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四)

壞消息並沒讓足利義滿等多久,很快他派出的使節就傳回了大明朝準備撤軍的通知,與此同時,信使還告訴他,大明朝準備封他爲日本國王,賜印信。

足利義滿不是傻子,雖然他挾國王號令諸侯的手段天下皆知,但有小松天皇在上,他就有號令各地大名的招牌,如今朱元璋把他妄圖統治日本的心思給挑明瞭,等於直接把他放到了火山口上烤。有心不接吧,看明朝使節朱江巖那皮笑肉不笑的臉孔,傻瓜都知道不接的後果是什麼。權衡再三,義滿派出僧人入宮向小松天皇解釋清楚,再聚齊手下大名,表明這一切都源於明朝皇帝的誤會,然後扭扭捏捏地選定了接待明朝來使的地點-兵庫縣(神戶)。

與日本將軍足利義滿的尷尬不同,西察合臺汗國的攝政瘸狼帖木兒的使者喜出望外,大明帝國的皇帝不但答應了帖木兒增加軍火供給的要求,並且還給了帖木兒一個正式的封號,沙希布·吉蘭。

“爲了征服,無論他個人付出什麼代價,他要爲公衆的利益而犧牲”。依靠殺戮背叛和謊言寫成的英雄史詩在此添上了凝重的一筆,沙希布·吉蘭,衆星相會之主,天知道帖木兒爲了這個稱號的名正言順肯求了多少個蒙古國王,但沒有人理會這個突厥後代。雖然河中地區的歌者一再信誓旦旦地證明帖木爾繼承的成吉思汗血統多麼純正,蒙古人眼裡他就是一個不入流的瘸子,統治了河中地區卻要樹立一個叫哈比勒·沙的笨蛋爲王,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也裡牙思火者(伊犁地區的蒙古人)承認。比足利義滿優越之處在於,帖木兒可以隨時處死他曾宣誓效忠的可汗,只要他覺得有這麼做的必要。

在混亂的河中地區,背叛和殘忍是成功的前提,出生在突厥貴族之家的帖木兒的成功就是這句真理的見證。他的經歷足夠單獨寫一本傳記,很難有人能評價他的作爲。因爲每次在他投降敵人,背叛盟友,從背後殺死敵人,再從正面擁抱並殺死盟友的關鍵時刻,他都能從《古蘭經》中找到真主的相關號召。在“聖戰”的號召下,他“砍掉樹木,使菜園枯死,讓可貴的涓涓細水流入沼澤之地,耕地成爲沙漠”並樂此不疲。在相繼處死了昔日的敵人和昔日的盟友被其倔強的親兵“誤殺”後,帖木兒樹立了自己在河中地區獨一無二的地位,讓他頭痛的哈比勒·沙汗也不小心被食物噎死,鎖咬兒哈的米失汗哆嗦着繼承王位。現在帖木兒需要的是承認他的地位和一個不瞭解他過去的盟友,前提是這個盟友千萬別離他太近,阻礙他的征服大業。遠在東方的大明朝正好滿足了他這種要求,因爲大明朝不知道他的所有“光輝”事蹟,還因爲他們擁有共同的敵人。帖木兒的遠征對象是天山北麓的蒙古人,大明朝的宿敵也是蒙古人。在昔日的救命恩人高德勇依約派人給他送來了火器後並勸他接受大明朝冊封后,帖木兒敏銳地看到了這裡邊的蘊涵的機會。“稱臣無所謂,稱子都可以,只要他們肯承認我對河中地區的統治並提供幫助”。帖木兒如此叮囑他派往大明的使節。

使節到達大明後,沒有前往京城,而是首先拜訪了北平的高德勇,在高胖子的指點下寫了一篇卑躬屈膝的國書,稱讚朱元璋爲古往今來最偉大的帝王,並且請求其冊封,請求萬國之主大明准許帖木兒爲其管理河中地區。這篇熟悉大明外交運作手段的國書當然受到了大明禮部官員的一致好評,朱元璋下旨親自招待了使節。跟着晴兒學習了二十多天跪拜禮節的使臣一進大殿立刻用生硬的漢語高呼萬歲,行三扣九拜之禮,並將呈上帖木兒的禮品單。事先已經和大臣們商議過如何應對,朱元璋痛快地收下了禮物,准許了使者替帖木兒申請的封號,沙希布·吉蘭,並頒發了金質的印信。

表面上,大明朝和帖木兒都獲得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這個盟友看起來如此忠誠可靠,因爲他已經對察合臺汗過進行了五次進攻,雙方的簽訂的條約中,帖木兒將在使節回國後最短的時間內發動第六次東征,旌旗直指西路蒙古軍背後。大明朝的各家大小報紙記載了這個條約的詳細內容,並在有心人的幫助下迅速流傳到玉門一帶。

