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到人了!”頭顱衝我怪笑道,陰鷙的眼神充滿殺氣。
頭顱的面容,是一個年紀和爺爺差不多的老頭,我也認出是飛頭降。
不用說,爺爺的死肯定和使用這個飛頭降的降頭師脫不了干係。
這頭顱下面沒帶腸子等內臟,說明已練成飛頭降,和當年來村子捉我的降頭師何傲修煉到一半的飛頭降、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一旦認爲爺爺是被這次來的降頭師害死的,我心腔被仇恨填滿,理智逐漸潰散、無暇多想。
下一刻,我失去的力氣也瞬間回來了,拔出桃木劍,瘋狂地揮砍頭顱,“我砍死你、砍死你………………”
“不自量力!”頭顱嘴巴大張,衝我噴出一團黑氣。
我急忙躲開,黑氣含有劇毒,落在地面,化成一大灘黑水,由此可見這飛頭降的厲害。
等頭顱再度飛過來,我用力揮劍砍過去,口裡疾念:“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死丫頭,倒有幾分本事!”頭顱躲開這一劍後,收起了對我的輕視。
他瘋狂地攻擊我,僅一顆頭顱,飛行的速度卻非常快。
我亂無章法地揮劍抵擋,漸漸地有些吃不消。
在躲避頭顱再度噴來的黑霧時,我摔倒在地上,腦子也清醒多了。
我死瞪着頭顱。悄悄摸出一張六丁六甲誅邪符,質問道:“你是誰,我爺爺是不是你殺的?”
頭顱沒發現我的小動作,聽到爺爺的死訊,顯得很震驚,“死丫頭,少糊弄我,別以爲這樣,我就會放過你爺爺!”
他說話之際。目光移到我身後的棺材,嗤笑道:“爲了騙我上當,你真是煞費苦心!”
頭顱說完,直撲向棺材,我擋在棺材前,把手裡的符咒猛拍向他。
我口中疾念:“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攝陰魅,遁隱人形。靈符一道,崇魔無跡,敢有違逆,天兵上行,敕!”
頭顱見狀大驚,只能倉促調轉方向,我另一隻手揮劍阻攔,符咒已拍在他頭頂上。
“啊——”頭顱的頭頂上冒出了滾滾青煙,他厲聲慘叫不止。
“我要殺了你。爲我爺爺報仇!”我對着頭顱,又要補上一劍。
頭顱往後一縮,劍落了空,他慌張地飛出屋子,仍不忘回頭衝我大吼:“死丫頭,你給我等着,回頭我弄死你!”
我本想追出去,又不想獨留爺爺的屍體在這裡。
剛纔和降頭師的頭顱交過手之後,我知道以他的實力,根本不是爺爺的對手,更不可能殺得了爺爺。
所以,我敢肯定降頭師一定有同夥,只是我想不通他們害死爺爺,並拿走了鬼棺,降頭師爲啥不走,還留在村裡?
而且,從他的反應看來,他不知道爺爺死了,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的?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些,好分析出到底誰是殺害我爺爺的兇手,藉由降頭師,我想到了何傲。
南洋的降頭師彼此之間都有聯繫,他們體內養着一隻毒蟲,遇到生命危險、或死亡時,毒蟲會自動向信任的人、報信。
當年何傲死的時候,從他身體裡就飛出一隻毒蟲,當時爺爺來不及滅殺毒蟲,讓它跑了。
之後,也不見有其他降頭師得到毒蟲報信,前來給何傲報仇,久而久之,我也忘了這事。
現在看來,這個降頭師十有八九和何傲有關,至於爲啥會奪鬼棺,他會不會和其他厲害的人物聯手?
除此之外,我還想到了瘋道人、甚至被焉圭拘在陰間的龍老。
我越想、腦子越亂,很快就被爺爺已死的事實給刺得心口劇疼,又忍不住悲愴痛哭。
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他不在了,我以後孤活於這世上,除了報仇,又該咋辦?
