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江城的溫度驟降,外面寒風似乎要把路上的行人都吞噬掉。
相較於外面的寒冷,酒店的房間裡溫度恰好,來江城的幾天葉薇然沒怎麼曝光在外面,此時她的身份就像是陸景琛包養的小女人,每天乖乖的等待那個男人歸來。
就像現在,已經過了深夜十二點,陸景琛去陸家大院還沒有回來,葉薇然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一旦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她會聯想到在陸家大院,陸景琛爲了讓老爺子開心,和葉明娟故作你情我濃的畫面,是演戲不錯,可任誰想了都會不舒服。
悶悶的窒息感從胸腔內傳來,看了會電視,葉薇然覺得有些熱,她掀開被子下牀,窗簾拉開的瞬間,無月的夜,對面的大廈有刺眼的光暈折射過來,她眯了眯眼有些不適,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把窗簾拉上。
偌大的房間內又陷入昏暗,葉薇然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給陸景琛撥個電話過去,那頭很快響起,只是那種嘟嘟嘟的聲音持續得太久,葉薇然的心逐漸下沉。
連續撥了好幾個都是如此,葉薇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閃了閃,她咬了咬脣給陸景琛發了短信。
‘景琛,看到信息回個電話給我。’
習慣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葉薇然選擇追求幸福,那麼她必定是想依靠這個男人的,陌生的環境,冷清的房間,她一個人站在那裡,暗色的壁燈打在她清瘦的背影上,顯得越發孤寂了。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葉薇然黯淡的眸底幾乎瞬間一亮,她赤着腳踩在羊毛地毯上,門很快被打開。
“景琛!”
葉薇然從來不是一個把情緒展現在臉上的人,在看見門口的來人之後,林暖夏明顯捕捉到她眼裡的那抹失望,可見葉薇然一個人待在這兒真的很寂寞。
林暖夏看得這樣的葉薇然不由有些心疼,她手裡的拿着電話,在講正事之前往房間裡探了探,“景二少沒在這兒啊。”
葉薇然請她進來,“他出去辦事了。”
今晚在嚴家的種種弄得林暖夏睡意全無,她也是抱着一試的心態,想找葉薇然聊聊天,誰知陸景琛還真沒在這兒。
關上門,林暖夏本想問葉薇然明天具體什麼時候回去,她好訂機票,這個時候電話接過來,她嗯了幾聲當即掛斷,臉色凝重的看向一旁心不在焉的女人,急切道,“薇然,剛纔葛天擎打電話過來說,總裁身體不好住院了。”
葉薇然聞言身子一僵,暗淡的眸子足足擴大了一倍,似是不敢相信,她抖着脣說了兩個字,“什麼?”
林暖夏當機立斷,“薇然,我們要馬上回去嗎?”
葉薇然的心亂成了一團,她單手按住胸口的位置狠狠喘了幾口氣,好一會兒才弱弱開口問林暖夏,“我爸,他有什麼大問題麼?”
“具體情況不清楚,葛天擎說總裁是在辦公的時候昏過去的。”
昏過去有很多種情況,就是不知道什麼事情讓葉衛川再次受了刺激,經過上次夏寧的事件,葉衛川應該不會再放肆了吧?
她沒心思考慮太多,吩咐林暖夏,“你馬上去訂機票,我們這就回雲城。”
林暖夏剛纔着急也忘了時間,等她打開網頁搜索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都凌晨了,我剛剛已經搜索過,這個點沒有從江城飛雲城的航班。”
葉薇然頭昏腦漲,她本就難看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那就訂明天早上最早的一班。”
發生了這樣的事林暖夏肯定沒心情再和葉薇然談心聊天,收拾好行李,她叮囑葉薇然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房間裡很快恢復剛纔的冷清,這個事情出了之後,葉薇然的心宛若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每一次喘息都會增加超負荷的東西,弄得她心力交瘁。
她在等兩個人的電話,葛天擎和陸景琛的。
深夜兩點,葛天擎在這期間打過兩個電話過來,說是葉衛川情況不是很好,至少現在還沒醒過來,人已經被推到重症監護室,看樣子挺嚴重的。
葉薇然單薄的身軀蜷縮在被子裡,她雙手捧着臉,再也支撐不住哭出聲來,她能想到爸爸在昏倒時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而現在就連在醫院救治,除了一個助理他們都不在身邊,那是怎樣一種無助與痛心。
深深的自責與內疚吞噬着葉薇然的內心,這個時候她最想念的人是陸景琛,可是當她再打電話過去,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結果,他沒有接聽。
葉薇然在傷心的同時又不免爲陸景琛擔心,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像這樣不接電話,除了特殊情況從來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這個點葉薇然本不想打擾江澈,可實在難忍內心的煎熬,陌生的城市她太需要人的安慰。
好在江澈的電話很快接通,“葉小姐?”
