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猛一個箭步從船頂躍入前艙,陳夢生默唸咒語也以一個縱雲梯翻身下來。兩個人被眼前的慘不忍睹景象驚呆了,白日裡借水循去的大黿長生已將船底和船梆之處咬出了個兩尺來長的大洞,江水正汩汩涌入平船底艙。
大黿是想沉船淹死船上的人,咬碎陳夢生以解恨。卻不料被出來小解的水手給發現了,長生氣惱之下一口將那水手咬在嘴裡。等江猛和陳夢生趕來時那水手已經是七竅流血,肚破腸爛了。上身胸腹之處和下半截分家了,雙手仍在動但是已經是迴天無術了。
大黿看見了陳夢生那更是嘯叫連連,一口吞下水手直奔向陳夢生而來。
“江兄,你快叫人救船。這隻孽畜我自會對付。”說完縱身躥入太湖之中,那大黿長生緊追陳夢生不放。
江猛知道這是陳夢生爲了救大家而引開大黿,忙叫起了全船的人幫忙修船。底艙之中已經是水沒過尺了,整條平船正快速的下沉。兩個水性頗佳的水手跟着江猛潛入底艙破洞處,拿着木料塞住破口。餘多的幾十多人拿盆提桶的傳遞着往外舀水。
陳夢生確切的說,他是旱鴨子根本就不會水。全仗着二十四咒中的閉氣咒再加上縱雲梯的身法在太湖裡遊,就這樣後面的大黿長生還追不上他。
一人一黿遊了近半柱香的功夫,陳夢生游到了一處無人的蘆葦蕩裡。反身躍出水面手擎降魔尺,一副殺神惡煞的道:“孽畜長生,犯了天條不思悔改如今又害了人命,今日定饒你不得。”
大黿長生仰頭怒視陳夢生,口吐人言道:“你這廝壞我好事,攝魂鏡已經被你所破。我再也回不了天庭了,這一切都被你這惡廝所賜。我每天都在等待着着報仇,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終於把你等來了。哈哈哈……”
話音未落就從那大黿的嘴裡吐出一團腥臭的黑氣,鋪天蓋地的直衝向陳夢生。陳夢生被這團黑氣給層層包裹住了。身上的衣衫一遇到這黑氣馬上被腐蝕有了點點斑斑的破洞。
大黿長生在水中得意的狂笑:“上太老君的三眛真火的墨煙滋味不錯吧,管你是個什麼神仙都會在一時三刻中化爲膿血的。”
水面上的風獵獵作聲卻是絲毫不能吹散這困黑氣,反倒是吹的這團黑色似個大球一般翻滾集聚。陳夢生只感覺是身上的皮膚好象有着千萬把刀子在割一樣,若不要師傅所授的金鋼咒護體,自己早就是被長生給害了。陳夢生心裡知道對付這個孽畜不擊則已,一擊必殺,要不然等他再遁水而走永將是個禍害。
在水裡還在狂笑不止的長生,突然聽聞黑氣之中陳夢生的一聲厲叫“破地獄咒。”頓時間從黑氣裡傳出了一圈圈的金光將自己包括在內。長生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只感到是身上一陣的劇痛。長生耳中如雷鳴一般,疼痛已經消失了,大黿長生覺得自己象是騰雲駕霧低頭看去自己的身體化成了四分五裂,離着自己是越來越遠了,再想看時是天眩地轉,腦袋已是打着旋沖天而起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陳夢生回到平船的時候,江猛已是率領着衆人把船底上的破洞堵上了。江猛看見破衣襤衫的陳夢生時驚道:“夢生兄弟你這是怎麼了?那妖精呢?”
“江兄,我沒事。那妖精已被我施咒打成了四分五裂,腦袋也被我用降魔尺砍了下來,斷難活命了。”
江猛這時尷尬的說道:“夢生兄弟,這揚州這船是去不了了。這是你的那五兩銀子,他們的銀子我都已經退了。現在這船得上湖州府的船塢修理了,估計沒十天半月的還真修不好哩。”
“江兄,這銀子你修船興許能用上,雖不多但也能幫着你給兄弟們吃頓酒飯。”江猛見陳夢生盛意拳拳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一作揖忙着指揮水手速行湖州府。
陳夢生自回艙房取出衣衫換上,幸好破衣中的生死簿與判官筆無恙。裝錢的荷包倒是斑斑駁駁盡是破洞了,倒出了僅剩下的五兩不到的銀子藏於袖袋裡。理好包裹背上身時,平船已經在湖州府的渡口靠岸了後艙的人都是驚魂未甫的下了船。
陳夢生上了岸後,江猛在船上一抱拳道:“夢生兄弟這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咱們兄弟後會有期。”陳夢生等平船划向修理的船塢直至消失於夜幕中看不見後才上了渡口。
這渡口之上有座雙峰橋名曰駱駝橋,陳夢生看了不遠處便有那星星點點的燈光搖拽,可是一想身上只留下那麼點銀子了。算了,找個地方隨便將就一宿,明日還要繼續趕路呢。
一路往東而行,走了沒多遠就有一座破廟。寺廟的匾額上寫着“能仁寺”三個大字。推門而入破廟裡豎着一塊大碑,藉着月光一看。竟然是唐朝顔真卿所書的,只是時光久遠好多字已殘缺不全了……
陳夢生走進那廟裡,廟中供着觀音神像。破廟之中頗爲乾淨,地上還留着一些破舊的席子和幾個生地瓜。這分明是有人在這裡住過的啊,陳夢生只求能熬一宿就一個縱身上了佛龕。略作打掃就躺下休息了,與那大黿長生一戰確有了倦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陳夢生睡意矇矇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說着話就進了能仁寺。其中一個人在哀叫,另一個是在數落他:“二禿子,叫你別去那裡偷雞,你就是不聽。那裡的宅子鬧鬼你又是不知道,這次沒要了你的命已經上天保佑了。”
“小六子,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啊。我去偷雞哪回你是少吃的啊?”
