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寶這是要做什麼?不打算與吳家和好了?不打算退回吳家的金子了?打算公然和吳家祖家撕破臉,要在遼西另立大旗?打算真的跟吳家打擂臺嗎?
想到這裡,吳三輔不覺有些惱怒,已然是滿頭大汗了,好你個韋寶,這樣的聚會,你還拉我跟你一道寫啥邀請函?等下我爹還以爲我早就知道,是跟你竄通好了的呢!
吳三輔渾身發燥,汗涔涔的。
韋寶也有些發燥,本來五月份就有些悶熱了嘛,你個吳襄,陰氣沉沉的站在門口瞅啥嘛?我之前跟你提過條件了,你這吃喝玩樂好幾天了,也不來找我接着談,難道我還一直等下去不成?再等下去,你當我真怕了你們吳家和祖家啊?
有種你們帶兵來啊,老子現在有這麼多人馬了,還有酒瓶炸彈,還有一米多高快兩米高的外圍城牆!
還有兩萬多鄉民,這些人都是靠我吃飯的,真動起手來,肯定會上,因爲自己垮了,這些人便斷了生計!
這樣的實力,在遼西腹地有上千平方公里土地,在韋家莊內就是打游擊都能耗死你們。
你們打不打的贏我先兩說。
你們想對我一個遼西本地人動手,首先得師出有名。
你們是軍閥不錯,卻也是大明的臣子,並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沒事,沒事。”韋寶衝吳三輔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然後站起身來對衆人道:“大家先忙着,一邊吃喝一邊簽字,畫押,這事不着急,記得都寫正確的籍貫住址啊,要跟黃冊上一樣,方便朝廷覈實,我去陪一陪吳襄吳大人,大家稍坐片刻,我等會回來,這趟都要在我韋家莊好好玩兩天。”
一幫六神無主,昏頭轉向中的富家子弟們,聞言更加驚奇,吳襄吳大人?吳三輔他爹也在韋家莊嗎?
他們本來還以爲光是吳三輔在韋家莊,吳襄並不知道呢,畢竟他們知道雖然吳三輔與韋寶的關係很好,但吳家與韋寶卻是勢同水火的。
現在怎麼連吳襄吳大人也來韋家莊了?難道吳大人已經跟韋寶打成了某種協議嗎?他們兩方已經說和了?
吳襄是聽聞吳三輔在這邊弄什麼同窗會,過來看看,卻沒有想到韋寶也在。
吳襄雖然只是在門口聽到幾句話,卻已經完全明白韋寶正在做什麼。
吳襄並沒有衝進來喝止衆人在韋寶那份韋家莊的提舉函上簽字按手印,這就是吳襄高明的地方。
因爲吳襄知道這個時候便是阻止了,也意義不大!
能阻止一次,還能日夜盯着這幫人不成?韋寶既然敢將這種風聲放出去,看樣子已經是鐵了心要繞開吳家與遼西遼東的世家大戶們私下和解,一旦大多數遼西遼東的世家大戶與韋寶和解,後果將不堪設想,代表吳家祖家在遼西遼東的領頭羊位置被動搖。
代表韋寶的韋家莊正式躋身遼西遼東第一檔世家,能與吳家祖家抗衡的真正世家。
吳家祖家在遼西遼東呼風喚雨,最大的依仗便是他家和祖家聯手,能領導遼西遼東的世家大戶集團,遼西遼東的將門集團!
但那是在從不曾受到挑戰的前提下,因爲大家是利益共同體,所以不會有哪個世家大戶挑戰他們。
可真的出了一個韋寶這種人,真的公然挑戰他,他忽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一刻,吳襄似乎預感到韋寶的崛起,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這個少年實在太可怕,每一步都算的很準,拿捏的很準也就罷了,關鍵是有膽子,敢果斷下手!