“江助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現在和陸景琛在一起麼?”
“沒有,我晚上八點就回自己家了,景二少去了大院。”葉薇然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找人,江澈自然能想到陸景琛還沒有回去酒店,幫忙圓場,“葉小姐,你也別太着急,景二少應該是被老爺子拖住了,不方便接電話。”
“哦,謝謝啊。”
聽江澈這麼說,掛斷電話後,葉薇然心裡少了一份擔憂,不過情緒還是焦躁不安。
她想着,陸景琛即使在大院也不可能連回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葉薇然平躺在牀上,無限的黑暗帶着陰森森的恐懼覆蓋過來,她起身開了燈,房間裡頓時變得通亮,刺眼的燈光打在她輪廓分明的小臉上,她雙手抱膝而坐,那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
這一晚,陸景琛沒有回來,凌晨五點的時候,葉薇然總算接到他打來的電話。
她還沒開口,那頭已經搶先,男人的聲音透着些許疲憊穿透過來,“薇然,你還沒睡麼?”頓了頓他解釋不接電話的行爲,“不好意思,手機放一邊充電沒聽到。”
陸景琛也是抱着一試的心態,如果電話打了一次沒人接,那麼他就不打了,定然是她在休息。
這個時候的葉薇然在換衣服準備去機場,有時候傾訴也就是那一瞬間,經過一個晚上,她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傾訴的*,再苦再難她一個人也挺過來了,多說無用。
葉薇然不想讓陸景琛太擔心,撒謊道,“今天回去我有點小興奮,所以晚上起來的次數比較多。”
她能聽得出來他的疲憊,如果告訴陸景琛她這會兒回去雲城,反而會麻煩。
“上午我有點事需要處理,下午我和你在機場匯合。”男人這樣說,顯然把行程安排都規劃好了。
葉薇然神色淡淡,“嗯,你忙吧。”
電話被切斷,葉薇然握着手機的手緩緩垂下,經過一夜的精神折磨,她的臉又小了一圈。
景琛,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你一夜不歸,老爺子那邊不可能,據說他從不留陸景琛在大院過夜,除非是他自己願意留下來,而且這個男人也沒有在外過夜的習慣。
人一旦在乎就會胡思亂想。
最終葉薇然還是沒有告訴陸景琛她即將飛雲城的消息,她想着,陸景琛離開前可能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她只是不想讓他擔心而已。
又或者,她心裡還有些糾結,昨晚,她真的太需要他了,而陸景琛就這樣把她丟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一整夜,葉薇然並不是責怪,介意的是他竟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手機在充電這樣的亂理由騙三歲小孩麼?
如果他心裡有她,在那樣的環境下,她不相信陸景琛連一個電話也找不到,害得她傻傻等了一個晚上。
她想着,若是以後真的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無疑是要跟着他過來江城的,在這樣陌生的城市她除了他還能依靠別人麼,如果像今天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她又該怎麼辦?
