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天窗的陽光剛好灑在她坐着的那個位置,一小束一小束。
“思暖從小就很懂事,也很用功讀書,就是話不多。後來我跟她繼父結婚之後,她的話就更少了,不願意跟我交流,偶爾還會跟我大聲吵架。我知道這孩子是恨我的,恨我沒有給她一個溫暖的家,沒有給她一個體面的生活。但是她很努力,想憑自己的能力來改變如今生活的現狀,她考上了a大,讀的是犯罪心理及測試研究專業。我的工作是倒班制的,回家的時間不多,她繼父又喜歡酗酒賭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思暖做了什麼,後來思暖就再也不願意回家住了。去年八月份,她繼父出車禍死了,我趕到現場的時候,思暖就在旁邊,那一天,她瘋了……”
這是陸佳期給白炎涼寫的信裡一小段文字,在看見陸思暖的那一刻,她準確無誤地在心裡背了出來。
聽見腳步聲,陸思暖只是擡起頭來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看自己手上的書,白炎涼注意到了那雙跟自己相似的眸子,黑白分明卻又毫無生氣。走近幾步,發現她看的是漫畫。
半面牆上掛着不少照片,多數都是陸思暖的獨照,還有另外一個男人,深刻的濃眉跟高蜓的鼻樑,還有削薄的嘴脣,帥哥的官方標配零部件。
白炎涼不會傻的以爲這是陸佳期後來的丈夫,倒像是陸思暖的戀人。
小*旁邊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個花瓶,裡面的花看上去像是要凋謝,白炎涼伸出手來感知着花瓣,眼光在無意間掃到了桌上放着的那本日記。
牛皮紙封面,棉線扣還有*裝飾,小女孩的風格。
“炎涼,都收拾好了,走吧。”
陸佳期的後事,是白樺親自處理的,不管怎麼說,生前她們都是最好的朋友。白景初也從國外匯了一筆錢回來,讓白樺好好安排,並且提出,若陸思暖願意,就跟白炎涼一塊出國,終歸是自己的女兒,捨不得她一個人。
白炎涼拿起陸思暖放在書桌上的日記本,關上門的前一秒種,與安靜坐在角落看書的她對視,門漸漸關上,阻斷了她的視線。
窗簾被拉開來,屋外燦爛的陽光終於得以折射進這個屋子,霍祺東站在窗邊,聽着身旁的助手對這一次案件做出的總結。陽光洋洋灑灑,落在他性感的鎖骨還有襯衫上精緻的扣子,映出奢華的光。
助手一口氣說完的時候,面上還留有激動,不得不說這一個案子是跟得他熱血沸騰,終於明白爲什麼霍祺東會是icbu第一督察,這個人不斷是從判案的切入口還是查案用的方法,都令周圍的人跟着他精神捆綁。
“老大,以上就是總結了,頭兒給我們放一個星期的假呢,你可以好好養傷了。”
助手合上筆記本,有些遺憾地看了看霍祺東左臂上的傷口,如果不掛彩,那就更加完美了。
“一個星期的假,你也回家一趟,這一次讓你爸媽擔心了。還有,這一個星期內,不要聯繫我。”
“明白。”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房門關上,一室又陷入安靜。
霍祺東揉了揉眉角,隨意脫下外套丟在一邊,然後躺在沙發上,還沒閉上眼睛,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眸中笑意轉瞬即逝。
“你的消息倒是收得挺快。”
對方笑了笑:“新聞那麼轟動,我哪一次不是第一時間關注,你答應過我的,這一次案件結束,就給我個面子,來大學開一次演講並且開課一段時間。”
霍祺東扯了扯嘴角,側臉棱角線深諳:“給學弟學妹上課,感覺還蠻新鮮,專業裡有沒有特別突出的學生,女學生。”
“有那麼幾個,不過有一個年初請假了,涉及一個案子,瘋了。”
瘋了?