有的人看事情準確,卻遲疑不決,只能做做軍事,有的人擁有權勢,做事雖然果斷,但經常走錯路,這種人,即便身爲主公,也沒有多少作爲。
吳襄甚至覺得假以時日,韋寶能成爲曹操一般的梟雄。
文韜武略都有,即便都不出類拔萃,但狡猾是足夠用了的,能彌補他在能力上的欠缺。
吳襄之前對吳三鳳、吳三輔、吳雪霞、吳三桂說過韋寶的狠話,說要對付韋寶,其實那只是虛張聲勢的狠話而已,目前建奴鬧的厲害,雖然金州之危機暫時解除,遼西遼東的防守壓力不大,但孫承宗正親自坐鎮山海關,這個時候再喊祖大壽點兵來對付韋寶,根本不現實。
而且光是憑吳家和祖家的私家軍隊,很難對付韋寶,若是要調動整個遼西的駐軍,牽扯就大了,韋寶並不是土匪,要公然對付韋寶,首先得將韋寶定性爲土匪柳子才成,而韋寶在朝廷已經搭上話了。
難辦!難辦!
吳襄瞪着眼。
韋寶已經到了他面前,對吳襄微微一笑:“吳大人,我這裡有些要好的同窗好友招呼,怠慢了您,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廂給吳大人賠個禮。”
吳襄回神,目光深邃的盯着韋寶深深看一眼,冷哼一聲:“不敢當。”
韋寶勉強一笑,最不喜歡面對的便是冷臉對自己的人,若是可以選擇的話,真不想應酬此時的吳襄,平時總是似笑非笑的吳襄,此時完全板着臉,顯然已經到了憤怒爆發的臨界點。
“我聽三輔大哥說吳大人找了我好幾次,昨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所以沒有時間陪吳大人,我還以爲我義兄和幾個朋友能招呼好吳大人的,真是失禮。”韋寶道。
吳襄再次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是不想說話。
以吳襄的老辣,自然知道事已至此,再在韋家莊待下去已經毫無意義!已經到了直接對韋寶翻臉的時候了,韋寶此人萬無可能融入遼西遼東的世家大戶集團,就算是能融入,也絕不可能是作爲聽話小弟的面貌,除非承認他韋家莊能與吳家祖家平起平坐的地位,這是吳襄絕沒有辦法接受的。
可是魯莽翻臉又能怎麼樣?翻臉之後再拿韋寶沒有什麼辦法,豈不更加丟臉?吳襄真是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
幸好此時吳三鳳、吳雪霞和吳三桂不在,否則吳襄更加尷尬。
“爹爹,去用飯吧?”吳三輔走過來,看見父親臉色鐵青,知道父親已經被韋寶氣糊塗了。吳三輔說着剜了韋寶一眼,示意趕緊安排吃飯。
韋寶微笑道:“吳大人請,酒菜早已經準備好了,我對他們說過,吳大人是我們韋家莊最尊貴的客人。”
韋寶的客氣話,此時聽在吳襄耳朵裡尤爲刺耳,不過,吳襄到底是抱持了一貫的風度,沒有當時發作,現在是飯點,現在發作,便是跟自己肚子過不去!吃完飯再走便是了。
“那就有勞韋公子了。”吳襄不鹹不淡道。
“哪裡哪裡,能請到吳大人這麼尊貴的客人,這是韋家莊的榮幸。”韋寶微微一笑,彬彬有禮的再次擡手示意相請。
吳襄邁着官步啓動,韋寶和吳三輔跟隨在側。
吳三輔氣呼呼的不再看韋寶,韋寶知道吳三輔爲什麼生氣,卻故作不解的輕聲問道:“三輔大哥,怎麼了?”