葉薇然沒有打電話給葉明娟,她必須先回去一趟瞭解情況,多一個人知道只不過是多一個人着急。
登機前天色剛亮,林暖夏接到嚴媽媽打來的問候電話,無非是問她感冒好些了沒。
林暖夏可以斷定這個時候肯定嚴子軒在旁邊,一來二去她多少也明白嚴媽媽的心思,怕是有心想撮合她和嚴子軒。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嚴子軒的愛全部給了陸晚馨,不說這輩子,一時半會也是愛不了別人的。
聊了幾句之後,嚴媽媽聽說她馬上要回去雲城免不了失落,還說要過來送她,林暖夏禮貌的回絕,她也清楚嚴媽媽的個性,只得說馬上要登機了,即使她趕過來也見不着自己。
葉薇然則是默默走到一邊給葛天擎通電話,叮囑他這段時間點務必要好好照顧葉衛川等她回來。
飛機上,早班的旅客並不多,七點天色還沒有完全亮透。
葉薇然自登機給雲城那邊打過電話後,心情就一直沉甸甸的,直到一道低沉的男人響起,“薇然!”
“邵總?”葉薇然緩緩擡起頭,那雙略紅的眼滿是不可置信。
邵正東笑着點點頭,順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葉薇然看了眼他身後的助理頓時明瞭,之前他說要來江城參加陸景凝的婚禮,他能出現在江城一點都不奇怪。
世界實在太小,他們竟然會乘坐同一班飛機。
“你來江城了?”
葉薇然蒼白的臉微微轉紅,有些尷尬,“嗯,我,我來辦點事。”
畢竟她之前可是拒絕和邵正東一起過來江城的,這會兒遇見對於葉薇然並不是好事。
邵正東很聰明的沒往下問,他淡然一笑不甚在意,眼角掠過她略微紅潤的小臉,嘴角勾起的弧度溫和,能在這裡遇到她確實一種緣分,也算是一種額外的收穫,既然這樣還用糾結什麼原因麼?
化解尷尬的最好辦法就是轉移話題,她的表情脆弱定,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事。
邵正東關心的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葉薇然抿了抿脣搖頭沒給予答覆。葛天擎在電話裡說葉衛川的情況很不好,連在國外旅行的夏依依得到消息都連夜往雲城趕。
邵正東也沒介意,他看得出來葉薇然心裡有事,她微紅的眼匡和憔悴的容顏撞進男人眼裡只會讓人有種想疼惜的衝動,“看你的樣子應該好久沒有休息了。”
“睡吧,即使有再重要的事在飛機上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如睡一覺等精神充沛了回去再做。”
他的話很有道理,葉薇然回個他一個牽強的笑,況且他也不想和邵正東再聊下去,這樣只會讓她覺得窘迫。
飛機起飛時,葉薇然淺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折騰一晚上無疑是疲憊的,混沌的大腦很快進入狀態,到最後,她的整個身子都偏向邵正東那邊,頭很自然的倚在男人肩上。
肩頭徒然一重,男人在意識到的時候,精緻的嘴角勾起,他放下手裡的報紙側目瞧了眼熟睡的女人,她離他那麼近,就連呼吸都能感受到一清二楚,她的臉不能說最美,但也足夠迷人,最起碼看在他眼裡是非常吸引人的那種。
邵正東招來服務員拿過來一牀小毛毯蓋在她身上,脣角的弧度加深,然後低頭繼續看報紙,默默感受着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
飛機在兩個多小時之後降落在雲城,葉薇然心裡裝着事並不是睡得特別死,周圍的動靜讓她很快清醒過來。
睜開眼,她嗓音帶着醒後的慵懶,“到了?”
男人坐着沒動,把肩膀繼續給她靠,“嗯,睡得好麼?”
葉薇然這才發覺自己靠在邵正東的肩上,迷糊的大腦驟然清醒,目光觸及到男人微勾的脣角時,臉色霎時一紅,“那個,謝謝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邵正東也跟着起身,神色沒有絲毫不自然,他臉上的笑容和煦,無論在何時這個男人都能保持貴公子的樣,“好,我們改天再約。”
葉薇然點點頭,她沒心思和邵正東糾纏,這個時候她心裡只有爸爸的身體,出了機場之後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趕。
今日的雲城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小雨,夾着刺骨的寒風往人身上刮,邵正東修長的身軀站在出口,他親眼目睹葉薇然離開,身後的助理見男人半天沒反映,低聲提醒,“少爺,我們?”
