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走進涼亭之中,當靠近回溯石的時候,看見石上有一條七彩的蜈蚣來回爬動。它此時好像也看見了我,倏地停止了運動,轉過頭用觸角正對着我。
我一愣,猜到它是鎮守回溯石的靈獸,便開口對它說:“我已通過試煉爐的考覈,現在想要回到八百年前。”
下一秒,我看見從蜈蚣的觸角中發出一道白光,一下子射入了我的眼睛中。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雙目疼痛難忍,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到那股強光散去之後,我再度睜開眼時已經來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密室中。
這兒好像是一間臥室,窗外已是天黑,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難道我已經回到了八百年前?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屋內就亮起了一片紅光,隨即一個穿着藍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中端着一盞燭臺,銳利的目光掃視了我一眼之後,放下燭臺一閃身到了牀邊。
是方北宸!
只是此刻的他眼神是那樣的冷漠陌生,從中再也看不見昔日的柔情蜜意。
藉着蠟燭的光亮,我看見牀上躺着一個白鬍子老頭。他的一張臉被黑氣籠罩,看樣子已經被人用法力給殺死了。
“北宸。”我叫了他一聲,脫口而出之後才記起現在看見的是方北宸的前世。這一世的他還是神界主管人間的戰神,他根本不可能認出我。
果不其然,他聞言皺了皺眉頭。忽而一閃身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冷聲問道:“是你殺了壽仙?”
什麼壽仙?我根本就不認識!
我對上他冰冷的眸子,看見方北宸那一張久違的完整俊臉。我多麼想多看他幾眼,可是他見我不說話,手上的力度加重了許多,厲聲質問道:“說,你究竟是誰派來的?爲什麼要殺害神界的上仙?!”
難受的窒息感席捲而來,我一張臉漲得通紅,當即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我。
我回到六百年前後,竟然誤打誤撞地捲入了這一樁命案。更要命的是還被方北宸抓了個“現行”,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想無論怎麼解釋,這一世的方北宸也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如果他認定是我殺了壽仙,一定會帶着我去問罪,又或者一怒之下當場殺掉我!
而我來這裡的目的是暫借他的仙魄,在完成任務前我必須要保證自身的安全。
我一咬牙,從喉嚨裡憋出幾個字來:“我……我說……”
話音剛落,方北宸的手就是一鬆,一把將我放回了原地。
“其實,我是幽冥之王派來的人。”我情急之下隨口說了一個女媧族長告訴過我的名字。
方北宸聽罷眯起了眼睛,沉聲道:“果然是他,哼,背棄仙道之後他還敢自稱爲王!”
我顧不得那麼多,趁着他不注意施展法術一溜煙逃出了門外。方北宸見狀冷笑了一聲,便也緊追上來。這一世的他法力更加高強,我眼瞧着就要被他給追上。
千軍一發之際,有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在我的脖子上劈了一掌。
下一秒我雙眼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顯眼的銀髮。等到我看清了眼前男人的五官時,才發現原來是前世的景澤!他的臉此時離我很近,我的身子往回縮了縮,就看見他彎起脣角,好看的眸子盯着我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很少看見笑得如此自然的景澤,在那一瞬間有些懵。
我錯愕地望着他,他忽而一伸手勾住我的下巴。景澤黑色袍子下的手腕白皙,再度問我:“你不是在戰神面前,自稱是我派去的人嗎?”
我猛地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驚訝道:“你是幽冥之王?”
“原來你不認識我。”他饒有興趣地又朝我靠近了一些,“那麼你,爲什麼要冒充是我的人?”
這一世景澤的性格和我認識的景老師完全不一樣,他的笑容妖孽而心驚,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彷彿能夠洞穿人心。
他修長的手指在我的下巴處一捏,聲音高了幾度:“美人兒,回答我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我被他捏得生疼,倒吸了一口涼氣答道:“葉罄。”
“葉罄。”我的名字從他的嘴裡再度發出,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葉罄,既然你已經承認了是我的人,那麼此後就留在我的身邊吧。”
我隱隱覺察到有些不對,爲什麼景澤會出現在壽仙死亡現場的附近?
“那個壽仙真的是你殺的?”我瞪大了眼睛問他。
他傾倒衆生地一笑,再度勾起脣角回我:“是我,不過我是在幫他解脫。他這一生雖然位列仙班,卻在私底下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與其令他餘生惶恐度日,倒不如提前結束了他的性命。”
景澤說起殺人這件事,聲音沒有絲毫的冰冷可怕,反倒是像在說一件不足爲奇的小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着女媧族長之前告訴過我,我要用鎮魂尺暫借人間戰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
現在能夠確定眼前的景澤就是幽冥之王,可是他卻怎麼也不像是一個神界的上仙?
我冷不丁想到方北宸之前提到過“背棄仙道”四個字,心中正在揣測的時候,景澤突然一伸手將我從牀上抓了起來。
我受到了驚嚇,忙問他:“你想幹什麼?放我下來!”
他將我一把扛在肩上,笑聲爽朗地對我說:“既然你今後是本王的人,那麼自然得陪着本王飲酒作樂!”
景澤一閃身將我扛到了一座高山的山頂。我看見山頂地勢平坦,在斷崖邊上擺着一個案臺,上面放着一張古琴和一壺酒。
他將我扛到了案臺邊放下,我活動了一下筋骨,就聽見他問我:“會彈琴嗎?”
我搖搖頭,景澤嘆了口氣,自己坐在了古琴邊上,又對我說:“那就替本王斟酒吧。”
他說完手指撫上琴絃,下一秒天籟般的樂章就響徹在耳畔。我聽得如癡如醉,聽出他琴聲中的瀟灑隨意,亦聽出他刻意隱藏的孤獨落寞。
一曲奏罷,耳邊聽見水滴聲。
我回過神來,看見景澤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無奈道:“世間竟有你這般蠢笨的女子,既不會彈琴也不會斟酒。你若去了神界求仙問道,一定會被那幫老古董給訓斥的。”
他說着又倒了一杯,將銀色的杯子遞給我,笑得不懷好意道:“不過越是世間罕見,就越能吸引本王的注意。怎麼樣,要不要與本王共飲一杯交杯酒?”
我尚還無法將眼前的景澤和我認識的景老師聯繫到一塊。
他或是見我不說話,忽而眯起了眼睛:“難不成你也和神界的那些女子一樣,喜歡戰神那個不解風情的小子?”
我認識的景澤從沒有一口氣和我說過如此多的話。
我定了定心神,在心中想着:幽冥之王的仙魄也是我要暫借之物,如今我與戰神產生了無法解釋的誤會,貿然去找他說不定會有危險。倒不如先穩住幽冥之王,等找到了鎮魂尺之後再另作計劃。
我岔開話題,端起酒杯回笑道:“我對幽冥之王只有欽佩,並無仰慕之情。這一杯酒權當做我感謝大王的救命之恩吧。”
我說完一飲而盡,就聽見景澤“啪啪”地拍了兩下掌,爽聲笑道:“哈哈哈哈,爽快灑脫!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他說完又雙手撫琴,挑起眉毛對我說,“女人,總有一天你對本王將不止有欽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