“你怎麼能繞開我們吳家跟旁人談退回一部分賭金的事情?這是在挑釁我們吳家,知不知道?”吳三輔沒好氣道。爲了向父親剖白自己並沒有與韋寶串通一氣,故意聲音大到平時正常的音量,好讓父親聽清楚。
韋寶呵呵一笑,也用正常音量回復吳三輔:“我哪裡有繞開吳家?我是最先對吳大人說的啊,見吳大人好幾天都沒有答覆,想必是爲難,我便想先和其他人說好,那樣吳大人該不會爲難了,而且,韋家莊的大門永遠向吳家敞開,不管什麼時候,吳家在我韋寶這兒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韋寶這話說的很漂亮,讓吳襄忍不住回頭斜了韋寶一眼,“照韋公子這麼說,我該感激韋公子器重囉。”
“不敢當,我都是真心話,能與吳家結交,真是我韋寶的榮幸,求之不得的。”韋寶認真道。
“對呀,爹,韋公子不錯的,三年退回一半賭金已經不錯了,這世上哪兒贏走的銀子又退回的道理?”吳三輔忍不住幫腔道。
吳三輔的話,差點將吳襄氣的暈倒,又是重重哼一聲。
迎賓館不大,沒幾步便走到了吳家人平時用餐的豪華廂房,李成楝、劉春石、範大腦袋等陪客已經在陪着吳三鳳說話了,吳三桂和吳雪霞也已經入座,只等吳襄回來開飯。
吳雪霞昨天被韋寶‘氣’了一下,一個人悶在房裡一下午加一晚上,此時已經恢復正常,不過看見韋寶陪父親進來的時候,臉色仍然刷的一下變了,偏轉美眸,不看韋寶。
“吳大小姐,你好啊。”韋寶倒是很熱情。
吳雪霞瞟了韋寶一眼,又轉開臉,視若無睹。
韋寶也不以爲意,對吳三鳳和吳三桂見禮。
吳三桂自然也不理會韋寶,吳三鳳因爲得到了韋寶用美女款待,且收了韋寶的銀子,笑臉迴應:“韋公子,昨天中午和晚上都不見你人影,還以爲你把我們晾在這裡不再過問了呢。”
韋寶呵呵一笑道:“哪能呢?昨天有點急事,怠慢了,我剛纔已經向吳大人道過謙了。”
吳三鳳哦了一聲,笑道:“也沒啥,韋公子這麼大一攤家業,忙點也應該。呵呵。”
“我義弟專門讓我招呼吳大人的,想必是我有所怠慢吧。”李成楝拿着官腔道。
韋寶不回來,李成楝也沒法走,雖然才當了幾個月的百戶,不過,李成楝現在已經官氣十足了。
“李大人,不要誤會啊,我不是說你招待的不好,我們本來就不用什麼招待。我是有些事情要找韋公子談一談,不過,現在似乎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吃過這頓飯,我們便離開韋家莊。”吳襄在韋寶的招待下,板着臉入座。
“吳大人要走了?多玩幾日吧?我忙過今天便得空了,您看,我那邊正辦同窗會呢,我都將他們放一邊來陪吳大人了,吳大人在我心裡是最重要的。”韋寶嘴巴抹了蜜一般說道。
“韋公子不必費心了,你是聰明人,也不必兜圈子,沒什麼好說的了。”吳襄說罷,便自顧自的開始飲酒吃菜,一副不再理會韋寶的模樣。
本來吳襄想放幾句狠話來着,但是想到上回帶着大軍前來,韋寶尚且不懼,豈能被幾句狠話就給嚇着?便忍住了,覺得還不如不說,暗暗思忖接下來該怎麼對付韋寶。
韋寶笑了笑,吳襄不理他,他也不強求,和李成楝、吳三輔、吳三鳳,邊喝酒,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三輔大哥,你要不然上同窗會那邊去吧?吳大人這邊由我相陪,那邊要是我們兩個都不在的話,怕同窗們覺得被冷落。”韋寶對吳三輔笑道。
吳三輔沒好氣道:“以後我再也不去同窗會了,你自己一個人弄就成。”
韋寶尷尬一笑,知道吳三輔尚在氣頭上,不再多說什麼,場面有些冷。
劉春石和範大腦袋有心活躍氣氛,可惜兩個人地位等級都不夠,只能默默相陪。
在場衆人各懷心事,這頓飯吃的很沉悶,不到兩炷香的功夫便以吳襄要起身離開而結束了。
韋寶打算最後對吳襄努力一次,也算是將場面做到位,表明不是我想和你交惡,實在是你太仗勢欺人!
