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楊府早早地就把院門打開,裡邊擺席設宴,人來人往,顯得異常喜慶熱鬧。
總管事來意兒早早就在門外迎接各路賓客,先是臉色平和,直到看了請帖之後,才識身份高低請讓進去,而且每次面對的人身份不同,熱情的程度不一樣,笑的真僞也不一樣。
這讓門外跟他學事的那些副管事十分受用,一個個都看着他的臉色牽馬拉車。
萬康年進到他跟前,有不知情的急忙上前應笑,問了幾句,聽他沒有腰牌,又見他沒有馬車,也不是大官或富商的穿着,就有些怠慢。來意兒遠遠地看見了,也不喝止,直到萬康年近身來跟他套近乎,來意兒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今日府上有要事要辦,這位爺還是等過了今日再來?”
“可否通傳一下,就說我有事回,很重要的”萬康年沒有找到二女兒,皇商的事也沒了信,又聽別人傳言她楊府今日要認女兒 ,他一想,或者是楊家先找到了二女兒。看來,要想在京城呆下去,還要倚仗她。但是因爲楊家幾日都不接見他,他心裡多少對不能拖延住那個捕頭反被人家拐走的二女兒產生了恨意。自己帶着家奴多方打聽,才從要飯的口裡得出街上有一個戴面具的人,仗義救了一位姑娘,而且把那姑娘不知帶去了哪裡,他就想求楊夫人幫着打聽那姑娘是誰,然後把她要回來,所以今日才厚着臉來求楊夫人能見他一面。
“夫人吩咐了,只有帶來請帖才能進府,所以請改日再來。”來意兒簡單地說完,就不再和萬康年鄒璇,退出一邊重新接收陸續而來的賓客。
萬康年看着管事的冷冷背影呆呆杵了一會子,知道人家已經下了逐客令,多說下去實屬自討沒趣,所以,極是灰臉土氣地離開了楊府。
相對於外面,府內更是一團忙亂。
楊夫人早早地把要準備的東西儲備齊全,領着萬梓川去跟楊騰餘請安。楊騰餘見萬梓川乖巧知禮異常懂事,又想起以前經常和陳有道在一起把酒人生的情景來,心裡自是一番惆悵在翻騰。
“既要她入你的名下,就一定要進我們的宗祠。等拜過祖宗,讓整個族中的人都認識一下,萬不可因她是個醫館的庶女就冷落了她。你下去通知一下萬家的人,我已經央了皇上許他皇商做,請他即日起就去上任。而這丫頭,我們自此以後就是她的親人,她也不許再住在萬府了,並把一應吃的住的,都安排妥當吧。”
“是,父親。”楊夫人答完,附在萬梓川耳邊,道,“你父親那裡,我想拖他一拖,暫且不告訴他入皇商的事,等他見到你,求你的時候,在許他,怎樣?”
萬梓川猜她或許是在爲自己鳴不平,想起那日受的委屈,也想借此治他一治,所以順從地道,“一切聽從母親安排。”
“你滿意就好。”楊夫人看着萬梓川一點也不疑她,又道,“我雖然喜歡你,疼你,但若是換我,絕不敢違逆你祖父一句的。這事從另一方面來說,母親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忠人之拖。”
“忠人所託?誰,我認識他嗎?”
“認識,而且他還救過你。”
“那他是?”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噫,梓川謝母親擡愛。”萬梓川聽楊夫人的話雖然雲裡霧裡,但是也無心去想拖她辦事的人是誰,她現在在想等一會若是見不到那人該怎麼辦。而且,還要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王采詩。
王采詩知道今日要多了個妹妹,雖是少了些先前搶她位置的擔憂,因聽母親把萬梓川領到老太爺那裡,準備今日的事宜,當即自薦要爲她選今天穿的衣服和頭飾,還把一些新做的衣裳親自幫着整理到了櫃子裡,萬梓川見她似乎一心爲自己做事,心下也放開幾分。
這邊萬梓川在精心打扮,外邊接帖子赴宴的人也越來越多,人們對這個楊府即將入住的女兒感到好奇,更多的則是帶着看笑話的心情來的。
整個大堂裡都是朝中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像軍機處的徐達,徐遠兩兄弟,刑部侍郎張振開,應天府尹徐勝志,當朝宰相王宏,就連一向在南城很少回京的景親王據說也會到府捧場。
衆人皆知楊家此次去泗水郡是爲了接自己的側妃,怎麼去了一趟回來,反倒要認起了女兒?
若說這楊家三代單傳病沒有子嗣,這樣的好機會,楊夫人偏偏要放棄,豈不是終究要惹人詬病。而這楊家本就是權傾朝野,更應該好好收斂一些纔是,怎麼偏倒因爲一個義女而大動干戈呢。
只是這丫頭,到底是什麼身份,竟然把這麼多的大人物都勞動出來了?
