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窗簾,晨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過來,男人站在逆光中還未回神就聽到牀上的女人迷迷糊糊哼了一聲,陸景琛趕緊拉上窗簾,偌大的房間又恢復之前的昏暗,是睡眠的最佳環境。
男人轉過身緩步走到牀邊,黑色的眸底漾出一絲少有的溫暖,他蹲下身端詳着女人熟睡的容顏出神,微涼的指尖劃過她臉上的肌膚,葉薇然睡得很沉並沒有要清醒的跡象。
陸景琛瞧着如小貓般蜷縮的身體眼神愈發柔和,她的臉色很差,似乎被他從婚禮上搶回來就一直沒紅潤過,想到這兒,陸景琛鋒利的眉蹙起,在她臉上輕輕印上一吻後方才離開。
陸景琛離開景園之前把傭人叫過來全部盤問了一番,答案几乎是千篇一律的。
“葉總離開時,葉小姐神色很悲傷。”
“那天晚上連飯都吃得很少。”
陸景琛朝他們揮了揮手,他看了眼三樓的某個方向吩咐,“別吵着她,中午準備午飯。”
男人這樣說,傭人也聽得明白,景二少是要中午回來用午餐了。
有些事葉薇然既然不願意開口明說,陸景琛只好暗地裡幫她辦了,他不想再讓她事事操心。
陸景琛親自來到葉氏自然讓很多人都受寵若驚,他的那張臉是最好的證明。
尤其是葉衛川,得知後立馬下電梯親自到公司大廳迎接。
他不需要說太多,只是往那兒一站消息便傳到雲城各個商業圈內。畢竟葉家出了那樣的事,程盛宗把狠話放出去之後,這些人統統倒向程家那邊,這兩天陸家也沒表明態度,他們自然不敢得罪程盛宗。
如今陸景琛親自過來,這羣人又開始深思這裡面的人物利害關係。
回去時,陸景琛給葉薇然帶了工作,他知道她需要什麼,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每天只想着怎麼花錢,怎麼把自己打扮得性感妖豔,而是想着怎麼把時間用在有利的地方。
“這個?”葉薇然拿着陸景琛遞過來的資料看了眼,仰頭疑惑的瞧着精神不錯的男人,等待一個解釋。
這是葉氏的相關工作,父親不是說無法進行了麼?
男人換了身家居服出來,他眉目含笑,低聲道,“好好做,後面的交給我。”
“那也不是靠我自己做的。”葉薇然面露沮喪。
她當然想做這些事情,哪怕後期的工作交給陸景琛也沒關係,最起碼前期有她的功勞啊。但現在她身體不允許,最近嘔吐越來越嚴重,渾身乏力,困得不行,根本沒有心思做別的。
這一說,陸景琛還真當了真,他搶過葉薇然手裡的資料,“臉色還是很差,那別做了,給你留着,等身體好了再做。”
也好,葉薇然早就不想摻和葉家的事,她確實想工作沒錯,但並不是在這樣的環境和心境下。
陸景琛收好資料回來,他單手摟着牀上的女人,深黑色的雙眸閃過一抹探究,“那天醫生究竟是怎麼說的?”已經修養好些天了,怎麼不見好轉,精神這麼差,莫非有別的問題?
葉薇然別過視線喃喃低語,“說我要多走動,別每天不見陽光的待在房裡。”
話落,男人從牀上起身,他拉過身旁的女人,薄脣只突出一個字,“走!”
“去哪兒?”葉薇然穿了雙拖鞋,跟在他身後。
男人沒說話,只是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不管她有意無意,陸景琛想着,他這樣把她關着也不是個辦法,他限制她的行動沒錯,但這麼大的院子總可以走動的吧,偶爾出來曬曬太陽也不錯。
左側的院落裡很空闊,少有一草一木,葉薇然不禁感到奇怪。
“這麼大的地方空着不覺得浪費麼?”
“之前我從沒想過這裡會有女人住進來。”
葉薇然稍稍愣了愣,爲他這句話。
雲淺呢,雲淺也沒住進來過麼?畢竟他們之前有過一段,在她之前陸景琛也和雲淺好着呢吧。
男人一眼洞穿她心裡的想法,耐心的開口解釋,“雲淺沒住進來過,我和她早在幾個月前就分手了,而且……”
陸景琛說到最後有些尷尬,他覺得此情此景提起過去確實不合適,然而有些事情他由不得不清楚,縱然他鮮少對人解釋什麼,可此時的他就是不想讓葉薇然誤會。
葉薇然聽到最感興趣的時候突然沒了,她瞪大雙眸看着男人,眼裡的期待一覽無餘。
陸景琛脣角揚起,突然來了一句,“葉薇然,你真八卦!”