“吳大人,喝點茶吧?”韋寶笑道:“不再這麼會兒功夫,再請寬坐一會兒,我這裡還有些託人從京師弄來的大紅袍。”
吳襄看了韋寶一眼,其實他也想再給韋寶一次機會!除了韋家莊的牌子不能給韋寶,其他的在吳襄看來,都好談。
“那就嘗一嘗韋公子的好茶。”吳襄道。
衆人都很意外,沒想到吳襄居然還肯再留一下?實際上大家都看出來了,吳襄和韋寶已經處於翻臉的邊緣,整頓飯都沒有說過話。
吳三鳳和吳雪霞都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兩個人並不知道韋寶搞同窗會的目的。吳三桂還是小孩,他的世界只有單純的好惡,反正他只知道韋寶不是好人,不喜歡韋寶,不會細想韋寶和吳家之間具體發生的事情。
“吳家的金子,我一兩也沒有打算要,除此之外,玻璃的銷售不但不是問題,我甚至還可以將玻璃的製造技術都教給吳家工匠。若是吳大人實在不喜歡我們天地商號在遼西經商,我便往北直隸去,天下大的很,生意是做不完的,最主要大家高興,不要傷和氣。我只求韋家莊有一個名號,能讓本地百姓安居樂業。”韋寶真誠的對吳襄道。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底線。
吳襄道:“韋公子若是喜歡將這四個裡叫作韋家莊,儘可以這麼叫,以後整個遼西遼東的人,大家都可以管這塊地方叫韋家莊,這沒有問題。但是衛指揮使司的黃冊上,此地仍然是四個裡,反正這四個裡的土地已經盡歸韋公子,韋公子又何必爭一塊韋家莊的招牌?便是大明的王爵,也沒有封地的先例。”
“我不是要封地,也不是要減少山海衛的稅賦,我可以立下契約,只要我不死,在我手上,韋家莊的四個裡每年所繳納稅賦一定不低於遼西遼東任何一個裡!我若死了,山海衛可以隨時收回韋家莊,仍然還原成四個裡。我求一地治權,只是想將人手糾集起來做一些大的工程,吳大人也看見了,整個韋家莊正在進行大範圍改造,不管是修築水庫,修築防風林和防風牆,修建引水渠排水渠,修築河堤海堤,港口碼頭,這些都是大工程,除非集合幾千人力,大家齊心協力,否則沒法成事。”韋寶道。
“你集合便是了嘛,即便沒有韋家莊的御賜招牌,與你要做的這些個什麼大工程,有何關礙?”吳襄不解道。
韋寶呵呵一笑:“吳大人,我做這些,雖然說是爲了本地鄉民的生計,但畢竟是我一個人出資!這些大工程,少說要投入幾千萬兩紋銀,甚至是幾億兩紋銀,而且耗費時日,幾乎看不到多少回報,完全是賠本買賣。若是連名分都沒有,我又何必做這種賠本買賣?花了這麼多金銀,後世的人也不知道是我韋寶出的力。”
“怎麼會不知道?韋公子可要讓人著書立說流傳後世嘛,我們永平府和山海關的縣誌也可以詳細記敘韋公子營造鄉里的功德嘛。而且,說句不好聽的,韋公子既然知道這般大投入,大工程,是賠本買賣,便不要去做了嘛。施恩莫忘報,這個道理,韋公子應該懂吧?咱們遼西遼東哪一個地方,千百年來不是耕作畜牧,靠天吃飯,何必人爲的改變地貌?弄得不好,可能還會改變風水,此地畢竟離京畿重地很近,等下一個鬧的不好,有言官亂嚼舌根說韋公子在本地大興土木破壞了風水,這就不好說了。”吳襄不動聲色的點了一下韋寶。
韋寶呵呵一笑:“我相信皇上神明燭照,不好相信這種鬼話吧?而且遼西離京城還有多遠?風水若是能影響到京城的話,說不定還是好事呢,上回天災地震,京城不也損失慘重嘛?本來近來便災厄連連,要是能影響一下,說不定還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呢。”
吳襄知道靠嘴巴,肯定是勸說不了韋寶了,看來這少年已經鐵了心,一定要在遼西弄一塊單獨屬於他的地盤,冷冷道:“韋公子,你還年輕,想事情還是簡單。我明着告訴你吧,不管你找多少人簽字按手印,往朝廷遞交韋家莊的提舉函,只要遼西遼東的幾家主要世家不點頭,即便是朝廷,也絕不會準!韋公子,你想一想,若是遼西遼東的大戶都像你這樣,要將自己的地盤分出去的話,那大明的天下成了什麼了?成了漢末羣雄割據嗎?還是週末八百諸侯?你這事,我現在就可以打包票,準不能成!若是韋公子真的有心融入遼西遼東世家,以後跟大家一起,我吳襄可以擔保,別家有什麼,韋公子便有什麼,絕不會虧欠一點,整個遼西遼東世家,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
韋寶暗忖,這是沒法談了,只是招呼吳襄和衆人喝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皇帝不急太監急,旁聽的韋寶一方李成楝、劉春石、範大腦袋等人焦急不已,吳襄一方的吳三鳳、吳三輔、吳雪霞等人也很焦急,知道這是談判再次破裂。
雖然大家都覺得韋寶的想法很大膽,但都認爲吳襄說的有道理,韋寶想從遼西單獨劃出一塊地盤自治的想法是絕無可能辦到的事情。
不過讓人詫異的是,韋寶似乎真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好像真的能辦成一樣?
