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四)

在踏上小舢板那一瞬間,吳思焓就想好了自己人生的結局。他自認是一個法家,爲自己的理想而殉道他無怨無悔。

在數十年的執法生涯中,他曾經相信皇權的威嚴,相信朝廷的善意。他曾經認爲普天下的不公之事皆起源於官員對國家律法的踐踏與褻瀆,而皇帝和他所代表的朝廷則受到了這些貪官的矇蔽。所以在吳思焓前半生受理的所有案件中,他都竭盡全力捍衛律法的尊嚴。但這一切信念在他收到宮廷侍衛送來的金槍時轟然崩潰,他終於發現,自己所堅持的律法,在皇帝眼中不過是一件小小玩具,天子出口成憲,執法者在這個時代的最佳選擇不是遵從法律,而是遵從皇帝的個人意願。爲了心中的所堅持的律法尊嚴,他選擇了出走,帶了朱元璋用來威脅他安全的金槍出走,留一個令人震撼的笑話給洪武朝廷。

當時的吳思焓並沒走遠,洪武十七年那場變故讓他從絕望中看到了希望,流傳於民間的《大憲章故事》和當時老將們所作所爲,讓他看到了將皇權與朝廷置於律法之下的美夢。當時的種種假相,也的確讓這個美夢看起來有成真的可能。然而,所有希望都隨着玄武湖上那一片沖天烈焰而消失,皇帝換了,朝廷上官員也換了一整茬,但皇權高高再上的情況依然故我。不殺大臣,民間鼓勵工商的種種舉措在他眼中,其實都是換湯不換藥的文字遊戲,只要這個國家的朝廷和皇帝還凌駕與法律之上,他們就可以隨時改變政策,踐踏法律,將一切繁華頃刻之間變成蕭條。世俗的觀點和理學賦予了皇帝這個權力。而皇帝的僕從們又藉此發揮出了他們對百姓隨意盤剝的特權。天下人都是皇帝的奴隸,官員是奴隸中的主人,主人中的奴隸。層層等級下,是對律法和個人尊嚴的隨意扭曲。

吳思焓鬱悶,吳思焓迷茫,他曾喬裝打扮成建築商接近武安國,旁敲側擊的質問對方爲什麼逃避,爲什麼不在當時抗爭到底,利用手中的半支軍隊對抗朝廷,或回到北方,說服燕王朱棣有所行動。武安國的回答很令人深省:“老兄以爲,這天下換一個主人,就可以改變人們的觀點與選擇麼”?

“未必”,吳思焓語塞。擡頭向對方致禮,那一刻,他看到了一雙久經風霜卻依然熱切的眼睛,這雙眼睛裡他看到了憂傷,看到了磨難,看到了失望,同時也看到了不屈,看到了對理想的堅持與固守。

他們在一起談了很久,武安國沒有點破他的身份,僅僅把他當作一個商人或一個探索者,平等地和他討論了大明朝這些年發生的變化與當前的困局。和他討論了英國大憲章的歷史*與形成條件,以及西方國家和東方國家的不同。甚至還討論瞭如果北方勢力有所行動,獲勝後會建立起一個什麼樣的國家。最後得出的結果是,無論授人以魚或授人以漁,都要被授予者有接受的意願,否則,枉費一份好心腸。在整個國家沒做好準備前,先行者也許只有探索,將不同的道路與不同的選擇放於後來者面前,供他們挑揀。

“其實目前的局勢還有變數存在,選擇不同發展思路的北方和南方二十年之內就會出現明顯差異,到時候人們自然會對比,會想想這種差異的出現的根本原因是什麼,也許,他們會做出一個合理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我個人不希望選擇的過程太痛苦,或太血腥”。那一年,歷盡風波依然獨自前行的武安國如是說。

從那一年開始,吳思焓開始了新的探索,探索法律的真諦與最高境界,探索公平和公正,探索如何執法方能更合理。訟師、強盜、清官,他在茫茫人海中不停變幻者角色。無論這個角色演得是否成功,他時時告誡着自己,自己是一個人,是大明百姓中的一員,而不是飄然塵世之外不食人家煙火的神仙。比起神仙和聖人,可能有些時候凡夫俗子的選擇未必合理,但凡夫俗子的選擇最可靠,和這個社會現實貼得最近。從聖人的囈語中走出後,他漸漸發現從人的角度出發建立的制度才最有實現的可能。

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找着自認爲正確的道路,我們每個人都在堅持。吳思焓笑着整理衣冠,他要像春秋時代子路那樣撣冠赴死。在肉體毀滅之前,形象完整而生動地留給這個他曾深愛和深恨的紅塵。