葉薇然懵了!她八卦,有麼?
她來不及反映,再次被男人牽着往後院的方向走過去。葉薇然來景園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在裡面走動,那天晚上她明明看到很多好看的花草,這會兒怎麼全都不見了?
後院並不大,一座假山坐落在中央,四周是一個圓形的水池,水池內凝聚着一層又一層的千層石,可以供人攀巖到假山上,而池內的噴泉並沒有開發,這裡靜得可怕,應該是許久沒有人過來打理了。
並不是特別出色的設計,但能看得出主人是用了心思的,他的主要目的應該在怎麼能爬上那座假山。葉薇然在葉氏這麼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喜歡嗎?”男人問,牽着她的手未曾鬆開半分。
葉薇然皺了皺眉,爾後又故作矯情的撇撇嘴,“再華麗的籠子也不及外面的世界好。
陸景琛抿着脣不語,忽而鬆開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男人沉冷的目光落在那座假山上,眼裡的哀慼一點一點凝聚出來。
景琛,我以後要站很高很高,讓所有人都仰慕我。
景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要永遠都站在我身邊。
景琛,你要理解我。
景琛,我們是不是不合適?
景琛,我錯了,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曾經有一個女人特別喜歡爬山,經常和他上山頂看日出。她說,以後和他結了婚一定會在後院建一座大山,她天天爬上去,好好感受那種受萬人矚目的感覺。
只是藍瀾你忘了,想要受人矚目,並不是一定要爬到山上去就行的,即使那座山很高,周圍沒有千層石的襯托,你又如何上得去,即便上去了,下面沒有人過來瞧你一眼,你照樣孤獨寂寞一生。
沒有掌聲,背後你再努力都是白搭。
她的話一字一句那麼清晰,現在回想起來陸景琛只覺得他們當時年少無知。他對她好,對她百般疼愛,卻在最關鍵時刻兩人選擇各奔東西。感情這個東西,並不是愛就能在一起。但如果不愛,以後可以在一起嗎?
葉薇然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她站在男人身邊,和他共同眺望那座高不可攀的假山,哪怕周圍有千層石作爲襯托,她也沒勇氣爬到最高點。
“本來之前有些花草的,我讓人給移除了。”陸景琛忽然開口,聲音不像以往那般冷冽,甚至帶着些許悲涼的意味。
葉薇然側目看向身旁的男人,視線定格在他完美的輪廓上,久久移不開視線。他應該是想起了最不願想起的事,那種神情是她在想程以維的時候才露出的。
藍瀾?!
這兩個字從雲淺口裡得知亦成了她的心病。
葉薇然視線逐漸往下,男人那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此時緊緊攥着,像是在隱忍什麼情緒,她看着,眼裡多了一絲極淡的酸澀感。
“你喜歡這種設計?”葉薇然試着詢問,眸光轉而盯着那座聳立在後院中央的假山。
這座山遠遠看去仿若真的一樣,剛纔的第一眼,葉薇然還以爲陸景琛帶她來到了郊外爬山呢。
男人回過神,眸光垂下,“餓了吧,該進去吃飯了。”
“你剛纔的八卦還沒說完。”葉薇然眼眸閃了閃,她跑過去擋在男人身前。
陸景琛沒有半絲不耐煩,他伸手拉過她,原本冰冷的輪廓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也不由得軟化了,“我和雲淺的關係用一句話解釋,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殊不知這四個字聽在葉薇然耳裡有多刺耳,她和他難道不是各取所需嗎?
一旦告訴他孩子的真相,他會怎麼做?
葉薇然猜不透陸景琛的心思,只能靠試探慢慢做決定,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不管她和誰生的,都是她的心肝寶貝。
這兩天習慣了同牀共枕,夜晚,兩人同樣默契的相擁而眠。
葉薇然心裡有事,有記掛着程以銘,她想在陸景琛心情不錯的時候提出某些事。
她也知道,想要陸景琛答應讓她去看程以銘根本不可能,只能試探的開口,“陸景琛,關於葉家和程家,你準備怎麼辦?”