“韋公子,九千歲如今權傾天下,打通了這層關節,很多看似不可行的事情,的確有可能辦成,但絕不會包括韋家莊這一樁。別忘了,這是在遼西,朝廷要靠我們這些當地世族對付建奴!”吳襄半提醒,半試探韋寶的底線,想知道韋寶與魏忠賢的具體關係,希望他年輕人嘴巴不把門,忍不住說出來,想知道韋寶與魏忠賢的交往,具體到什麼地步了。
在吳襄看來,除非抱上了魏忠賢這大腿,其他都不會讓韋寶這麼有底氣。
“吳大人,你不明白我爲什麼一定要給韋家莊一個名分,我也同樣不明白你爲什麼一定要在這事情上卡我?我們這一片,本是偏僻荒蕪之地吧?韋家莊即便再營建幾十年,上百年,在遼西也只是一片平庸的土地,若是能稍微富裕一些,對遼西一定是好事,並不影響吳家的利益啊。我關起門來搞建設,若是能賺到銀子,少不了會長期孝敬吳家,您這不是跟銀子過不去嗎?”韋寶無奈道。並不回答吳襄的問題,拐彎抹角的說吳襄心胸狹窄,沒事找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吳襄皺了皺眉頭,暗忖這韋寶嘴巴是真的能說,說了半天,一點沒有說動對方,自己反倒被他說的理虧了。
“韋公子,我說的是天下的公理,普天之下也沒有這種規矩!”吳襄道。
“吳大人此言差矣,就我所知,大明到處是這類御賜的莊園。遼西遼東有,你吳家在永平府旁邊的範家莊,不就是御賜的嗎?北直隸也很多這種莊園,江南各地,更是數不勝數,只要爲朝廷出過力,便大有機會獲得這類賞賜,更何況是我們這片偏僻的海灘亂石崗?”韋寶道:“據我聽說浦江縣鄭宅鎮有個江南第一家就是這樣吧?”
浦江縣鄭宅鎮的“江南第一家”,九座牌坊矗立在古鎮入口。
這麼多牌坊集聚一起,在大明是罕見的。
九座牌坊,恰合鄭氏義門的九世同居,每一座牌坊都有出處,每一座牌坊都有一個故事。
作爲一個以血緣爲紐帶的傳統家族,“家”是一個核心活動中心,首先要突出一個“家”,鄭宅的這個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家,而是“江南第一家”。
“江南第一家”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所賜。
鄭氏家族從南宋開始同居,到明初已經幾百年沒有分家,幾千人同財共食,和睦相處。
當時,鄭氏義門的孝義聞名天下,爲了表彰義門代代相傳的孝義家風,朱元璋在洪武18年(公元1385年)親賜“江南第一家”予以旌表。
“孝義門”。鄭宅原叫仁義裡,後來因爲鄭氏家族的孝義家風被歷朝所推崇,許多感人的孝義事蹟也常被鄉民傳頌,又經常被朝廷表彰,就改成了孝義門,後來連村名也叫作孝義門了。
“三朝旌表”。這跟前面兩座有一定的關聯,因爲鄭氏義門從南宋開始不論風雲如何變幻,不論是戰爭亂世還是太平盛世,他們總是始終如一,家族的日子還是過得有條不紊。
不論誰當權,他們都按照自己的規則,治理好家族事務,處理好跟鄰里關係。
不管在什麼條件下都起着忠節義孝的表率作用。
所以在宋元明三朝都受到朝廷的旌表。這是很不容易的。
“有序”。因爲鄭氏義門把“有序”和“師儉”當作了治家的兩大支柱。
“有序則不亂,不亂則安。”鄭氏義門數百年同居共食,沒有序肯定要亂的。
鄭氏義祠堂專門設立了一個有序堂,制定了168條家規,天天用相關內容來教育子孫。所以使得鄭氏義門有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家庭秩序,正是這些嚴格的秩序引領了鄭氏義門一代一代走出了輝煌。
“有序”牌坊後,依次是“恩德”牌坊、“麟鳳”牌坊、“取義成仁”牌坊、“禮部尚書”牌坊和“九世同居”牌坊。
九座牌坊的建築風格和建築材料各不相同,有磚木混合結構的,有木結構的,有石雕的,有磚雕砌的。
韋寶舉的這個例子,屬於特例,也是韋寶爲駁斥吳襄言論,所找的論據。
吳襄知道江南第一家,大明是有不少皇帝御賜的莊園,但絕沒有韋寶說的那麼多!