前方的戰艦突然打出了一串讓他納悶的旗語,狠狠跺了一下腳,吳思焓無法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那串旗語居然是:“請勿驚慌,我們並無惡意”。

“好像是熟人”,準備棄船的水手們茫然地看向李屹和劉剛峰,這兩個臨時首領和他們一樣茫然。停止向身上綁火藥包的動作,李屹迷惑地抓起望遠鏡看向敵艦。

此時的水師戰艦上,艦長麻哈麻和吳思焓一樣迷惑,放下手中望遠鏡,他快步走到此次巡邏行動的最高指揮官寧波侯姜燁面前,一邊行禮一邊質問道:“師兄,你傻了,和海盜套什麼近乎”?

“我沒傻,孃的,本來打算出來巡視一番,抓幾個臭魚濫蝦,震懾一下海面,好讓海上行走的夥計們平安回家過個安穩年。沒想到逮到一個大個的”!姜燁苦笑着和他解釋,這條魚太大了,大到拖不動網。

“你說什麼呢,師兄”,麻哈麻被姜燁沒頭沒腦的話弄得霧氣滿頭,氣哼哼抗議“那個傢伙那身官服一看就是揀來的,不趕快讓弟兄們蹬艦搜查,等他過來羅嗦什麼”!

“登艦,你沒看見對面船上那些亡命徒在準備什麼,登艦,再等一會我們的戰艦都得賠上”。姜燁一邊說一邊示意指揮台再次打出旗語:“我們並無惡意,請勿輕舉妄動。稍後會馬上放你們離開”。同時用旗語示意兩隻包抄對方船隻的戰艦掉轉船頭,以證明水師的誠意。

麻哈麻用望遠鏡向對面仔細看去,小漁船上那些人臃腫的身體嚇了他一跳,這幫傢伙居然趁他不注意向身上綁了一堆東西,不用問,那鼓鼓囊囊綁滿每個水手身上的一定是套了油布的火藥包,姜燁說的對,剛纔真把對方逼急了,自己這邊措手不及之下,損失定然不小。

“給臉不要的東西,想和老子玩兒命,門兒都沒有”。畢業後在海上行走了五年多,麻哈麻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要命的傢伙,氣得破口大罵。罵了幾句,心情稍稍平靜,輕輕捅了一下姜燁的胳膊,小聲建議:“等一會咱們把前來羅嗦這個傢伙拿下,然後三艘船一齊開火,打死這些王八蛋,別給他們留活路”。

“打死他們?真要是打死他們,我估計咱兩個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回去大帥非砍了咱們給人家祭靈不可。對面這個邋遢老頭你知道是誰麼?你還真當他那身官服是揀的?你殺了他,不用義父動手殺咱們,整個大明朝一半以上的江湖人物都會前仆後繼來和咱倆玩命”!姜燁連連苦笑,後悔不迭。

“這老傢伙來頭很大嗎,大到你都不敢惹他”?麻哈麻聽了姜燁的話,愈發好奇。這個姜燁可是從小就跟着水師主帥曹振混,不到十五歲就獨立指揮一艘戰艦的傳奇人物,海面上縱橫近二十年,能把他嚇得不敢動手的是誰,估計即使皇上的座艦來了都未必有如此威風。

姜燁搖搖頭,苦笑着回答“這老傢伙是我義父最佩服的三個人之一,你說咱們惹得起惹不起。奶奶的,早知道是他,就不追了。追了一早晨,這回老子還得想辦法放他走,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趟買賣,咱們賠大發了”。

“大帥最佩服的三個人”?麻哈麻掰着手指頭懷疑地計算,姜燁的義父是大明水師主帥曹振,能讓曹振佩服的人天下屈指可數,“第一個是咱們大明朝做布政使時間最長,地方最多的郭老侯爺,第二個是修路最長,貫通南北東西的咱們師父武老公爺,第三個,就這老邋遢鬼”?

“對,就是眼前這個老邋遢鬼”,姜燁一咧嘴,“說出他的名字嚇你一大跳,若說全天下他膽子算第二大,就沒人敢稱第一,這老傢伙就是當年捲了先皇御賜金槍逃走的大理寺正卿吳思焓,”奉旨打劫“的俠盜,天下一個大清官,老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爺,江湖人物都以曾和他一塊搶劫爲榮。咱們把他抓了去,你說以後還有消停日子沒”?