“回酒店。”
明明可以直接回A市,邵正東非要過來雲城繞一圈,助理鬱悶的開口提醒,“老爺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說是A市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您……”
邵正東溫和的目光驟然冷卻,“我知道,不過雲城也是個好地方,將來的收益可想而知。”
與此同時,江城。
昏暗的房間內像是長久得不到太陽光,一股濃濃的黴味充斥而出,待牀上的女人徹底安分下來,確定她已經熟睡下來,陸景琛和藍紫才關上門往外走。
陸景凝站在窗前,這期間他一直很少說話,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並沒有和陸景琛他們一塊出去,而是轉過身默默瞧着牀上憔悴得不像樣的女人。
一股錐心的疼迅速從心臟的位置蔓延,這麼多年,他從來不知道藍瀾過的如此悲慘,這個時候他和陸景琛即使有再深的仇恨也沒了較量的心思。
客廳內相較於房間要通透些,可這樣的環境對於尊貴的陸景琛來說還是接受不了,哄藍瀾睡下之後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江澈打電話,讓他安排一個地方給藍瀾。
然而,藍紫卻在這個時候伸出手去,她按住陸景琛撥打電話的手,眼眶裡的淚水強忍着沒有流下,“景琛哥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和姐姐回來了,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爲什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陸景琛撥打電話的手垂下,五指收緊,直到這一刻,他還是接受不了藍瀾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男人略微疲憊的俊顏閃過一抹愧疚之色,深黑色的眸子眯了眯,他擡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拍了拍藍紫的肩,“放心,我安排的地方不會有問題。”
陸景琛撥了電話出去,並沒有事先安排地方,藍紫說得沒有錯,在安頓之前必須要保證姐妹倆的安全問題。
看着這樣的陸景琛,藍紫在一旁已經哭得一塌糊塗,眼淚怎麼都止不住,看到男人打完電話過來,她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景琛哥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纔給你打電話的。”
陸景琛薄脣緊抿,他看了眼藍瀾所在的房間,不足100平米的兩居室太過於陳舊,本來就狹小的空間,現在多了兩個男人更是顯得擁擠,加上這裡沒有暖氣,光是那份寒冷就無法讓人承受。
他深吸口氣,心情異常沉重,和藍瀾再見,陸景琛什麼樣的場景都聯想到過,就是沒有想到她會瘋。
好半天得不到男人的答案,藍紫宛如蚊蟲的聲音響起,“景琛哥哥,你是在怪我把姐姐帶回來嗎?”
陸景琛的視線從藍瀾所在的房間移開,他剛纔在想,很多年以前,他和陸景凝爭的那個女人如今成了這副樣子,若是這件事換在以前,他又怎麼可能容忍陸景凝獨自待在藍瀾的房間。
他嘆了口氣看向眼前默默流淚的女人,想起這一晚藍瀾的狀況,心也跟着疼,“不怪你,這些年苦了你了。”
藍紫還沒來得及說些客氣話,這時陸景凝從藍瀾的房間出來,咋呼道,“她這樣不行,見人就咬。”
說到這個問題,陸景琛也很頭大,一開始過來他不知道,已經被咬了一口,當然,陸景凝也沒能倖免。
兩個男人站在狹小的客廳裡,氣場不相上下,就連周身的氣壓都跟着降低了。
陸景琛朝陸景凝看了眼,嘲諷般的勾脣,“大哥還是先回去吧,到時候嫂子懷疑可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陸景凝厲聲道,“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陸景凝嘴上這麼說,他還是事先告別了,說是待會兒抽空過來。
這個時候,陸景琛懶得和他耍嘴皮子功夫,他關心的是藍瀾的病情。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困擾着他,“爲什麼要通知陸景凝?”
藍紫咬了咬脣,弱弱的將想法一一道出,“景琛哥哥,在那樣的情況下你以爲我沒考慮嗎,在這江城,我和姐姐認識的除了你就是景凝哥哥,萬一你們其中一個來不了,我還可以有希望。”
她苦澀一笑,“不過若是你們都不來,我也只能怪姐姐命苦。”
陸景琛眯了眯眼,“她這樣有多長時間了?”