他的範家莊實際上不是賜給他們吳家的,而是他們從別人手裡奪過來的,但現在實際上,爲吳家的私產,真的要拿他家舉例,明顯不合適,等於在揭他的瘡疤。
“韋公子,你這張嘴巴啊,我看我們是很難說動對方了,再說下去,實在沒有必要,但我還是敬告韋公子,你這韋家莊,決不能成!另外你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需明白一句至理名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你執意要與遼西遼東其他世家不同,執意要關起門來搞你說的什麼建設,不但本地世族,便是朝廷,也能看出韋公子這般做法,是包含了莫大的野心吧?否則,何必單獨築城、難道有山海關,還保不住你這一片的太平?你是對朝廷的大軍沒有信心,還是想在遼西建造一座城池出來?”吳襄責問道。
韋寶呵呵一笑:“吳大人,我剛纔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是爲了本地百姓的生計!而且,我這不是什麼城池,而是防風牆,有了防風牆和防風林,這一片荒僻之地,將在幾年之後變成綠洲,吳大人先想一想餓殍遍野的情形,在想想我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吧。”
吳襄被韋寶氣的冷笑一下,不再多說,站起身道:“三鳳、三輔、雪霞,三桂,走了。”
四人一起答應,吳三鳳招呼扈從準備啓程。
韋寶看了眼被自己氣的臉色鐵青的吳襄,知道自己讓吳襄受到了很大的挫敗感,但他自己心裡也不舒服,無聲的嘆口氣,與虎謀皮,的確是逆天行事,不可取。
韋寶不再多說什麼,默默起身相送。
“對了,三輔,你去和你書院的那幫同窗們說一聲,讓他們遇事多想一想,別爲了一點銀子,將家裡給害了!”吳襄對吳三輔道。
吳三輔答應一聲:“爹爹,我明白,我這就去說。”
吳襄點頭,然後對韋寶道:“韋公子,我相信會有人在你那什麼韋家莊的提舉函上簽字按手印,但絕不會有一個里正身份的人!頂多是一些小商戶和個別小小甲長,這些人籤再多字也白搭。你這麼做,只會讓其他人急眼,合起夥來把你韋家莊搞垮,試想一下,還有哪種辦法比搞垮韋家莊,能得到更多的銀子,能更快得到銀子?這世上,誰都不傻,就看誰能更看懂人心。”
韋寶微笑道:“受教了。吳大人啊,不過我還是覺得會有人看懂人心的吧。”
吳襄哼了一聲,暗罵韋寶冥頑不靈,將不得好死,氣憤快步而走:“韋公子不必送了,受不起!”
韋寶看了看吳襄的背影,苦笑一下,對李成楝道:“大哥,替我送一送吳大人吧。”
李成楝點頭,跟了出去。
吳雪霞在經過韋寶身邊的時候,沒有看韋寶一眼,吳三桂則對韋寶比了比拳頭:“小子,等着死吧!連我爹都敢得罪,活膩味了!我到時候要親手扒你的皮,抽你的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