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顧家的主人,總歸還是城府深。
“今天感覺好多了,昨天晚上你爸媽過來坐了好一陣子,讓他們擔心了。”
談婧言未施粉黛的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其實前兩天我跟我弟弟去了一趟青城,聽說了您的事情之後就趕着最快一班飛機回來。昨天又不小心吃東西過敏,所以忘了跟我爸媽說您住院這件事情,爲此沒少挨我媽媽的訓呢。”
聽到談婧言去過青城,顧向東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沒有管理好表情。
“上一次爸爸似乎沒有回答我關於蘇家的問題,我記得您在我手心畫了一個叉,是顧家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呢,還是隻有您沒有關係?”
顧向東嘆了一口氣,沒有直接回答談婧言的問題,而是反問她:“當初你嫁給阿宸,是因爲真的喜歡他呢,還是因爲想要接近顧家。”
談婧言低着頭,平靜的外表下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只是她眼眸中的清冷讓人覺得城府很深。
顧向東閱人無數,他承認,談婧言是他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大方得體,舉止談吐都很不凡,最重要的是她沒有一顆矯揉造作的心。嫁到顧家這樣的家庭,即便是你原本家境就不錯的,也容易偏失本心。
但談婧言沒有,她從一開始表現出來的那種氣質,連顧老爺子也不得不在私底下悄悄鬆口,實際上,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孫媳婦。
不久前談婧言剛回來的時候,顧奕宸說她是失憶了,原本有些相信,可在過後,特別是那一天她來醫院對自己說那些話時,顧向東就已經看出來了。
談婧言沒有失憶,不過是經歷了什麼,心裡又多裝了一些心事罷了。
她所在意的,跟自己瞞了很多年的事情有關,早就已經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更加希望在感情這條路上,她能夠跟顧奕宸走到底,而不是因爲那些不必要的誤會而破壞了兩個人的婚姻。
作爲父親,他怎可能看不出來顧奕宸對談婧言的愛。
如果有誤會,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解開來不就好了。
“過去一年,你肯定過得不好,纔會裝了這麼多的心事回國,也一定是經歷了什麼,纔不得已用失憶來僞裝自己,我說的對嗎?”
纖長的眼睫毛映在顧向東的眼裡,只見那澄澈的眸子漸漸有了笑意。
“爸爸果然厲害。”
除了跟舒小白主動承認自己沒有失憶,這還是第一次,談婧言在別人面前坐實了假失憶這件事情。
“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有我的苦衷,還希望您能幫我瞞下去,至少我還不想要那麼多人知道。”
“那麼,你覺得奕宸會不會猜出來?”
顧奕宸嗎?昨夜沉醉,今日驚雷,如今的他落在自己心上儼然成了一根刺,無時無刻不在扎着自己的心。
一個連心都沒有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會看出多少,談婧言苦笑。
“那個孩子跟你一樣,喜歡把心事往肚子裡藏,從小在顧家長大,身上肩負着的使命比同齡人來得重。有時候,你未必懂他在想些什麼,他卻能夠一眼看透你,若我沒有猜錯,他也一定是看出來了你並沒有失憶。”
顧向東的話,談婧言聽在耳朵裡,稍有驚訝,她知道顧奕宸有幾次都是在試探自己,但如果說顧奕宸是已經咬定了自己沒有失憶,還真是看不出來。
“他有沒有看出來,我不介意。”
聲音輕得像是風吹就會散開一樣,傷口在心底裡結痂,你問痛不痛,其實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對於談婧言來說,蘇家的事情就是傷口,十多年存在心底,結痂並不代表疤痕消失。
她的所有耿耿於懷,只因爲她曾經是蘇家人,之所以沒有辦法跟顧奕宸坦誠,是一年前那一天在書房裡,他們之間的針鋒相對,令她覺得,或許顧奕宸很在意利用這兩個字。
“爸,蘇家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您知道什麼的話,請不要瞞着我好嗎?”
