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那是個什麼地方啊?蘇大爺又是誰啊?”項嘯天從後面走來嚷嚷道。
船家笑着道:“幾位爺,隨着這條路一直走過了前面的十字坡就到了。你們到那裡就自然知道了,蘇大爺要是沒轍了那你們還是另想他法吧。”
陳夢生謝過了船家,和項嘯天他們一起踏着寬闊的青石路往前而行。安慶府不愧是大地方都快掌燈時分了,大路兩旁是酒館林立車水馬龍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十字坡後聳立着一座高庭大院,一對兩人多高的白玉石雕成瑞獸端立在大門左右,朱漆大門匾額上龍飛鳳舞寫着一個大大的蘇字。
項嘯天不禁是讚歎道:“果然是好大副派頭啊,此等大富之家只有是揚州府的龐家才能與他媲美了。”
陳夢生點頭過去一砸門,不久出來了青衣皁帽的小廝打開了門。問道:“來着何人?所爲何事?”
陳夢生見小廝眉清目朗出口又是文縐縐的,拱手道:“外鄉過路之人,來此拜會蘇大爺。”
小廝笑道:“客人稍候,待小人回事老爺。天降大雨還請諸位先進迴廊避雨吧,蘇家在安慶府是以仁義爲本,斷不會讓你們站在門外淋雨的。”小廝側着身子讓陳夢生四人進了門房迴廊後,疾步往裡跑去回稟了。
上官嫣然收了傘,望迴廊裡遠遠望去笑着道:“師兄,大哥大嬸你們看啊。迴廊四檐有着聚雨排水的掛角,暮色之中當真是大雨如煙雨一般啊。”
齊瑛也驚道:“難怪是會被叫做煙雨樓了,雨色水氣瀰漫下好似煙雨層層疊疊連綿不盡啊。”
“呵呵,那都是些有錢人銀子多的沒地方使了,纔會玩出那麼些中看不中用的名堂。要我是就在這裡種些菜養些雞鴨,遇上這種鬼天氣也就不用出門了。”項嘯天在迴廊中指手畫腳的數落着迴廊外的花花草草,上官嫣然和齊瑛乾脆是給他一個白眼作對。
小廝過來道:“我家老爺有請幾位到客廳用茶,老爺他隨後就到。幾位請跟我來,慢走小心路滑。”小廝帶着陳夢生四人進了客廳就退出去了,自有丫鬟奉上香茶。
上官嫣然打量着客廳裡的幾幅行書狂草字畫,突然是凝眉驚叫了起來:“咦?……嗯?……啊!”
陳夢生急忙問道:“嫣然,你這是怎麼了?”
“丫頭,你可不能嚇我們啊,一驚一乍的,你見鬼了啊?”項嘯天奇怪的問道。
上官嫣然吃驚的道:“師兄,這個蘇大爺可不是個簡單人啊。我猜想他定於龍圖閣學士東坡居士有關,師兄你看這裡全是東坡居士的書畫啊。東坡居士的詩詞汪洋恣肆明白暢達,畫更是喜作枯木怪石。”
項嘯天倒抽了口涼氣道:“丫頭你說的東坡居士,莫非是嘉祐二年的父子三蘇中的蘇軾蘇東坡?元豐二年他在湖州府被李定等人以作詩諷刺新法,差點就讓宋神宗砍了腦袋的那個啊?”
上官嫣然點頭道:“若不是那烏臺詩案,將東坡居士降職爲黃州團練副使也就不會寫下了這幾首《前赤壁賦》、《後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此等千古絕句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上官嫣然正在讀着牆上的詩句出了神,冷不丁從身後的後廳裡傳出了鼓掌聲,陳夢生等人回頭一看只見個高大的中年漢子正在捋須微笑。
“姑娘唸的正是祖伯父留下的手跡,不過我祖伯父到了晚年還是最喜歡悼念他的髮妻王弗所寫的這首《江城子》。”中年漢子指着廳中央的一幅字畫道。
上官嫣然欠身施禮道:“小女子無狀唐突了,大叔勿怪,十年生死兩茫茫又豈能是讓人忘懷的啊,不知大叔你是?”