“我不會讓葉家就這麼倒下去,這個答案滿意嗎?”男人翻了個身,深邃的眸光落在她期待的小臉上,“只要我開口,程盛宗多少會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不過,你那個所謂的父親確實需要一點教訓。”
葉薇然也沒反對,父親做事的方式太過於死板,而且心太大,給個教訓也好。
末了,他薄脣落在她嘴角輕點,“過些日子陸景凝訂婚,我們一起回江城。”
這是個機會!
葉薇然幾乎想也沒想的把心裡話脫口而出,“你讓我和程以銘見一面我就答應。”
陸景琛眯了眯眼,薄脣上揚的弧度頓時冷凝。
他翻身背對着葉薇然躺着,深色的眸底仿若壓着的一塊巨石,強忍着那股火氣就是不發作。
即使再生氣,他也不能再對葉薇然做禽獸的事。
“這件事因我而起,再怎麼說也得讓我看看他傷的怎麼樣了。”葉薇然不死心,他沒發火不就意味着還有商量的餘地麼?
陸景琛咬牙,“他死不了,你用不着爲他操心。”
“可是,他需要一個解釋,程家需要一個解釋,陸景琛你永遠都不會懂我身上揹負了什麼。”
陸景琛深知,今晚不給出一個答案她定會誓不罷休,這些天她所有的迎合也不過是爲了今日的目的,她都看透他了,吃軟不吃硬,葉薇然,你還真懂得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給出一刀啊。
可他能發脾氣麼?
最終,所有的怒氣只能化作一聲嘆息,他翻過身來,伸手抱過身旁的女人,“找個時間,我陪你去。”
“我先睡了。”顯然,她不滿意他的答案。
如果陸景琛跟着一起去,程以銘就是沒病都得氣出病來。
她想,她已經有決定了。
妹妹沒有消息,程以銘下半身癱瘓又不肯吃東西,她還能繼續留在這兒對他不聞不問麼?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悔悟的意思,對程以銘做了那樣的事,他爲何還能做到這般坦然?
兩人各抒己見,陸景琛不會讓葉薇然單獨去見程以銘,而葉薇然也不會允許陸景琛陪同她過去,二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再次回到原點。
醫院,VIP病房。
病牀上的男人自昨日清醒後至今沒吃過丁點東西,他半躺着,眸光無神的看向窗外,泛黃的落葉一片片隨着秋風落下,這一幕落在程以銘眼裡,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涼的未來。
他輸了,意味着葉薇然成了陸景琛的女人。
或許,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比不過陸景琛,爭的也只是一口氣。說好的不在意,可當陸景琛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刺進他耳裡,還是令他向來沉穩的心發了狂。
後悔已經沒有用,他上了陸景琛的當,激將法這招對於情敵果真百試百中。
“兒子,你就吃一點吧。”朱月華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手臂都僵硬了,好話說了一籮筐,但無論她說什麼,程以銘就是沒有半絲反映。
“你這樣下去葉薇然也回不來,那樣的女人不要也罷,早知道她和陸景琛有……”
提到這個名字,程以銘毫無焦距的眸子總算多了一絲別樣的情緒,他緩緩扭過頭來開口打斷,“媽,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朱月華眼眶發紅,她把手裡的碗放在牀頭櫃上,嘆息道,“你這樣,有想過我和你爸爸麼?”
程以銘冷笑,下半身沒有一絲知覺,他這個樣子也沒有資格再追求葉薇然了,“你們認爲,這些年我沒爲你們着想麼?”
朱月華哪裡受得了他這樣,曾經俊逸非凡的兒子此時就像個一蹶不振的病秧子,往日光華褪去,痛的是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心啊。
“以銘,醫生也說了,你只是暫時性的行動不便,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她不願提起葉薇然的名字,只是間接性的寬慰兒子他還有機會,不能就這樣對生活絕望了。
“我受傷的這些日子,她可曾來過?”
程以銘縱然知道葉薇然被陸景琛軟禁起來了,他心裡還是多了一絲幻想。
之前的決定和陸景琛賽車,他完全是咽不下那口氣,也不想和葉薇然的未來被陸景琛控制得死死的,所以纔會衝動。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葉薇然手上,如果她真的有心,應該會想辦法過來看他的吧。
有些事情朱月華也清楚,這件事說到底兒子也有錯,他斷不該在婚禮上撇下葉薇然和陸景琛出去賽車,就爲了男人那一點面子,葬送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你好好休息吧,你爸爸這些天在找葉家的麻煩。”
一聽這話,程以銘原本平靜的面色異常激動,“你們不能這樣!”