玉門,一個商隊乘着駱駝穿越大明和蒙古之間的緩衝帶,看看周圍已經沒有藍玉將軍派出巡邏的士兵,商隊中幾個色目人從隊伍裡牽出駿馬,迅速脫離,向北疾馳而去。

“他奶奶的,老子知道你們就不是好鳥”,山坡上,一個軍官模樣的大明斥候收起望遠鏡,罵罵咧咧地走向坐騎,帶着屬下奔回關內。

馬蹄帶起的塵沙一路逆風飛揚,送信的錦衣衛接力在地圖上劃出一條直線,直奔京城。與此同時,北邊大漠,也有接力疾馳的士兵劃出一條直線,奔向京城。沿途的百姓們已經熟悉了這種場景,自從明蒙戰爭開始,各地的官道上這種疾馳的身影就沒間斷過。

入夜,一個錦衣衛牽着坐騎棄舟登岸,飛身上馬,飛快地向錦衣衛衙門奔去。與此同時,另一艘官船卸下一人一馬,騎士跳上馬背,雙腿一磕馬鐙,向城內疾馳,邊跑,邊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腰牌掛在脖子上。巡夜的士兵見是錦衣衛的玉牌,趕緊讓開道路。

錦衣衛使司衙門的大門一直敞開着,黑夜中,如同一張大口吞下所有秘密。

“報,西北路錦衣衛已經成功將帖木兒和大明議和的消息交由對方奸細帶出玉門,西路蒙古人不日將曉得他們腹背受敵的消息”。先到的錦衣衛信使伏地向上級稟報,房間內的陰影裡,一個聲音不冷不熱地回答:“知道了,你下去歇着,賞你十兩銀子”!謝賞的聲音過後,衙門中恢復了寧靜。

“報”,第二個到達的錦衣衛直接衝進屋子,邊施禮邊把一個密報舉過頭頂,“燕王殿下在斡難河畔大會蒙古諸部,歃血爲盟,發誓要恢復成吉思汗的榮光”。

“嘩啦”,屋子中傳出茶杯掉到地上的聲音,一會,屋子內的官員與信使一同出門上馬,慢慢向皇宮趕。

“大人,這麼晚了,咱們能進宮嗎”?送信的錦衣衛有些忐忑不安。按京城官場規矩,無緊急之事,戌時後任何人不得求見皇帝。通常情況下,除了朱元璋傳令特別召見的官員,申時過後,很少有人斗膽靠近皇宮大門。

“他奶奶的,天知道這算不算緊急之事”!當值的錦衣衛副指揮使低聲抱怨了一句,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半空中劃過一條紫色的閃電,嚇得他一縮脖子,趕緊閉嘴?

他錯了,如果九天之上真有神明,恐怕神明也看不明白半個月前斡難河畔那一幕演出,因爲那演出實在精彩。

洪武十六年春,燕王朱棣傳徼漠東草原,請草原蒙古衆部落長無論大小到斡難河畔一會。受到邀請的部族長們不敢怠慢,匆忙動身前行。震北軍橫掃漠東的威勢他們見過,東路蒙古十餘萬人馬轉瞬間就灰飛煙滅,如今東部草原羣龍無首,有誰敢跳出來和燕王做對?

“蘇…蘇合老爺,您知道燕王找咱們幹什麼嗎”,三星脫部的首領拍拍跨下駿馬,急行兩步,追到翁牛特部新推舉的首領身邊,低聲詢問。

三星脫部是個小部落,一直依附在翁牛特部庇羽翼下,在外人看來,他們都屬於翁牛特諸部,實際上彼此之間有很大差別。去年冬天東路蒙古軍覆滅後,翁牛特部首領戰死,部落歸降大明,蘇合是新任部落首領,沒有蒙古皇帝欽賜的封號,所以三星脫部的首領牧仁一時不知怎麼稱呼他,只能叫他老爺。

“我怎麼知道,我這裡也小心着呢”,翁牛特部首領蘇合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口,回頭看看跟在身後那一百多名部族勇士。整個部落現在能戰的勇士剩下的也不到千人,大寧城外之戰太慘了,十多萬蒙古人圍攻孤城半年,拋下兩萬多具屍體,就是沒能跨上城頭。去年十一月聽說北和林被人家從背後抄了,當即將士們就散了心。捏卻來將軍偏偏要強撐着,結果被常茂從背後切斷退路,數萬漢人從熱河那邊說撲過來就撲過來,那炮彈就像烏鴉一般遮天蔽日,血肉之軀怎麼能跟炸子較勁,那血,凝在地上結的冰老厚老厚,閉上眼睛蘇合就能看見武士們殘破的身體。