“好幾年了,一直沒好過。”
陸景琛眼裡的憐意越來越濃,他無法想象藍紫一個人照顧瘋癲的藍瀾這麼多年,在陌生的國度是怎樣過來的,他沒有去深究,更怕某些真相讓他接受不了。
他緩步走向藍瀾所在的房間,推門進去,裡面得環境雖然惡劣,不過藍紫收拾得還挺乾淨。
男人彎下尊貴的身軀瞧向牀上熟睡的女人,昔日那張他曾經迷戀過的臉卻沒了生氣,看在男人眼裡幻化成一抹深深的愧色,牀上的女人臉色蒼白,是那種長期失去營養的顏色,可見,這些年她過得真的很糟糕。
陸景琛坐了一會兒,在確定藍瀾短時間內不會醒來之後才離開。
從這裡出來陸景琛才發覺天已經大亮,他打電話讓江澈送了套衣服過來,到酒店的休息室整理好着裝之後纔過去葉薇然所在的房間。
一夜未歸,陸景琛多少有點心虛,他從來沒有這個樣的感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還小心翼翼的遮掩某些真相,不願有些事情去困擾葉薇然。
等他過去房間才知道已經有清潔工開始打掃衛生,陸景琛神色一頓,好一會兒纔開口問,“這個房間的人呢?”
正在打掃的酒店服務官方的回答,“早上六點就退房了。”
“什麼?!”略帶怒氣的兩個字從男人嘴裡咬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明明五點的時候他們還通過電話,這才三個小時怎麼就退房了?
這時走過來的大堂經理恭敬的朝男人開口,“景二少,那位小姐讓我帶句話給您,她說了讓您過來後不要着急找她,她已經回雲城了。”
陸景琛的臉色幾乎驟然沉下,不知情況的他怒氣溢滿整個胸腔,“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六點。”
葉薇然!他在心裡狠狠咬着這三個字。
出了酒店,陸景琛撥了電話出去,那邊顯示的除了關機還是關機,他又連續打了幾個林暖夏的,還是一樣的結果,男人氣得將手機丟在副駕駛座上,一晚上沒睡,這會兒渾身的疲憊都被這個女人的舉動給抽光了,剩下的只有騰騰的怒氣。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麼不聽話,甚至連說一聲都不肯,直接從他眼皮底下逃離。
媽的!
葉薇然,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明明他們在電話裡說好了下午一起回去,難不成他昨晚一夜沒歸,她生氣了,故意給他下馬威?
男人眼裡的血絲越來越濃,他煩躁的掏了根菸點上,車內青煙繚繞,陸景琛靜靜坐在駕駛座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偶爾吐出來的菸圈從菲薄的脣裡散在空氣中,男人原本清晰的輪廓籠罩在煙霧裡,顯得異常模糊。
確定今天下午的回雲城,他還一早讓江澈定了機票。
陸景琛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他下午三點的飛機,最終,他決定先回大院一趟和葉明娟通通氣。
車子纔剛到陸家大院附近,藍紫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陸景琛看了眼來電顯示,他乾脆停下車接通電話,她急切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帶着哽咽聲,“景琛哥,嗚嗚……我姐又犯病了,我控制不住她,你能過來一趟嗎?”
陸景琛頭大不已,他重新發動引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再見到藍瀾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一個上午就在這來來回回當中折騰沒了。
陸景琛進去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本就不寬敞的客廳裡,藍瀾縮着身子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雙手抱膝,散落下來的黑色髮絲幾乎遮住了她整張臉,她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相較於昨晚的瘋癲,這樣的她還算好的。
陸景琛趕過來需要一個小時,中間的這段時間怕是再瘋癲的人都已經平靜了。
男人關上門,視線掠過藍紫看向牆角的女人,那雙深黑色的眸底涌動着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緩緩走過去,儘量把步子放得很低,爾後蹲下身和藍瀾面對面,默默瞧着面容憔悴的女人。
視線被一道黑壓壓的身影罩住,藍瀾突然擡起頭朝陸景琛怒喝,神色痛苦,“你們,你們不要過來,不要……”
陸景琛看不得她這幅樣子,擡起那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準備出言安撫,誰知,藍瀾動作極快,她一把抓起男人的手直接咬下去,疼的陸景琛倒抽口氣,“嘶!”
