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落在無名指上,顧小葵微微一震,太熟悉的動作喚醒了她心底某個細碎的畫面,太敏感以至於當即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這一秒鐘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可下意識就是人類最實誠的反應。
徐政厚看得見那一瞬間顧小葵眼中閃過的驚慌,耳邊響起顧允在說的那句話,拿着鑽戒的手指由僵硬慢慢蜷縮直到攥緊。
六爪咯地掌心很疼卻全然不知,抿緊了雙脣,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怎麼,不是你喜歡的款式?”
許久沒有得到顧小葵的回答,徐政厚的目光倏地漸冷,手指一動,盒子啪一聲蓋上。聲音將這一室氣氛推入一個低壓空間,顧小葵回過神來,連忙搖頭。
“不是的,我怎麼會不喜歡,只是……”
徐政厚伸手撫上顧小葵的臉頰,輕啓薄脣,聲音漫不經心,像在說着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只是什麼?只是怕媒體發現你無名指上的鑽戒,然後傳出緋聞打擾了你的生活?”
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動,就這麼一針見血被戳中,還未說出的藉口被徐政厚先說出來,不知怎的,不歡喜,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
“阿政……”
“嗯。”
精緻英氣的五官透着一股森涼,單字足以讓顧小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時候你不介意曝光了,你跟我說一聲,若你厭煩了,你也可以跟我說一聲。”徐政厚抽回自己的手,把絨盒子放到口袋裡,“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隱瞞。”
在顧允在面前,他是那麼自信地以爲完全擁有顧小葵,如今,他只覺得可笑。這世界上一切情愛,敵不過似水流年,敵不過過去,敵不過,謊言。
直到房門啪地一聲關上,顧小葵都擡不起那雙僵硬的手。鑽戒來得太突然,從結婚到現在過去了那麼久,他從未提過這兩個字,卻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提鑽戒,提謊言。
跌坐在沙發上,身子控制不住開始顫抖,抱緊了再抱緊。
白露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房間裡詭異的氣氛,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蜷縮在沙發上的顧小葵。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那張蒼白的臉毫無血色,那空洞的眼神裡盛滿了傷,白露握緊顧小葵的肩膀:“喂!顧小葵!你清醒一點!”
脖頸像被人掐住,呼吸變得困難,好不容易擡起頭來看着白露,隔了許久問了一句話:“我是不是做錯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白露哪裡知道顧小葵說這句話是因爲什麼,想了想,從包包裡翻出手機來給顧允在打電話。
顧小葵的失魂落魄,恐怕跟他這個久別重逢的戀人脫不了干係。
“你人在哪裡啊?喂,喂,顧小葵你要去哪裡……”
白露剛打通電話,才問了顧允在一句,就看着顧小葵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往門口跑去,來不及攔住。
“白露,小葵怎麼了?”
“我給你酒店的地址,你快過來一趟。”
白露掛斷電話後以最快速度把地址發給顧允在,然後衝出門去找顧小葵,原本以爲她會跑出酒店,結果卻見她在隔壁房門口一邊拍門一邊喊着對不起。
“天啊,你是不是喝醉了啊大小姐。”白露拽住顧小葵,“你想引起多大轟動,這房間沒有住人你不知道嗎!剛纔服務員來收拾房間了!”
白露沒有撒謊,她回來的時候剛好遇見酒店服務人員來換被單,顯然是隔壁退房了,住了這麼久,她都還不知道原來隔壁有人住。
“你說什麼?什麼叫做退房了?”顧小葵紅着眼,在聽見白露的話後猛地回過頭來攥住她的手,“怎麼可能就退房了呢!”
睜大了雙眼,死死咬着脣,那一滴滴狠狠砸下來的眼淚在那猩紅眸子的襯托下顯得異常可怕,就像被逼瘋了一樣。
“顧小葵,你冷靜一點,住的是你認識的人嗎?你到底怎麼了啊?”