“兒子,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必須自己先強大起來。”
朱月華到底經過大風大浪,懂得如何把握分寸,她留下這句話,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他毫無只覺得雙腿,憂心忡忡的離開了病房。
景園,兩人僵持了一晚上也沒個結果。
吃完早點,陸景琛想着要不要各自退讓一步,他陪她去醫院,他不進去。本想着晚上下班回來和她商量,江城那邊卻在這個時候傳來消息,老爺子讓陸景琛務必回江城一趟。
陸景琛略微頭疼的上了樓,他撥了幾個電話出去,無非是公司的一些事情,這一去,他有預感,應該少不了三天。葉薇然身體不好,而這個時候他又不方便這個時候帶她去江城,唯獨把她留在這兒。
男人在外猶豫很久才推開門進去,和他料想得差不多,茶几上的早點幾乎沒動,房間裡並沒有葉薇然的身影,她應該是起牀去洗漱了。他走進去,徒然間,浴室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嘔吐聲。
陸景琛根本沒心思顧忌,直接衝進了浴室。
葉薇然彎着身軀站在馬桶前吐得昏天暗地,男人大驚,他又轉身去外面倒了杯水進去遞到女人手裡,“又不舒服了?”
葉薇然胃裡一陣翻滾,她沒想太多,一口吞下男人遞過來的溫水又吐了出來,渾身癱軟無力。
等到反映過來,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葉薇然明顯沒想到陸景琛會去而復返,她心裡緊張得要命,就怕陸景琛會發現端倪。
她推着男人往外走,“你先出去,髒。”
“你這個樣子,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吧。”陸景琛哪裡肯走,擔憂的目光定格在她蒼白的面容上,劍眉擰得死緊,實在放心不下來。
葉薇然搖了搖頭,“可能昨晚沒睡好,我現在沒胃口。”她清楚,陸景琛怕是不會這麼容易放心,一旦他請家庭醫生過來就完蛋了。
“我看看,你吐了些什麼。”他不嫌棄,作勢就要去探馬桶內她吐出來的東西。
昨晚她就沒怎麼吃東西,早餐也沒吃,能有東西吐麼?
葉薇然神色慌張,她搶先一步就要過去沖水,陸景琛本能的伸手去拉她,這一伸手便成功抓住她後背的吊帶睡裙,衣服很快下滑,雪白的後背暴露在男人眼球。
順着完美的曲線往下,陸景琛聯想到每一次和她親密時的火熱,心裡是崩潰的隱忍。
空氣中凝聚着詭異的氣氛,葉薇然反映極快,她先是衝了水消滅證據,然後才緩緩把衣服整理好。她不覺得有多尷尬,反正兩人都那麼多次了,他撕她的衣服也不是頭一次。
然而,男人就沒那麼好過了,他身體內的某種因子迅速高漲,看到葉薇然若無其事的整理好衣服,陸景琛略微窘迫的別過臉,他握住她的手,嗓音沙啞,“等你好了,一定要好好補償我。”
葉薇然沒說話,吐了一個早上,胃裡舒服了很多,她現在又有點餓了。但是她不能在陸景琛面前表現得這麼明顯,只好忍着飢餓往外走。
陸景琛跟着追上去,頗有些討好的意味,“答應你的事,我們各退一步好不好?”
葉薇然頓了頓,神色稍有鬆懈,但她還是沒理會男人,徑直在單人沙發內坐下看起了雜誌。
陸景琛瞧着她冷漠的臉,擡手按了按痠痛的眉心,他走過去將她抱起,“現在,我要去江城幾天,快的話明天就能回來。”
那一刻,葉薇然首先涌動的情緒是欣喜,他離開了,她就有機會逃開了,可是後一句明顯讓她小臉暗了下去,纔去一天啊。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男人盯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不願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葉薇然總算開了口,“反正很快就回來了,有這麼多人看着我,你不用擔心我跑掉。”
陸景琛聞言,眼裡劃過一抹極淡的失落,嘴角扯了扯,“好,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希望我回來時,你的病已經好了。”末了,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本來陸景琛是打算讓家庭醫生過來一趟的,可這個時候他不在雲城,還是不要讓閒雜人等進來這裡吧,尤其那個醫生還是一個男人。
“等我回來一起去醫院看看,你的胃有問題。”陸景琛走的時候這樣說,眼裡有某種擔憂的情緒,更有從未有過的眷戀從眸底深處滲出。
“好。”葉薇然應承下來,能清淨一天一夜也是好的。
江城,天色陰沉,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陸景琛下了飛機便被老爺子的專屬司機接走了,一路上有人給他通了氣,說是老爺子發了好大的火。
到了大院,有人告訴他老爺子在後院的書房等他。
陸景琛點頭應下,一個人前去了許久未曾開放的後院書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有事情在雲城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即使那邊的人不說,爺爺這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深吸口氣,良久才推門進去,空蕩古老的書房內,老爺子只給他一個寂寥的背影,陸景琛緩步走上前,喊了聲,“爺爺!”