藍瀾一擡眼,看到的是男人那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混沌的兩眼綻放出一抹驚恐的神色,刺激她脆弱的神經,手掌一鬆,徹底陷入昏迷。
就這樣,她的身子順勢朝男人的懷裡倒去,徹底軟在男人懷裡,陸景琛顧不得手腕的疼痛,伸手拍了拍她毫無血色的小臉,急切的喚道,“瀾兒,你醒醒,醒醒。”
然而無論他怎麼喊,懷裡的女人就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意識,陸景琛抱起藍瀾起身,把她送回房裡輕輕放在牀上躺下,還幫她耐心的蓋好被子。
這樣的場景和當年的太像,看在藍紫眼裡多了一絲嫉妒,可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藍瀾不能死,只有她才能左右這個男人的心。
折騰這麼久,陸景琛眼皮沉重,高大的身軀在客廳的米色沙發深落座,他伸手揉着眉心,問,“怎麼又犯病了,我走之前不是打了鎮定劑麼?”
藍紫臉色如常,“景琛哥哥,鎮定劑不能常用,而且姐姐對這個已經產生了免疫力,一旦醒來還是會恢復之前的模樣。”
某些思緒漸漸回籠,在這樣的情況下,陸景琛除了擔心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他按住突跳不止的眉心,“那麼在國外這麼多年,你一個人是怎麼照顧她的?”
他在懷疑!這個男人太精明,藍紫也深知很多事情瞞不了他。
陸景琛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既然藍瀾瘋了這麼多年她都照顧過來了,爲何回了江城出狀況出得如此頻繁。
不能怪陸景琛起疑,藍瀾情緒瘋癲沒錯,可這樣頻繁就太令人匪夷所思,畢竟昨晚醫生也和他說了,是因爲受到某種刺激而引起的精神疾病,藍瀾的這種情況並不會經常犯病,通常的時候喜歡安靜的坐着。
藍紫愣了愣,她早就料到陸景琛會有所懷疑,回來之前不管是說辭還是別的早已準備恰當。
“景琛哥,你是在懷疑我麼,醫生也說了,只要任何東西刺激到她都有可能……”說到這兒,藍紫眼眶發紅,“景琛哥,其實你可以不來的,我昨晚也只是試試而已。”
陸景琛剛纔的話確實讓她傷心了,她微微抽泣着,“對,沒有你,我們這些年也過來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姐姐一回到江城之後情緒和之前的大不相同,我也在想是不是有某種回憶刺激到了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想……”陸景琛有些懊惱,他知道剛纔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好,但話都說出去了,道歉這種事情又很少發生在他身上。
藍紫瞭解這個男人,陸景琛能這樣說也算是變相性的相信了她的話,她胡亂抹了把淚,體貼道,“景琛哥,要不你回去休息會,我等下請個人過來照顧姐姐就成。”
看樣子還是不能操之過急,畢竟陸景琛和姐姐已經分開這麼多年,有些感情雖然經歷過,但是經過時間的洗禮也逐漸的變得淡了,她只能慢慢的讓這個男人找回當初的感覺。
陸景琛確實頭痛得厲害,然而留別人在這兒他又不放心,“別人能可靠麼?”