陳夢生聽到那兩個人說起鬧鬼,這心裡就一下子給攪醒了,偷偷的打量着廟裡的動靜。
月光之中兩個十二,三的小子進了廟,引了火摺子從佛像的底下取出了一盞油燈,點亮後陳夢生纔看清楚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男孩額頭上有着一大片的血污,也不知道是用香灰還是泥巴給貼上的傷口。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了麻花。那旁邊的女孩長的很清秀,只有那白晰的臉上貼着一些男孩頭上的泥灰。
女孩道:“二禿子你別動了,小心又把口子給裂了。把衣服脫了我一會兒給你漿洗縫補一下。”
“小六子啊,我疼啊,唉唷唷…唉唷唷…”
“是餓了吧,我這就給你煮地瓜啊。”說完撿起地上的地瓜又從供桌下拖出一口瓦罐,把地瓜放在瓦罐裡洗了一下。壘起幾塊碎石支起一隻小鐵鍋,加上水點起火,再將手裡用鐵片把切好的地瓜放在鐵鍋裡。
陳夢生驚呆了,那小姑娘做事猶如是行雲流水一般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那男孩剛剛還在哀叫,可是現在卻一聲不吭了。陳夢生暗叫不好這男孩已是三魂遊離七魄渙散了,這男孩要是不救定然活不過天亮,忙施安魂咒彈於男孩身上。
女孩渾然不知這一切,見男孩睡着了就從佛像旁的拿起了一付挑子,挑着擔就出了廟。
等小姑娘從河邊挑水回來後見鍋裡的地瓜還未熟時,從懷裡掏出一方麻布,瓢裡舀水幫着男孩擦起臉來。一邊擦還一邊說着:“大慈大悲觀音菩薩,救救二禿子吧。只要他能好了,我願減壽十年,我們就再不敢去偷東西吃了。”
陳夢生在佛龕後聽的是一陣的酸楚,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爲了能果腹竟然要下此重誓,便道:“小姑娘你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說完從佛龕後躍起,站在了兩孩子面前。
手成訣,口誦咒。一道甘露咒的綠光撒在了小男孩的額頭上,那傷口馬上就癒合了連個疤痕都沒留下。
那女孩驚愕的望着陳夢生道:“大哥哥,你是誰?”
“我就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派來救你們的呀。”
“真的啊。”小女孩眼裡滿是欣喜之色。
“那你告訴我,你們叫什麼名字?又爲什麼會流落在這裡啊?”
“我叫小六子,他叫二禿驢都是三年前隨父母從山西逃荒到這裡的,後來爹孃只要哥哥弟弟,就把我扔在這裡了上船走了,這二禿子看見我在河邊哭喊着、他就跳下河來接我。我們在河裡遊了很久還是沒能追上那條船,二禿子說他爹孃一定會回來找他的,所以我們就一直就在這裡等……”小六子說完這些已是泣不成聲了。
地上躺着的小男孩這時是一陣的咳嗽,醒過來看見陳夢生是一陣打量。“你是誰?這個廟有主了,你想佔了去休想。”
陳夢生被二禿子說的是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也被當作了花子。小六子在二禿子後腰上一擰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這位大哥哥是菩薩派來救我們的,不信你自己摸摸頭上的傷還在不在?”
二禿子一摸,額頭上除了有一些香灰泥巴傷口果然不見了。這纔不好意思的對陳夢生傻傻的笑了。
小六子拿過了小鍋對陳夢生道:“神仙哥哥你吃地瓜吧,就剩下兩個了。你和二禿子吃吧,我已經吃過了。”說完小六子裝出一副吃飽的樣子,走到了一邊。
“呵呵,小姑娘。神仙是不用吃飯的。”
小女孩又道:“二禿子,你都一天沒吃飯了。你都吃了吧,日後你爹孃是要來找你的。”小六子一想起爹孃就是黯然神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腳不作聲。
二禿子一手拿一個地瓜,走到小六子跟前。“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啊,你吃吧。”
陳夢生看着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該去找他們的爹孃。畢竟這個年頭人間慘劇天天都會有,絕不是自己能力所能及的長嘆一聲:“你們兩個小傢伙,都吃點東西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們去吃頓好的。”
二禿子和小六子聽到後,半晌後才反應起來。“神仙,我要吃王婆的燒餅。”“我要吃豆花。”“我要吃牛肉湯。”……
不多久兩個孩子掛着甜甜的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