老爺子老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沉默許久方纔轉過身來,那張昔日對他的疼愛的臉轉眼間化成一抹厲色,他將手裡的報紙扔過去,怒斥,“這個,怎麼回事?”
陸景琛高大的身形站得筆直,他穿着一身深藍色休閒西裝,把他修長的身形襯托的格外迷人,面對老爺子的質問,男人俊逸的五官沒有半絲表情,冷聲道,“就是您看到的那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隱瞞是最蠢的行爲,也好,他也不想和葉薇然偷偷摸摸下去。
老爺子見他承認得這般乾脆,氣不打一處來,他鮮少發這樣大的脾氣,尤其是在陸景琛面前,更是不曾有過,除了當年的那件事,沒人知道。
“景琛,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女人,不可玩得太過火。”
“爺爺!”陸景琛臉色驟然一沉,聲音揚高。
葉薇然不是像雲淺那種意義上的女人,他不喜歡別人這麼說她,他是要和她結婚的,並不是一時玩心大起。
書房內,祖孫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老爺子雙手負於身後,眸光順着往下看向那張落在地面的報紙。
“那個女人是誰?”他犀利的眼眯起,咆哮,“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得起明娟嗎?”
過後,由於太過於激動,老爺子呼吸不穩,急劇的喘息着,陸景琛大驚失色,他顧不得還和老爺子較着勁,趕緊上前扶他在太師椅上坐下。
“跪下!”情緒稍稍緩和些許,老爺子嘴裡蹦出這兩個字。
陸景琛不敢武逆,只聽砰的一聲,雙膝落地。在這個家裡,他沒有怕的人,只有最尊重的人。
無疑老爺子是他最尊重的人,他情緒不好,陸景琛不敢在這個時候再惹他生氣。
老爺子見他這般聽話,憋在心裡的那口氣纔有所緩和。
“知錯了麼?”
陸景琛跪在那兒,脊背挺得筆直,聽了老爺子的話他沒有半絲覺悟,“我沒錯,那本來就是我的女人。”
“你!”老爺子氣沖沖的從座椅上起身,朝門外的人高喝一聲,“拿鞭子來。”
管家趕緊推門進去,一看這架勢嚇了一大跳,“老爺子?”
陸景琛依然跪在那兒,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也沒鬆口的意思。
老爺子朝他看了眼,狠下心朝管家怒喝,“怎麼,連我的話都不敢聽了麼,還不快去。”
老管家不敢再武逆老爺子的意思,走之前他特意朝陸景琛看了眼,示意他說個軟話就過去了,然而陸景琛像是傻了般,他只是跪在那裡,周身的一切彷彿都感受不到。
鞭子他不是第一次挨,那種皮肉綻開的疼痛比要命還難受,猶記得上一次,他差點死在爺爺的鞭子下面。
管家去了大半天,直到有人過來催促他才把手裡的鞭子給老爺子遞過去。
這條馬鞭還是老爺子當年行軍打仗時所用,可想而知抽在人的身上事怎樣的痛苦,他們都不忍心,老爺子能忍心?上次教訓還不夠,老爺幾鞭子下去差點失去二少,所以這些年對二少越發好了。
老爺子用手裡的馬鞭指着跪在那兒的男人教訓,“我讓你去雲城,不是叫你去胡鬧的,走了一個雲淺,又來一個,你能不能收收心,找一個女人安安分分的過日子?”