衆人胡亂着,想着,直到未時兩刻的時候,王采詩領着萬梓川進來宗祠大堂。
楊騰餘在宗祠裡等着她,當着族人的面,把萬梓川的姓改成了楊,並且當衆宣稱,楊梓川成了楊家的女兒,然後只到祠堂進行三叩六拜之後,敬了楊騰餘酒,和各族人見了面,纔算禮成。
楊夫人親自把準備好的和田玉墜戴在她的脖頸上,然後又仔細囑咐一番,才領着盛裝出席的萬梓川進了大廳。
萬梓川盛裝出現,倒是把楊邵科和韓景軒看的愣怔了神。
正紅色的錦緞褙子,收的腰肢細細婷婷,鑲着金線的披肩更是把她修陳地又萬種風情,相對於今天溫婉柔約的楊少夫人,萬梓川猶如一個正在綻放的紅色梓樹花,渾身透着一種凝練的美。
隨訪的親朋皆向她們看來,有女眷,有男賓,萬梓川開始不敢擡頭,站起來扶着楊夫人走到邊口。
楊夫人看了看衆人道,“即日起,我楊氏家中又多了名小姐,這位小姐本是陳有道名醫的外孫女兒,現在我將她收爲義女,還請大家給我做個見證。”
“好,好,果然有楊夫人沉着的一面。”應天府尹徐勝治拍着手道。
“這陳有道的外孫女果然是名不虛傳,長得標緻可人,一副乖巧怯弱的樣子。”國公府裡的老侯爺提起陳有道,想起了萬家的三女兒,“只是,這不是要去和親的嗎,怎倒認女兒回來?”那老侯爺小眼一眯,“是不是你家少夫人不同意擡她做側妻,才這樣安排的?”
本來在和韓景軒陪酒的楊邵科突然向侯爺的方向射去,可是那老侯爺絲毫不把他的目光放在眼裡,只是一個勁地盯着楊夫人給他答案。
楊修昂看到本來好好的一場聚會就要被他搞僵,也有些臉色不虞地看了楊邵科一眼。
回來的時候,楊夫人多多少少也把那幾日在楊家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所以知道底細的楊修昂根本不像楊老太爺那樣相信是萬家女兒自願當他們家義女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因爲兒子闖了禍,她是個識大體之人,既不願與姐妹同侍一夫,又不想讓楊家顏面丟盡,所以纔想了這麼個折中的招,想到這,楊修昂把遺怒的目光從楊邵科身邊抽離到萬梓川身上。
萬梓川感受得到衆人審視她的目光,她本能的受不了這樣雜亂的指點,略低下了頭,問楊夫人,“母親,那位是?”
“國公府的侯爺,現是正一品大員。”
國公府,萬梓川聽完,又看向他,就是田媽媽說的那個瘸腿世子的父親,瞧他那樣趾高氣揚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宗門立戶的大家出身,倒像個暴發戶。父親這個樣子,兒子又能強到哪裡。
唉。
她長出了一口氣,又掃過人羣看向楊邵科身邊的錦衣男子,那個救過他兩次的男子,正臉似冰霜地喝着悶酒,似乎在考慮什麼。
“是啊,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嫌隙生成?”
“這樣的話,楊府就有失厚道了?”
衆人見楊大人搖頭不語,更是把矛頭指向了楊邵科。本來因衆人虛誇自己女兒賢惠而笑意融融的王丞相也轉爲藏怒,看王采詩的眼神裡也多了份詢問。
“不是這樣的,因爲我實在是太喜歡這丫頭,不想讓我這個兒子糟蹋了她,所以才自私地想要她承歡膝下的,大家不必作疑,來,我代我這個女兒敬大家一杯,大家一起舉杯,也算我們這個認女儀式禮成,好否?”
楊夫人說完,中間有一個短暫的間歇,堂下衆人都各自點了頭,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還有當朝宰相王成在這裡,總不能讓他的女婿對着這滿堂親衆擡不起頭吧。
“既是要認義女,老夫我有個提議,我們來個親上加親,可行否?”
“國公爺好雅興,只是不知你這先是作疑,爲何此時又如此相好小女?”楊夫人先一步搶在楊修昂的前邊把話婉拒了,她藉着喘氣的時候,偷看了韓景軒一眼。
果然,有人比她還要氣盛。
楊邵科也不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陪着韓景軒喝酒。
萬梓川聽國公爺這一句問的可是懸,她雖然沒有見過國公府的世子,但見了侯爺也等於是把他家兒子的脾性想了個大半,上樑不正下樑歪,她想必是不用眼見也能猜個一二。她不怕國公爺依勢強逼,就怕楊夫人會做順水人情,把她許給國公爺的兒子,這樣當着這麼多的大臣,京都裡有頭臉的人物,一旦許下什麼,就會成爲定局。想到這,她暗自拉了一下王采詩,“嫂子想不想爲今天的局勢解圍?”
王采詩聽她的話一愣,又想着,國公爺因爲背後有永親王做後盾所以從未把楊家放在眼裡,就連他父親也才只有和他平起平坐的份,心裡就有些不樂意,見萬梓川說的很鄭重,就道,“妹妹有什麼辦法?”
“姐姐,勞煩幫我找一架七絃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