顧向東眼角的皺紋向上揚,同顧奕宸很相似的眉眼裡藏着深深的遺憾,還有愧疚。
“爸爸現在只能告訴你,當年蘇家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跟奕宸他爺爺也沒有關係,所以你不能因爲心中曾經有的懷疑而跟阿宸產生矛盾。至於到底真相如何……”
顧向東拉長了尾音,回憶起車禍前接到的那個令他震驚跟堂皇的電話,蒼老的面容上有一絲於心不忍。
“給爸爸一點時間好嗎,我還有一個人想要見,有些誤會想要說清楚,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把這件壓在你心裡很多年,沉重了很多年的事情交給我,我來處理。”
第一次,談婧言在除了談瑞跟蘇解以外的其他男人眼中,看出了屬於父親的真誠跟堅實。
養父母的仇,壓在她心底像是一塊長了草的巨石,不僅重得無法搬開,還長滿了草,緊緊纏住,以星火燎原般的趨勢蔓延開來,一點點佔據了心。騰不出多少空間來,放關於希望跟愛,十三年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還是復仇。
“對不起爸爸,讓您擔心了。”
顧向東溫潤的臉龐上帶着笑意:“我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夠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看着這個家破散。”
病房外,顧以寧跌跌撞撞,扶着牆壁一步一步後退。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眼中深愛着哥哥的嫂子,竟然是帶有目的的,蘇家,是蘇子靳的父母嗎?
談話中,所謂當年蘇家的事情,所謂的真相,是什麼?
手指摳着牆壁,指甲蓋上一片蒼白,記憶中,聽蘇子靳說過,他的養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會不會……
眼淚毫無顧忌地流下來,嚐到鹹鹹的味道,驚慌地用手背抹去眼淚,不在乎是不是弄花了臉上的妝。
路過的護士認出了顧以寧,有些驚訝地看着她,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扶她:“顧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我沒什麼事情。”
顧以寧抹去眼角的淚水,看着護士,眼眸冰冷,這一刻,她像極了顧奕宸。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今天來過醫院。”
“哦好的。”
護士雖然有些不明白跟迷糊,但還是乖乖答應了。
走出醫院大門,顧以寧顫抖着手從包包裡摸出手機來,想要打電話給蘇子靳,太着急了,手機一滑整個就摔在了地上。
手機殼跟機身分開來,電池也跳到一邊,蹲下去想要撿的時候,已經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先彎下身子撿起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頭頂上傳來熟悉清朗的聲音,顧以寧原本想要頷首致謝的動作一頓,緩緩地擡起頭來,看見來人時,心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一樣。
蘇子靳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剛下車走上臺階,就看到顧以寧步伐凌亂的走出來,一臉的驚慌失色,緊接着就是手機掉到地上,還沒來得及聽她說發生什麼事情,就看到她紅了的眼眶跟哭花了的妝容。
伸出手去想要幫顧以寧擦眼淚,卻見她快速後退幾步,躲開了自己,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敏感了,顧以寧連連道歉。
“對不起,我現在有點事情,我先走了。”
沒有問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沒有像往日一樣看到自己就整個人跟樹袋熊一樣吊上來,相反,退避三舍,倉皇逃跑。
說沒有什麼事情,蘇子靳不相信。
一把抓住顧以寧的手,將她拽到身邊來,“你這副模樣,是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剛從醫院裡跑出來,不是裡面出了什麼事情,是顧奕宸的緋聞?
“是不是你爸媽知道了你哥的緋聞,然後發火了?”
顧以寧原本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腦子裡一片空白,此時聽蘇子靳說到緋聞兩個字,有些後知後覺地扭過頭來,努了努嘴問:“什麼緋聞?”
昨天晚上顧以寧很晚纔回家,早上起晚了,梳洗完就直接過來醫院,根本還抽不出時間來刷一下手機看一下新聞。
所以顧奕宸跟樑妍晨的緋聞,她是一點都不清楚。
“你哥跟樑妍晨的。”
蘇子靳看着顧以寧,想從她臉上看出一點什麼情緒來,卻發現她只是愣愣地點了點頭,像是對這件事情半點興趣都沒有一樣。
見她的樣子,就知道走心了。
“你哥在裡面?”
顧以寧搖了搖頭,伸手拉下蘇子靳的手:“你進去吧,只有我嫂子在,我還有事情先走了,不要告訴他們我來過。”
“什麼意思?你沒有進去過?”
失魂落魄的樣子,明明就是發生過什麼,卻連病房都沒有走進去過,這倒是讓蘇子靳有些匪夷所思了。
顧以寧閉上眼睛深呼吸,腦海裡蘇子靳、談婧言還有顧奕宸的身影糾纏在一起,令她覺得過往所知曉的都被顛覆了,這種感覺是痛苦的。
喉嚨有多少話想要說出來都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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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出發,晚上六點回來,中途閉着眼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嗚嗚嗚,還是給大家加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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