陸景琛面色沒有丁點懼意,他態度堅硬,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和葉明娟沒有感情。”
“感情是慢慢培養的,當年我和你奶奶還是人家介紹的呢。”老爺子有些頭疼,這鞭子下去,他還真怕舊事重演,可是又不得不這樣做,這孩子真是讓他操碎了心,他死去之前斷不能讓陸景琛繼續這樣胡鬧下去。
“爺爺,社會變了,包辦婚姻不會幸福。”
老爺子沒好氣的哼了兩聲,直接把話挑明,“那你和葉薇然在一起就幸福麼,我真想不明白,姐妹倆明明容貌一樣,你爲何要去招惹她姐姐?”
陸景琛聞言,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的弧度,他低低道,“原來您都知道了。”
老爺子沒把話挑明,他肯定也不會愚蠢的招出葉薇然,現在說明白了,陸景琛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哼!”老爺子冷嗤,遲遲不肯下手,“馬上和她斷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陸景琛突然揚起菲薄的脣,那雙深黑色的眸子落在老爺子精明的眼底,“我也不明白,葉薇然和葉明娟都是葉家的女兒,爲何您一定要我娶葉明娟?”
“景琛,在很久之前我就給過你機會。”
果然父親說得沒錯,爺爺早就懷疑了,只是沒說穿而已,直到他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才叫他回來,這次陸景琛承認自己太沖動了,可他不後悔,最起碼葉薇然沒有和程以銘結婚,這就夠了。
在陸景琛眼裡,沒有後不後悔,只有值不值得,他想娶葉薇然是真,便這樣做了。
老爺子見他抿着脣遲遲不給出一句話,再次催促,“若是你現在認錯,我可以給你個機會,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和葉明娟的訂婚宴如期舉行。”
陸景琛哪裡肯,他和葉薇然的關係好不容易稍稍緩和,在這個時候放棄豈不太可惜,他從來不相信堅持的東西能被人輕易拆開,除非對方不堅定,雖然他現在不確定葉薇然有沒有站在他這邊,不過,他相信她不是那種很容易就放棄的女人。
“我很不明白,您說當年欠了葉家的,葉薇然被雲城的人說成那樣,如果您真的想幫,應該讓我娶葉薇然纔是。”
“住口!”老爺子沒想到陸景琛會這樣想,他眸色冷冽,揚了揚手裡的鞭子,“趕緊認錯!”
陸景琛只是跪着,他不再說話,脣角溢出的嘲諷明顯。說明爺爺您還是有私心的,讓我娶葉明娟只不過是心裡上過得去罷了,圖個安心,若是真的有心支持葉家,應當娶被人說成煞星的葉薇然。
“還不認錯!”老爺子哪裡受得了陸景琛這樣的眼神,他話裡的嘲諷老爺子不是聽不出來。
陸景琛閉了閉眼,很多事情不是有道理就能贏的,他冷笑下,瘋了似的開口,“我沒錯,爺爺,如果我能挨二十鞭子沒倒下,您就得答應我娶葉薇然。”
“好樣的,景琛,你還真以爲我不敢是不是?”
老爺子一生氣,吩咐人脫了他身上的外套,然後,手裡的辮子揮出去,陸景琛後背立刻裂開,鮮紅的血隱隱約約透過白色襯衣滲出,可見老爺子並沒有手軟。
陸景琛抿着脣,他跪在那兒一動不動,身形僵硬。
他的態度沒有軟化,可是這一鞭子下去卻疼了老爺子的心,他抖着手裡的鞭子,想再次給他一次機會,“這一鞭子我沒有用十成的力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陸景琛咬着牙,後背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他的態度卻沒有絲毫鬆懈,“您打吧,還差十九鞭。”
老爺子怒氣騰騰的看着他,胸腔內的火氣越燒越旺,啪的一聲,第二鞭落在男人背後,疼得男人額角直冒冷汗。
呵!看看吧,那個女人沒結婚都這麼禍害人,雲城的傳言果真不假,葉薇然就是個害人精,這樣的女人娶進來,他的寶貝孫子還有活路麼?