我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棺材前,看到爺爺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心就如同被鈍刀凌遲一般。痛苦得快無法呼吸。
雖然知道降頭師和他的同夥可能會來,但我不能丟下爺爺的屍體不管,必須安葬他。
爺爺說過,人死後,辦的所謂後事,不過是個儀式,沒有實質用處,辦與不辦,都不會影響到魂魄的歸屬。
眼下這種情況。我是沒辦法幫爺爺辦後事了,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沒辦法把棺材搬到山上。
我真的好無助,想來想去,只能在屋挖個坑,先葬了爺爺,日後有機會,再給爺爺補個葬禮、遷個好的陰宅。
即便這樣,對我來說。也是很困難的事,這裡離屋後有些距離、棺材也很沉重。
最後,我耗費了幾個小時,才把棺材挪到挖好的坑裡。
我怕降頭師等人會利用爺爺的屍體,沒有給爺爺立墓碑。
紙錢是一定要燒的,免得爺爺在下面沒得花用。
幸好家裡備有很多冥用品,我拿了一些,到爺爺墳前點了香、燒起紙錢。
過了一會,我燒完手上的紙錢。看向正燃着的香時,瞬時大驚。
三支香燒得長短不一,特別是旁邊兩支,正是‘陰鬼奪食’之兆。
跟人需要進食一樣,滯留在陽間的孤魂遊鬼喜愛吸食陽間的陽氣和香火。
有些貪婪的鬼一聞到香火就會不管不顧地搶奪,稱爲陰鬼奪食,一般來奪食的鬼都很兇惡。
這時,周圍的陰風大作,夾雜着的陰寒的氣流,凍得我瑟瑟發抖。
我準備跑進屋時,院門外,出現一羣面色泛青的人。
不!不是人,是村民們的鬼魂,他們一看到我,原本表情麻木的臉變得猙獰,嘴裡發出桀桀的詭笑聲。
數量太多,我也不忍心滅了他們,便快步上前,急關上院門。
我又拿出一張破魔驅煞護身符貼在門上,大念:“酆都重重金鋼山,靈定無量照池煩,九幽魂身隨雲幡,定慧蓮花神永安,敕!”
這符的作用就是驅邪鎮宅的,免得他們闖進來。
今夜註定不平靜,我知道降頭師也會來。
我拿了爺爺留下來的硃砂、黑狗血等物,環着圍牆畫上制邪符咒。
降頭師修煉的降頭術。都屬於邪術,和他勾結在一起的、肯定也是精通邪術的。
用這種制邪符咒應該能抵擋住一時,我剛畫好,院外就響起一陣陰冷的笑聲。
是那個降頭師的聲音,果然,頭顱又飛進來了。
這回,他居然戴了一個頭盔,看起來很滑稽,肯定是怕我把符咒拍在他頭上。
在頭顱要飛進院子時。我把桃木劍插在腳邊,雙手飛快地掐動手訣,疾聲大念:“雷霆法動,道震九州,敕敕敕!”
我一念完,畫在圍牆壁上那些符咒發出了淡黃色的光芒。
光芒化成符影,衝頭顱轟了過去,頭顱猝不及防,被轟個正着。
“啊——”頭顱慘叫着、摔到圍牆外面。
雖然傷到頭顱。但我知道他還沒使出真本事。
我剛拔出桃木劍,做好應敵的準備,外面就響起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真沒用,連丫頭都不如!”
是瘋道人的聲音,我沒有多震驚,畢竟,他也一心想要奪鬼棺。
當年在趙隆淵墓裡,他爲了搶奪鬼棺。和爺爺翻臉,兩人打得你死我活,他會聯合別人殺爺爺也不足爲奇。
瘋道人來了,那秦少軒?這些年,我們雖聯繫得少,可他真的對我很好,我好怕爺爺的死與他有關。
不等我多想,院門被撞開了,走進三個人。
除了瘋道人。還有一個老頭,也就是按上腦袋後的降頭師。
走在最後面的年輕人竟是陸縉,我們已有幾年不見了,他成熟了不少。
他身上的陰戾之氣,比起當年,有增無減,更加駭人。
陸縉冷瞪着我,眼裡的厭惡盡顯無疑,“醜丫頭。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醜!”
瘋道人如以往一樣笑看着我,“丫頭,聽何蠻說,你爺爺死了,是真的?”
他的嘴臉,令我痛恨得想撕爛,“瘋道人,你們殺了我爺爺。少在這裡惺惺作態!”
“一派胡言,我們只殺一部分村民,都還沒動譚林!”
名叫何蠻的降頭師,上前一步,指着我怒斥。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何傲的大哥,當年何傲的毒蟲出了差錯,他沒收到消息。
因何傲遲遲沒回南洋,所以。他親自來中國找人。
找人途中,他無意中遇到陸縉,要知道,當年可是陸縉和龍老、騙何傲來牛頭村捉我的。
陸縉知道瘋道人一直想要得到鬼棺,他並不知道牛頭村有鬼棺,卻騙瘋道人、我爺爺持有鬼棺。
他認爲瘋道人對付爺爺的話,少不了得除掉我和樓湛天。
爲了增加勝算,陸縉和瘋道人勾結何蠻,一起來牛頭村。
先是用剃頭刀殺村民、嫁禍給爺爺。打算逼爺爺無法在牛頭村立足,不得不帶着鬼棺離開。
他們就可以趁機奪走鬼棺,不過,黑霧滅殺村民的事、和爺爺的死,是他們始料不及的。
我後面才知道他們來牛頭村的原因,卻始終認定他們是殺害爺爺的兇手。
他們往我逼近,表情不一,唯一相同的是、眼裡都帶有狠戾之色。
瘋道人神色驟冷,質問我,“丫頭,說實話,你爺爺去哪了?”