白露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是不是生氣了,你說他是不是生氣了啊。”顧小葵掙脫開白露,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誰,不是,顧小葵,你這樣衝出去會出事的。”
被顧小葵狠狠一推,白露後退幾步撞到了門框上,穿着露背的長裙,脊樑骨就這麼一撞,疼得當即眼前一片青黑,扶着牆跌倒在地板上。
顧小葵走得很快,腳下像是生風,長髮往後飄散。從酒店跑到陌生的大街上,來來回回一直走一直找,太着急以至於忘了帶手機,連電話都沒有辦法打。
很多路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這個亞洲女人身上,她臉上是驚慌茫然的表情,不停張望不停尋找。
從白天到黃昏,顧小葵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的路,她什麼都沒有帶,在異國的街道上逐漸迷失。腳底已經麻木,扶着膝蓋彎腰喘氣,蒼白的臉上茫然失色。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一路上,嘴裡機械般重複着這三個字。
她哪來的勇氣,哪來的資格去肆意揮霍徐政厚對她的好,明知道那枚鑽戒只是一個試探,她爲什麼就不能明媚地驚喜地雀躍地讓他幫自己戴在無名指上,她爲什麼要躲開。
澄澈的眸子裡滿滿都是哀傷,擡起頭來,街道上一家酒吧就這麼撞入了顧小葵的眼,吸引了她的注意,腳步像是受了控制一樣緩緩朝着那裡走過去。
從進了酒店的門開始,彷彿跟外面的世界隔絕了一樣,昏暗的光線跟重金屬音樂將你的精神跟靈魂統統扯掉。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兩樣東西不能去碰,一種感情,另一種就是酒。
它們讓你迷醉讓你忘了自我,讓你恨也讓你愛。
沒有一點酒量的顧小葵就那麼直接地點了一杯prosecco,豪飲一杯,眉頭緊皺,攥緊了外套低下頭。
酒精從喉嚨處滑下,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將五臟六腑燒得化爲灰燼。
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伏在臂彎處輕輕喘息,感受着那燃燒的溫度慢慢攀升瞬間將她整個人包裹住。
纖腰被一隻手摟住,耳邊是聽不懂的意大利語,說着什麼顧小葵根本不知道,吐出來的酒氣讓她覺得很難聞,伸手煩躁地揮了揮。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外國男人嘴角露出一絲yin笑,纏着顧小葵,握住她揮動的手摸了一把。
這個動作讓顧小葵很是反感,努力擡起頭來撐起身推開男人:“你誰啊!走開!”
喝醉了酒的顧小葵完全恢復了潑辣囂張的本性,這時候也不管是在國外,隨手抓過吧檯一杯酒就狠狠潑了過去。
外國男人怎麼都沒想到泡個妞也會被潑得滿臉酒,當場臉色就變了,罵罵咧咧一連串意大利語。顧小葵哪裡聽得懂,站起身來就想走,卻被男人一把推到了牆壁上,被撞了一下,頭腦有些清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壓過來。
那一刻,顧小葵徹底慌了怕了,那種被人推落到地獄裡的惶恐惹得她連連尖叫。
被禁錮住的肩膀一鬆,耳畔是男人的驚呼聲,緊接着是玻璃酒杯碎裂、椅子桌子倒下的聲音,太過混亂,顧小葵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耳朵,緩緩蹲下害怕地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切。
男人女人的聲音混在一起,顧小葵眼前越來越模糊,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她也不知道,只是朦朧中聽見了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喊着她的名字。
她卻聽不清楚是小葵還是小七,只是本能地往他懷裡靠過去,攥緊了他的衣領,張了張嘴……
“阿政……”
額頭的血流了下來,矇住了眼睛,顯得面目猙獰,可即便再疼,顧允在都沒有鬆開過抱着顧小葵的手,只是在聽見她昏過去之前那呢喃的一聲,僵住了身。
慢一步衝進來的靳汶希吃驚地捂住了嘴,看着眼前這一切不知所措,跟在身後的白露一眼就看見滿臉是血的顧允在,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裝,卻凌亂狼狽,臉上的舊傷還在就添了新傷。
“顧允在,你沒事吧?”
“讓開!”
他像極了拯救世界的勇士,披荊斬棘而來,不顧刀槍不顧子彈救下了他心愛的女人。
可是呢,她卻不再屬於他了,起碼在這一刻,他在流着血忍着痛的時候清醒地意識到,她已不再是那個兒時遇到什麼危險就喊着顧允在的小女孩,不再是那個一有什麼事情就往他懷裡躲的小女孩,不再是那個心裡只有他的小女孩……
顧柒末,我怎麼就把你給弄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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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備紙巾,這也是好男人一枚。
今天更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