只有他在的一天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鞭子如數落在陸景琛的後背,男人咬着牙承受,他慘白着臉跪在那兒,這期間老爺子給了他不下於十次的機會,他就是倔強着不肯鬆口。
終於,在十五鞭的時候,陸景琛再也無法支撐,高大的身形直直往旁邊倒去。
第二天,陸景琛並沒有如期回來,連江澈也跟着去江城了,葉薇然就連打聽信息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時候是她跑出去看程以銘的好時機,也不知爲何,她躺着就是不想動,心裡隱隱約約涌動着一股不安的情緒。
本以爲陸景琛離開了她這幾天最起碼會清淨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習慣了在他懷裡入睡,夜裡沒有男人的臂彎,葉薇然要翻來覆去到很晚才睡。
中午的時候,樓下傳來傭人的呼叫聲,“葉小姐,二少讓您聽電話。”
葉薇然‘咻’的從牀上起身,她拿起電話的那一刻,男人略帶嘶啞的聲線從電話那端穿透過來,“有事耽擱了,可能要晚幾天才能回,你別到處亂跑。”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葉薇然愣在那兒,想問的話出口卻不知爲何變成了這樣,“我關在這裡,哪裡也去不了,你放心吧。”
“嗯。”電話那頭的男似乎很疲憊,連喘息聲都那般微弱,葉薇然還以他掛了。
就在葉薇然準備擱下電話時,男人脆弱的嗓音再次響起,他柔柔喚了聲她的名字,“薇然。”
“嗯?”
“我讓你用葉薇然的身份和我結婚好不好?”他這樣說,裡面似乎包含了無數的情緒。
陸景琛偶爾的柔情,葉薇然完全招架不住,眼裡有酸澀的東西涌出,她握住電話遲遲沒有開口,那邊傳來男人虛弱的喘息聲,彷彿在等她一個答案。
想到還癱瘓在牀的程以銘,葉薇然好不容易鬆動的心再一次冷硬,她沒怎麼深想陸景琛那邊的情況,“陸家那邊怕是不好交代,還是不要了。”
“那先這樣吧,午安。”
掛斷電話,男人赤着身體趴在牀上動彈不得,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疼,上面敷着草藥才讓傷口看起來沒那麼驚心動魄。昨晚他高燒一直不退,這會兒體溫還在繼續上升,也不知這樣的情況他是怎麼還能記起給葉薇然打電話的。
江澈讓傭人送藥進來,作爲一個男人他都不敢去看陸景琛的後背,直接繞過在他面前坐定,“二少,您這是何苦呢,說句軟話不就行了嗎,老爺子是最疼您的,昨天您真的惹他生氣了。”
陸景琛頭痛得厲害,他乖乖接過江澈遞來的中藥,用吸管服下,“你不懂,這件事情上無論我說什麼爺爺都不會鬆口。”
他這般聽話,也只不過是爲了能早點好會雲城,葉薇然不是個安分的女人,怕是他不在的幾天會找機會溜出去看程以銘,這個時候他沒在雲城,如果程家人對她動手怎麼辦?
“您預備怎麼辦,還要和葉小姐來往麼?”
陸景琛苦笑,“你什麼時候見我認輸過?”
江澈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其實葉明娟也沒什麼不好,要不您就從了老爺子,家和萬事興。”
陸景琛一個厲眼掃過去,江澈乖乖選擇退出,“您好好休息,傷口可別感染了。”
“把景園的監控調出來給我看。”
“我這就去辦,您先休息。”
江澈離開前還是看了眼陸景琛背後的傷口,忍不住在心裡嘆息,都這樣了,還不承認自己的感情麼?
陸景琛並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葉薇然,房間裡面是沒有監控的,除了院子,看不到其他地方,他就想碰碰運氣,看葉薇然今天有沒有出來散步。
沒想到監控讓他看到了吐血的一幕,葉薇然在林暖夏的幫助下翻牆而出,順利逃出景園。那一刻,他擔心的竟然不是她逃跑,而是那樣翻過去會不會受傷。
果然她還是逃出去找程以銘了,陸景琛發着高燒盯着監控錄像出神,視線越來越模糊,那抹想念的身影就這麼從他眼前溜走了,男人深黑色的眸底涌現出一絲罕見的脆弱。
薇然,或許你不知道,我是故意放你出去的。你這個女人呵,總在關鍵時刻犯傻,如果我不願意,你又怎麼可能逃得出去,以爲我手下的都是死人麼?
只是,陸景琛抱了一絲幻想,葉薇然最起碼會等他回來。
男人眼裡的光芒一點一點的被抽走,他趴在大牀上,俊顏一片慘白,雙手緊緊攥着平板電腦,鼻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傍晚的大院,只聽江澈的尖叫聲震驚整個院落,“二少,二少……”
“您怎麼了,二少爺,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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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嗷,謝謝大家的支持,二爺已經在慢慢變溫油了有木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