“真主保佑”,麻哈麻嚴肅地對天祈禱,“我的姥姥,我要是抓了他,不用別人,我師孃第一個跟我沒完,以後甭進師父家們了。”

“得了,真主看不見你,等咱們的艦隊巡航到麥加時,你再祈禱也來得及。一會兒老傢伙到了,你就上去這麼着……”姜燁壓低了嗓音吩咐,“然後把你準備孝敬師父的年貨分些給他,打發他離開。這是個燙手芋頭,留他越久,咱們麻煩越大”。

看看小舢板已經來到眼前,姜燁拉了麻哈麻去船舷邊接人。小師弟麻哈麻是師父收留的戰俘,大明收復雲南後西平侯沐英將他作爲禮物送給了姜燁的師父武安國。武安國見麻哈麻這孩子身世可憐,收了他做弟子,還出錢送他先後在北平書院與水師學堂讀書。這個小師弟天生機靈,畢業後來到海上才幾年就混上了艦長,照此升官速度,很快自己這個當師兄的都得給他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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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傢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吳思焓疑惑地想。同伴暫時脫離危險讓他緊張的神經稍感輕鬆,眼前發生的事情更加讓他百思不解。

吳思焓有心拉住對面帶兵將領問個明白,誰料還沒等他開口,一個艦長服色的少年將軍衝上來“撲通”一下跪在自己面前,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着他的大腿就開始嚎上了“表舅,原來是您哪!外甥可見到您老人家嘍。一別這麼多年,您還好嗎?外甥我想死您了,沒想到在這能碰到您。可是您老喜歡唱戲,也不能天天連戲服都不脫啊”。

我外甥?吳思焓眼珠子差點掉到甲板上,怎麼算也算不出來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門子親戚來。這少年英俊高大,眼睛泛藍色,卷眉毛卷頭髮,一看就是個漢化的大食人那!

沒等他回過神來,船上另一個三十來歲,看服色職位高得離譜,爵位已入超品的中年人笑着上前,長揖見禮:“原來是有名的戲癡關老先生,晚輩姜燁。令甥馬和大人總是在我面前提及先生,說您因戲成癡,演藝已入化境。晚輩得見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快請進艙,這甲板上風大,你們舅甥二人別在這風口上站着,趕快進艙暖和暖和,好好絮絮離別之情”。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舅舅也好想你啊”,吳思焓人老成精,抱起麻哈麻就坡下驢,心說,老夫今天福星高照,水師艦長做了外甥,大將姜燁做了晚輩。

“看見了嗎,那個將軍給吳老大叩頭呢,弟兄們,看來咱們遇上自己人了”,漁船上,劉班頭拿着望遠鏡,高興得手舞足蹈。

“沒聽說過咱老大在水師還有後輩啊,看,還給讓進內艙了,我不是看花了眼睛吧”,李師爺驚得合不上嘴,口水順着下巴流出老長。

“老天爺,咱們老大就是面子大,黑道白道同吃,連水師裡都有朋友”,一個水手擦着頭上的汗水說。知道在鬼門關前揀了條命,大家都活躍起來。

“你是我外甥,你是我晚輩,有什麼事情咱們明說吧”,入了艙,喝過見面茶,吳思焓笑着打趣。

“我舅舅早在曲靖被蒙古人給砍了,認你做舅舅也不妨,反正我師父很佩服你”,麻哈麻輩分上吃了虧,氣哼哼地回答。

“晚輩姜燁見過吳老前輩,義父常常在晚輩面前提起前輩,說您是他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行事雖然偏激,但不失是一條光明磊落的好漢”。姜燁上前重新給吳思焓施禮。

吳思焓收起笑臉,起身還禮,“豈敢,豈敢,我對曹大人也是非常仰慕,若大個朝廷,只有他一個清醒者,獨立支撐着整個時局,難爲他了。多年不見,不知靖海公身體可好”

“多謝前輩掛念,義父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只是半年前和朝廷上那幾個混蛋發生些爭執,氣得大病了一場,如今正在威海衛水師大營休養”。姜燁正色回答。

“這幫混蛋,除了整天出了閉着眼睛說瞎話,還會幹什麼”。吳思焓搖頭長嘆“嗨,這曹大人也是,明擺着讓人當刀子用,還這麼苦心孤詣地爲他們賣命。吳某常笑自己癡,看來天下還有更癡之人”。

見有人說曹振癡,麻哈麻十分不高興,立刻出言反駁:“大帥也不是爲了這個狗屁朝廷,大帥只是不想讓南北兩方打起來,生靈塗炭而已。再說了,北方的燕王也未必是什麼好鳥,當年常大叔遇刺,他手握重兵,一點兒表示都沒有,看着師父爲了這片江山在那和人家拼死拼活”。

“義父也不是看不穿朝廷上的鬼把戲,只是義父不忍心看着城頭變幻大王旗而已。吳老前輩,你覺得以當日情景,換了燕王登基,師父所求之事能得以實現嗎?皇家爲了自己威嚴,最後用得還不是黃大人他們那一套。只不過去了個黃子澄,上來個趙子澄、錢子澄而已。”,姜燁亦低聲替自己的義父辯護,“這些年有朝廷逼着,燕王纔不得采用新政和師父所提倡的監督制度,以此顯示北方六省與南方朝廷的不同,要是沒有當今朝廷,估計燕王殿下采用的策略和現在會差不多”!