燕王讓大家去斡南河畔能安好心嗎,這個說是半個蒙古人的傢伙是不是像老首領一樣狠,況且咱們這些部落做了那麼多對不起璞英的事?蘇合十分害怕自己去了就回不來,把部落中還能打仗的人挑了百十來個,救自己出來估計不可能,但怎麼着也得回來個報信的。十來萬口子老弱傷殘等着決定是西遷還是守着世代相傳的土地過日子呢。

“蘇合老爺,蘇合老爺”,一個叫哈斯額爾敦小部落首領也趕了上來,氣喘吁吁,“我聽說金山部那幫傢伙全發了大財,他們的女人和孩子現在穿戴可好了,滿身都是珍珠瑪瑙,家裡放的全是玻璃碗”!

“哼,老鷹不當老鷹,偏偏學麻雀在草地上找蟲子吃”,蘇合老爺鼻子哼了一聲,打斷了哈斯額爾敦的話。

“可咱們流血流汗,還不就是爲了女人孩子的笑臉嗎”,哈斯額爾敦有些羨慕的說,他妹妹嫁到了金山部,春天帶信回來,介紹了那邊的變化,告訴他原來蒙古人隨便丟棄的東西,都能從漢人手中換回很多日用品,現在雙方互市,比當年殺來殺去日子好過很多。隨信還有給他的一瓶子酒,用玻璃瓶子裝着,圍在綢緞裡,捨不得喝,每天拿出來看看看就讓人解饞。

沒有了封號,大家稱呼起來都覺得尷尬。推測了一會燕王朱棣此舉的本意也推測不出什麼結果,沉悶地走向目的地。被馬蹄踐踏戰火焚燒過的草原上漸漸有新綠吐出,無論這片土地上灑過多少血,只要春天一來,大地依然要煥發出勃勃生機,年復一年,不爲堯存,不爲桀亡。

出乎漠南蒙古諸部的預料,聚會的事情沒有如他們想像那樣佈滿殺機,燕王殿下只是說請諸位來喝喝酒,欣賞欣賞斡難河畔的春色。幾天下來,諸部首領都坐不住了。從最早歸降的金山部諸首領所帶的女人身上的服侍上看,大家就知道漠東蒙古起了什麼變化。那些女人身上的奢侈品,隨便拿出一件來都是以前要犧牲很多勇士的性命才能搶回的。而從金山諸部的口中,他們知道,原來不值錢用來趕氈子的羊毛,還能賣到那麼高的價格,那酒席間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居然幾張羊皮就能換來。那削鐵如泥的馬刀,不過是一頭小牛的價錢。

“去年這仗,咱們白打了”。蘇合老爺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後悔的感覺,那麼多勇士,多好的孩子啊,他們家中的牛羊,能交換多少財物。即使打贏了,能分到那麼多嗎?有些問題他不敢捫心自問。

所以當燕王朱棣提出與諸部結盟之議,大家誰都沒有表示反對,有一兩個心懷不滿者看看外邊震北軍那雄壯的軍威,嘆着氣低下了頭。

清晨,斡難河畔,按蒙古人習慣,燕王朱棣用刀刺破左臂,將血擠進酒碗裡。

“願意和我大明結盟的,其部落無論大小,都請上來喝一杯酒,此後你們無論原來爵位高低,都是我朱棣的兄弟,我會向父皇申請,賜你們爲異性王爵。當年,我和你們共同的先輩曾經說過,是英雄就不要在窩裡自相殘殺,這世間有我們征服不完的女人和土地”!

刀尖指向半空,料峭的春風吹過,血珠在刀刃上發出妖異的寒光。

幾個稍大些的部落看着手裡震北軍發下的地圖,想象着通事所介紹的羣山那邊的歐洲,那隨手可以揀到寶石流着奶和蜜的土地,心頭一陣激盪。

“好小子,舅舅沒看錯你”金山部首領老觀童走上前來,顫抖着用雙手端起碗血酒,一口喝乾。同樣解開蒙古袍,用刀刺破左臂,把血滴進燕王朱棣面前的碗中。兩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

“那仁託婭,你看到嗎,這是你的兒子”,觀童拉起朱棣的手,衝着東邊的初升的太陽忘情呼喊。

周圍的人羣沸騰了,幾個大部落首領紛紛走上前,喝酒,刺血,朱棣面前的血酒越來越濃。

“西進,喝了這碗酒,原意和我們一同征服世界的,我們是兄弟,阻擋我們腳步的,讓我們從他的屍體上踏出一條路來”!

長生天中,一羣大雁嘎嘎叫着北飛,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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