不過,他更擔心的是老爺子知道藍瀾回來,對她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藍瀾已經成這個樣子,他決不允許再有傷害她的事發生。
當年的事到底是怎樣的,他現在也不得而知,藍紫沒有提,他也沒有去問。
對於男人的懷疑,藍紫一笑而過,“在國外我和姐姐都是這樣過來的,白天我要上班求學,根本沒時間照顧她,晚上回去的時候,通常都是傭人辭職的時候。”
說到此,藍紫垂下頭掃了一眼男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隔着一層薄紗,她不知道剛纔的藍瀾下口有多重,但從之前男人臉上的神色來看,姐姐必定是用了七分的力氣。
陸景琛只是默默聽着並沒發表任何意見,喉間涌動着某種情緒,分不清現在的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心境。
藍紫的話還在繼續,“你也知道,我姐姐這樣的情況,出再多的錢也沒人願意照顧她,更何況我們經濟條件有限。”
“景琛哥哥,這些年我習慣了,帶她回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國外的生活並不適合我們,這邊……”
陸景琛聽不下去了,終於開口打斷,“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看了眼時間,從沙發內站起身,“這兩天你有事先找下江城,我得回去一趟雲城。”
出去之前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叮囑,“午飯我也會讓江澈帶過來,有什麼事給我電話。”
“好!”藍紫深知需要給他一點時間,只能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發呆。
姐夫,姐姐都這樣了,你真的一點愧疚都沒有麼?
藍紫想起了以前,這個男人對藍瀾的在乎,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姐姐稍稍有點不順心都會放下手裡的工作第一時間出現,多好的一個男人啊,那時她就想,爲什麼這麼好的男人沒被她遇到。
她等啊等啊,想等到自己長大的那一天後對他表明心跡,也等姐姐和姐夫分手。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然而好像一切都變了,他們連最初都回不到,還想企圖他從她身上看到一絲藍瀾的影子麼?
但不管怎樣,這個男人對姐姐都是有情的,再加上她這張和藍瀾酷似的臉,她就不信等不到他。
雲城醫院。
葉衛川已經轉入特護病房,只是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葉薇然神色焦急的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耐心的等待。
林暖夏提着晚餐過來,她分好後把手裡的食盒遞過去,“薇然,你吃一點吧。”
葉薇然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她怕她會熬不住。
“我不餓。”葉薇然連看一眼都不肯,直接拒絕。
葉衛川到現在還未脫離危險期,她哪裡有心思吃東西,這個時候她更在意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她回來雲城一整天,陸景琛到現在連一個電話都沒有,除了她下飛機後的幾個來電提醒,那個男人後面都沒打電話過來。
他說過下午會過來雲城,算起來這個點已經到了。
林暖夏看着手裡未動分毫的食盒也沒了食慾,“薇然,你這樣下去會支撐不住的,垮掉了誰來照顧總裁啊。”
一旁的葛天擎也跟着附和,“是啊副總,你多少吃一點吧。”
葉薇然實在沒心情,她的心從來沒有這般亂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很需要一個依靠,扭頭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際,像是隨時會下起雨來。
天都黑了,陸景琛,你是沒有過來雲城,還是過來了沒來的及找我?
前方通道內,一抹黑色的身影迎面而來,林暖夏正準備開口打招呼,男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人直接在葉薇然身旁坐下。
“邵總,你怎麼來了?”葉薇然驚訝的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並不是她想的那一個,默默的有些失望。
“我不來你是不是準備一直都這樣,連飯也不吃了?”
邵正東朝林暖夏和葛天擎使了個眼色,林暖夏會意,她把手裡的食盒遞給男人。
葉薇然低着頭不語,她實在吃不下。
邵正東也不和她囉嗦,直接把手裡的食盒塞到她手上,“多吃一點才熬得住,連你都垮掉了,你想葉家完蛋麼?”
葉薇然沒辦法,只得接過,況且邵正東說的也很有道理,從脣裡擠出兩個字,“謝謝!”
邵正東拍了拍她的肩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長椅上陪着她,這期間他接了幾個電話,交代幾句之後又回到之前的位子。
葉薇然實在看不過去,“邵總,您有事先去忙吧。”
邵正東收了線,打趣道,“薇然,這麼久了你還是沒把我當成朋友,一口一個邵總的叫,讓我好生傷心。”
“不好意思,我,我覺得這樣順口。”
那聲‘正東’她實在覺得彆扭!
“隨你吧,不過現在讓我在這裡陪着你,有個男人膽子也大些不是?”
男人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幫她撥去散落下來的髮絲,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怒氣騰騰的男音在醫院的走廊內穿插過來,“邵正東,把你的爪子拿開!”
------題外話------
親愛的們,國慶快樂,這個假期乃們準備去哪兒玩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