吳思焓點點頭,後生可畏。武安國授得好弟子,伯文淵教得好學生,這些年青人比自己當年那夥人沉穩得多,看問題的目光也冷靜峻得多。自己這批人老了,這些年青人身上才包含了這個國家的希望所在。看看窗外天色,他低聲說道:“沒想到靖海侯如此心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吳某着實慚愧。我的船……”?

姜燁見吳思焓目光一直向窗外張望,知道他擔心手下弟兄,笑着安慰道:“前輩不必擔心,晚輩不知是前輩的船經過此處,所以才苦苦相逼。等會兒晚輩自然會和您外甥送您離開,並且有份禮物送給船上的弟兄們壓驚。老前輩最近在忙些什麼,快過年了也不好好歇歇”?

“哎”,吳思焓報以一聲長嘆,“我哪裡有歇息的命,三個月前我路過淮南,見一個呆子自請苦差在那裡疏通河道,想讓淮河讓開黃河,沿別路入海。結果朝廷答應撥給的治河款項遲遲不到,給民工和災民的伙食費用都得他掏腰包自己墊付。這馬上過年了,我也不忍心看他在那裡發愁,只好糾集一些朋友給他湊一湊,才把錢籌備齊了就遇上了二位將軍”。

是師父,姜燁和麻哈麻相視苦笑。大帥是傻子,師父是呆子,在眼前這個瘋瘋癲癲的老傢伙口中,爲民請命的都非正常人。不敢再浪費吳思焓時間,二人同時起身送客:“不知吳老伯要事在身,多有得罪。前輩先請,先代晚輩問候師父。稍後晚輩會找義父和朋友籌備些銀圓給師父送去救急”。

吳思焓笑着起身,又賺了一筆銀圓,這是意想不到的收穫。邊向外走邊問道:“怎麼,你們不知道你師父爲難麼,靖海公和定遼公這對生死兄弟至今還不往來”?

眼看就整整十六年了,師父和義父,兩個當年那麼要好的朋友就這樣僵着。姜燁輕輕嘆了口氣,非常難過地回答:“義父曾經多次找師父解釋過,都被師父客客氣氣給送了出來。郭伯伯從中間說合也不管用,每到逢年過節,義父都很難過”。

吳思焓一愣,看着姜燁難過的表情,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傢伙,沒想到你也被你師父騙了,你義父更是傻,難道看不出你師父的難處嗎。罷了,他們一個傻,一個呆,就讓我這瘋子給你剖析剖析,回去你順便轉告你義父一聲,讓他也安一下心吧。這老武也是,都十五六年的公案了,還不肯說個清楚”。

說清楚,姜燁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吳思焓的漁船走出他的視線,他還無法收回心神。吳思焓臨別前的話,一聲聲如洪鐘般敲打着他的耳朵:“我聽有人隱隱說起說過,當年太子,今天的皇上讓老武去救人時,喊的是他和靖海公兩個人的名字。小夥子,你不妨好好想想,如果當年太子不是有意安排老武去送死還好,如果是有意讓老武去島上送命,那就是有心把曹大人他們二人給一塊兒除了,只是不知什麼變故讓太子臨時改變了主意,變成了你師父一個人去島上送死。你義父是個忠義之人,太子對他有知遇之恩,就是別人告訴了他真相,他也未必相信太子會如此陰險。甚至既便知道太子想殺他,他依然會給朱家買命。你要是你師父,過後能不和你義父裝出一幅撕破臉的樣子,以此保他平安嗎”?

竟然是這樣一個事實,怪不得自己每次在師父面前給義父辯解時,師父都一笑了之。原來如此,姜燁盯着遠處的海面,從頭到腳一片冰涼。回想起當年情景,真是當局者迷。今天如果不是這瘋瘋癲癲的吳老大人說明其中關翹,誰能看清當年笑容後的殺機。這層層陰雲之後,到底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真相被人刻意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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