他們承認殺了村民,卻咬定沒殺爺爺,還認爲爺爺沒死,可我不信!
“別裝了!”我憤恨得不行,再度催動牆上的符咒。
可我忘了瘋道人是玄門高人,練的並非邪術,他伸手往我未掐完手訣一點,大念一聲‘破’,瞬間破了我的法。
術法被破,我氣血翻涌,連吐了好幾口血。
我五臟六腑疼得似火燒了一樣,用桃木劍撐着地面,纔不致於摔倒。
瘋道人擁有幾十年道行、和爺爺不相上下,我只修煉了幾年,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
我該咋辦?眼見仇人在面前,不想逃、也逃不掉,只有等死的份。
“瘋道長果然厲害!”何蠻讚了一聲,擡手甩出一道紅底黑紋的小蛇,直竄向我。
我翻身往地上一滾,躲開了小蛇,在小蛇又竄向我時,揮劍、唸咒,把小蛇斬成兩段。
“可惡!你居然殺了我的愛寵,看來得讓你嚐嚐‘蝕骨降’的厲害。”
何蠻暴怒,上前飛起一腳、衝我狠踹過來。
我臉色一變,正要躲開,陸縉就堵住我的去路,讓何蠻這一腳生生踹在我後背上。
何蠻的鞋底帶有尖利的釘子,我疼得眼淚直流,等他把腳拿開後,我背部郝然現出數十個血口子。
“哼!你也有今日,那隻鬼怎麼不來救你?”
陸縉說完,擡手甩了我一記耳光,猛力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還沒緩過勁。何蠻就一腳踩在我的手背上,“啊——”
何蠻鞋底的釘子全沒入我的手背上,我疼得直吸氣。
瘋道人似有不忍般,讓何蠻把腳移開,他蹲在我面前,勸道:“丫頭,只要你說出你爺爺的下落,我就不會爲難你。”
“瘋道長,用不着和她廢話。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何蠻說着,拿出一條五彩斑斕的蟲子、湊到我嘴邊。
從他們一出現,我受仇恨所控,並不害怕他們,現在終於害怕了。
那條蟲子看起來非常詭異,眼珠子閃爍着紅光,我駭住了,“不、不要!”
“何老,你這蝕骨降的降蟲很不錯。”陸縉說這話時。衝我露出怨毒的表情。
我曾在書上看過關於蝕骨降的記載,中了降頭,如同萬蟻食心、啃肉般痛苦,是用於逼供的一種歹毒降頭術。
“丫頭,你到底說不說?”瘋道人又逼問道。
他們要拿爺爺的屍體下手?我再怕蝕骨降,也不肯說出爺爺安葬在哪。
我紅着眼,厲吼道:“你們害死我爺爺了,還想咋樣?”
“譚林可沒那麼容易死!”瘋道人冷哼一聲,站起了身。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不再阻止何蠻對我下降。
陸縉迫不及待地掰開我的嘴,對何蠻道:“何老,可以了!”
何蠻陰笑一聲,把降蟲塞進我嘴裡,一股噁心之感襲向我。
粘粘、肉肉的蟲子鑽進我喉嚨裡,我頭皮瞬間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嘔——”我臉色漲得通紅,正要吐出蟲子,陸縉又緊捂住我的嘴、不讓我的吐出來。
沒多久,蟲子就鑽進我肚子裡。彷彿分化成無數條一樣、分散在我全身各處,啃咬着我。
這種非人的痛苦,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啊——”我滿地打滾、不斷地慘叫,這種感覺,說是萬蟻啃食也不爲過。
在我飽受蝕骨降的折磨時,陸縉和何蠻在我家搜查,想找出能查到爺爺行跡的東西。
陸縉在屋後發現我來不及收起的火盆,“瘋道長、何老,你們過來!”
瘋道人把我從地上提起來,往屋後走去,他說,“丫頭,別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爺爺、也怪你嘴太硬!”
“虧你還是玄門高人,居然這麼歹毒——”我有力無氣道。
瘋道人頓時大怒,打斷我的話,“歹毒的不是我,而是你爺爺!”
我不再開口,死死地瞪着瘋道人,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到屋後時,陸縉指着埋葬爺爺的地方,對瘋道人說,“也許譚林真的死了,就埋在裡面!”
瘋道人把我丟在地上,陰沉着臉,“不可能!”
“挖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何蠻陰笑道。
我驚恐萬狀,瘋道人已拿出一張轟炸符、砸向爺爺的埋葬之處。
轟地一聲巨響,塵土、泥塊四濺,地面現出一個大坑。
“不——”我不顧身上的疼痛,掙扎着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