去,再送她一份厚厚的嫁妝,叫她以後衣食無憂,讓那邊兒的管事幫忙尋個妥帖的人家把她嫁了,也算是管她到底了。”
溫華看看宋氏,“說一千道一萬,其實,最直接的辦法,還是把白家的那位娶來。三哥的心思不在她身上,香鸞便也鬧騰不起來了。”
宋氏嘆口氣,“望門寡這事兒,雖不大好聽,可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只是白家的人難纏着呢,真是……這個孽障,怎麼偏偏瞧上白家的那個?”
溫華就勸她,“依着咱們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若是打定主意娶個小門小戶的也不是不行,只是這裡是京城,不是在咱們老家,想要打探清楚對方的品性,不是那麼方便,咱家跟那些世代爲官的人家還是不能比的,再說了,高門大戶的姑娘,您樂意,咱們還怕娶進來讓您受氣呢!當初答應三哥,一是怕他心思重,分心影響了學業,二來……那白家的姑娘跟咱們也相處了些時日,品性還是不錯的,只可惜時運不濟,我想着,三哥這上不上、下不下的,若真是找不到太合適的,不如就求娶了來,別人嫌她,咱們家又不在意這些。只是那時候時機不對,她又新寡,白家好面子,肯定不樂意。如今時候卻是差不多了,我想着寫信叫人去打探打探,娘您讓二哥給老家遞信的時候也問一問。還有一條,如今顏恕他嬸嬸說的這家,還不知道怎麼樣,我倒覺得不如兩邊都派人悄悄打探着,畢竟娶妻娶賢,白家的那位固然很好,可三哥的婚事也不能老拖着。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先成了家,立業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