“呵呵,老夫正是蘇軾小兒子蘇過的外侄子,蘇中凡是也。不知者又有何怪啊,你們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啊?”蘇中凡笑意盈盈看着衆人。
陳夢生作揖道:“我們是想去楚州府,可是聽船家說只有來找蘇大叔你纔能有辦法去,故而前來打擾了。”
蘇中凡皺眉道:“你們去楚州府作甚?那裡都讓金人佔了山東了啊?”陳夢生一時也不能說是去山東爲了找個死鬼的魂魄,說出來反倒是讓人起疑了。
上官嫣然見陳夢生爲難的樣子便笑着說道:“只因我師兄受人之託,要趕往臨淄去盡人之遺願,即便是金人所佔也不能失信於人啊。還望蘇大叔能送我們一程,我們感激不盡需要多少銀子用度只管直說。”
蘇中凡哈哈大笑道:“好,好果然是重信之人,我在安慶府確有着一點基業。等明日便派犬子送你們去楚州府,莫要去提銀子那些俗物。老夫平身就敬重守信重諾之人,來人啊,後廳裡設宴我要和這幾位朋友好好暢杯盡飲……”
酒斛交錯之中蘇中凡叫來了自己的夫人和兩個兒子,蘇中凡趁着酒勁讚道:“這是拙荊溫素娥,我這夫人乃是江州第一才女,琴棋書畫那是無所不精歌賦詩詞也是堪稱無雙……”
溫夫人半羞半嗔道:“老爺你喝醉了,要不早些回房去休息吧。莫要在賓客面前胡言亂言了。”說話之間溫夫人吩咐了下人架着醉意朦朧的蘇中凡回房去了。
溫夫人轉過身向陳夢生道:“我家老爺不勝酒力,讓各位見笑了。就讓兩個犬兒陪着貴客,老身先行退下了。”陳夢生等連忙起身施禮送別了溫夫人,後廳中蘇中凡的兩個兒子頻頻向陳夢生和項嘯天敬酒。話言之中陳夢生才知道這兩個高大的公子老大叫蘇昭雲###叫蘇昭鶴,蘇昭雲竟然是和陳夢生同歲。明日就由蘇昭雲親自出船送陳夢生一行人去楚江府,酒過三巡後天已起更。蘇家兩位公子就留陳夢生四人在府上留宿,也省得陳夢生明日再趕來了。
蘇家的客房反正多的是,不過蘇昭鶴在帶陳夢生進客房時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先生若是夜裡聽到有什麼異聲請勿驚慌,安心睡覺便是……”
陳夢生就不明白了問道:“二公子,何出此言?”
蘇昭雲大笑道:“先生莫要去理會我二弟說的醉話,天色已是不早了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大夥兒都快去安歇吧,有什麼需要的招呼客房外的丫鬟就是了。”
蘇昭雲拉着蘇昭鶴急匆匆的就走了,留下了陳夢生四人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問身邊的丫鬟,丫鬟也全是一問三不知。項嘯天輕輕咳嗽了聲對陳夢生道:“兄弟,我看這裡有古怪啊!”
陳夢生等丫鬟走遠後才道:“不是他們兄弟有古怪,而是方纔在席間那溫夫人就有古怪了。我見她眉宇之間隱隱有着難言之色,卻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
上官嫣然抿嘴笑道:“師兄,我剛纔見你一直盯着人家溫夫人在看,我還當是溫夫人風姿綽然把你迷倒了呢!”
齊瑛也嘆道:“溫夫人若是再能年輕二十年,定然是一笑傾城的絕色美人兒啊。”
陳夢生窘道:“你們這都扯到什麼地方去了,我看她是因爲她有隱晦之氣。和她人長的怎麼樣又什麼關係嘛,嫣然你也真是冤枉死我了……”
“兄弟,別解釋啊。在女人面前去解釋另一個女人那就成了掩飾了,溫夫人漂亮是不假。儀態淑莊明眸皓齒,舉手投足之間顧盼巧兮……兄弟,你看了還不認帳啊?”
齊瑛臉起了慍怒之色道:“呵呵,你也瞧的真夠仔細的啊。嫣然妹妹不要去管他們了,咱倆進房歇息去!”
“好啊,就讓他們慢慢去看吧!嘻嘻……”上官嫣然衝着項嘯天吐了吐舌頭,拉着齊瑛就進了客房。
項嘯天看了看陳夢生道:“兄弟,我……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嘛……”
陳夢生苦笑着搖頭進了另了上官嫣然隔壁的一間客房,項嘯天進屋放下身上揹着的霸王弓洗了把臉道:“兄弟,你說那蘇中凡莫非是想暗害咱們?他小時兒子說的什麼異聲是怎麼回事啊?”
陳夢生整理完包袱道:“蘇中凡家大業大又是名門之後,斷然不會有圖財害命之心。蘇昭鶴說的異聲之事,我也不明白!我在葫蘆鎮上連控夢**的收法聲音都聽到過了,真不知道世上還會有更奇怪的聲音了嗎?”
項嘯天洗漱完往牀上一躺,無所謂的說道:“管他什麼異聲不異聲的,睡醒了咱們也起身趕路了。”
陳夢生笑而不語,盤腿打座入了定。在葫蘆鎮裡被蔵老三之事後,陳夢生在陌生的地方都會變的格外的小心,凝神閉目注意着一切的風吹草動……
夜過三更,屋裡的項嘯天早已經是鼾聲如雷了。一陣陣斷斷續續的歌聲如鵝毛似的鑽入了陳夢生的耳中,細聽之下應該是有人在彈琵琶唱曲。誰會這麼晚了彈琵琶啊?難道是溫夫人半夜裡有彈琵琶唱曲的習慣?陳夢生故意不去聽那聲音,可是那琵琶彈的是幽怨斷腸彷彿是訴不盡的人間苦楚又好像是對人相思竊語……
陳夢生只在揚州府的畫舫之中聽到過有人彈奏琵琶,對音律之事是一竅不通。既是被琵琶聲攪的難以心安了,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