霍祺東挑了挑眉,學犯罪心理學的,自己的心理素質都這麼差,果然特別突出。
“等我傷養好了,給你答覆。”
掛斷了電話後,手機摁了關機,隨手往茶几上一丟,這下子,誰也沒辦法來打擾他休息了,嗯,想一想,有二十多個小時都沒閤眼了呢。
夢裡,那一雙清澈的眸子記憶猶新,眸光裡明明有傷痛卻還倔強着,是個挺有脾氣的女孩,不過,人如其名,很美。
白樺把白炎涼帶到名苑的公寓,這是白景初在南城的房產,白炎涼從沒有來過。看得出這個公寓並不新,但是環境卻很好,依山傍水,推開房間的窗戶便能夠看見外面的人工湖以及林蔭小道上的一排樹。
白樺告訴白炎涼,這套公寓原本是白景初跟陸佳期結婚的時候住的婚房,後來兩個人離婚後,陸佳期沒要這套房子,白景初也選擇了出國發展,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人住。直到最近這段時間,白樺才抽空叫人過來幫忙打掃。
交代了幾句話之後,白樺也有些私事要忙就先離開了,白炎涼推着白景初從美國託運過來的行李去房間,也沒有着急着整理,先拿着陸思暖的日記本坐在*邊翻看開來。小毛毯搭在膝蓋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子,暖洋洋的也很舒服,翻開日記本,第一頁掉落一張照片,白炎涼撿起來一看,是一個很俊的男人,跟閣樓牆上掛着照片裡的主人公是同一個人。
想必,他是陸思暖心頭的白月光。
以陸思暖的身份留在南城並且進入a大學習,恐怕是白炎涼一生中做的最冒險的一個決定。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白景初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足足幾分鐘,他問白炎涼,不後悔嗎?
後悔?
白炎涼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文字來形容耗費了一整個下午看完陸思暖那本日記後的感受。陸佳期臨死之前那未說完的話跟未標明的意思,也在她看完日記後明白,原本是一個很優秀的大學生,有着很光明的未來,卻*之間瘋了……
恐怕陸佳期想的是,讓白炎涼代替陸思暖一段時間,等到她病癒,也不至於前途盡毀。但這也意味着,她自己,將有漫長的一段時間不能做回白炎涼,不能回到她本該有的生活裡,不能在她拿了畢業證書之後立馬投身到自己喜歡的工作中去追求她自己的夢想。
可這一切,白炎涼不後悔。
或許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當她的眼睫毛被淚意染得溼漉漉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臨近黃昏的時候,白炎涼又去了一趟閣樓,這一次,她沒有把日記本帶上放回陸思暖的書桌,而是走到陸思暖面前蹲下身來,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即便是二十年未曾見面,卻親暱得像是分分鐘黏在一起的姐妹,這就是雙胞胎的魅力。
“思暖,姐姐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像是聽懂了白炎涼的話,陸思暖從漫畫書中擡起頭來,眼眸裡空洞無聲,嘴巴張了張,像極了小孩牙牙學語,說着別人聽不懂的話。
從牆壁上取下一張照片放到包包後,白炎涼離開了閣樓。
南城是一座不夜城,深夜纔是它散發獨特魅力的時間,無數高聳入雲的大廈,燈光耀眼得令你眩目,流光溢彩,映射着這座城市的繁華。白炎涼走在街道上,拿着手機給白樺打電話,恐怕回a大唸書這件事情,還得她幫一幫忙。
一聽白炎涼打算以陸思暖的身份回去a大唸書,原本在書房裡備課的白樺手中鋼筆一頓,在教案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黑線。
“姑姑,你明天去學校的時候,幫我跟系主任說一聲可好?我能不能回去上課,但不選擇住在學校。”
白炎涼在國外唸的是工商管理學,跟犯罪心理學根本黏不上半毛錢關係,這也意味着她要從頭再來。慶幸的是陸思暖在生病前學習特別認真,做的筆記也很詳細,白炎涼學習能力跟記憶力都不差,如果花上一段時間努力讀,應該能夠趕上進度。之所以不願意住在學校,就是怕周圍的同學識破她並不是真正的陸思暖。
白樺是a大外語系的老師,在這件事情上面,或許能夠幫得上白炎涼的忙。
但是,她卻不能夠理解白炎涼的選擇。
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白炎涼莞爾一笑:“姑姑,我捨不得我的妹妹……我願意傾盡所有,保她一世安穩。”
2007年的夏天,白炎涼又回到了大學生活中,此後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叫陸思暖。
六月的校園,被期末考試濃厚的氛圍所包裹着,校道上總能見到抱着一大堆書本行色匆匆的學生。陸思暖就是在這個時候迴歸校園的,在政法系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不少人都涌過來看熱鬧。
“思暖!真的是你啊!你真的回來啦!”
迎面撲過來一個女孩子,緊緊抱住自己,閉上眼睛聞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陸思暖輕輕一笑,聲音淡柔:“唯唯,好久不見。”
——————
今日照常一更,明天開始,恢復舒小白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