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宸沒有再多問些什麼，擁住談婧言，輕輕地拍撫着她的脊背，吻了吻被汗水溼透了的髮絲，柔聲安慰。
脊背上都是汗水，滾燙的眼淚快要灼傷自己的頸窩，顧奕宸不知道談婧言的夢裡究竟都出現了些什麼，任她這般痛苦難過。
過了好久，纏緊自己脖子的手漸漸放鬆下來，情緒過了幾分鐘才緩和，鬆開手，低着頭，不敢讓顧奕宸看見自己有些狼狽的模樣。不用照鏡子就知道，頭髮凌亂，因爲汗水而全部緊貼在腦門上，眼睛肯定也是哭紅了。
“做了什麼夢了？把你自己嚇成這個樣子。”
顧奕宸的襯衫胸口的位置被談婧言的眼淚浸溼，手指將她額前凌亂的頭髮耐心地整理好，吻了吻那冰涼的額頭。
談婧言沒有直接回答顧奕宸的問題，而是盯着自己的胳膊出神，那裡隱隱約約有個針孔般的痕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怎麼留下來的。
見談婧言許久不說話，顧奕宸伸手將她凌亂的髮絲撥到耳後，“洗澡了嗎？肚子餓不餓，還沒吃午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迴應顧奕宸的是緩緩搖頭的動作，她現在哪裡吃得下東西，心裡面慌慌空空一片，提不起半點力氣來。
“你這樣，我會很擔心你的，我們明天就要拍婚紗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沒有跟我說。”
顧奕宸淡淡問，談婧言擡起頭來，紅脣張了張卻說不出半句話，只是那麼怔怔地看着顧奕宸，眸中映着他那俊美冷冽的臉龐。
“算了，要是太累，你就繼續休息吧，我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再陪你睡。”
談婧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像是什麼反應也沒有一樣，等到顧奕宸站起身，她卻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輕輕閉上眼眸。
顧奕宸低着頭，看着這樣的談婧言，她難得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心房表現出脆弱的樣子來，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真的想要好好過了，不折騰彼此也不再懷疑彼此。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摩梭着柔軟的黑髮。
不得不說，來到法國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特意染成黑色的秀髮，又好像不是黑色。陽光下，折射着紫色的光，沒有光的時候，又像是黑色。
這樣的顏色才適合她，襯托着那白希的皮膚，柔柔軟軟。
“你喜歡小孩子嗎？”
傳來悶悶的嗓音，顧奕宸沒有答話，但摩梭着談婧言頭髮的手卻停了下來。
深邃的黑眸中，藏着許多看不清楚的情緒，這其中，就有不忍。
談婧言看不出來，她放開顧奕宸的手，緩緩直起腰來，目光兩相對，“我問你，喜歡小孩子嗎？”
顧奕宸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但就在他看見談婧言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意時，比她更快地擒住嘴脣，吻了吻，沙啞着嗓子道：“但比起孩子，我更喜歡你。”
世間繁盛荒涼，情愛雨蓋彌彰，你在大千世界裡遇見若干個人，你從他們的臉上看到善意或虛僞的微笑，你在心底存着喜歡或者是厭惡。但最終令溫柔沒頂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恰好看對眼的那個人，他也說喜歡你。
顧奕宸從來沒有表達過自己的感情，彼此間度過了無數日日夜夜，對於愛與不愛，也都是在互相猜測中用着模棱兩可的態度。
所以在聽到顧奕宸的這句——我更喜歡你，談婧言感覺到，心底就像是有萬千煙花綻放，美得醉人，卻令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伸手拉下顧奕宸，在紅脣吻上之前，輕聲道：“真好，我也是，更喜歡你。”
顧奕宸去浴室洗澡，談婧言起身走下*，觸碰到枕頭一片冰涼，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打了內線電話讓客房服務換了一個新枕頭還有新*單。
站在立式的鏡子面前，看着鏡中有些狼狽的自己，面色蒼白，頭髮因爲汗水的緣故一簇一簇。
浴室嘩啦啦的水聲漸漸將談婧言心中原本的恐慌淹沒，蓋住了那些傷痛，也令她萌生了一個想法。
從顧奕宸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件襯衫後，等候在浴室門口，顧奕宸一出來，談婧言便馬上進去洗澡。
喬紹謙打了電話過來問要不要一塊去吃晚飯，顧奕宸想着談婧言的狀態，回絕了他，只是點了餐，讓人直接送到房間來。
等談婧言洗澡的時間裡，顧奕宸捧着電腦坐在*頭回復着一些工作上的郵件，江念初發了短信過來問情況，如實回覆了之後，msn發出了新消息提醒消息，擡眼一看，便是一張帶着請柬的邀請函。
慈善晚宴主辦方晚來的發給自己的邀請函，粗略地看了一眼內容後，顧奕宸便將電腦關機放在一邊。
談婧言穿着襯衫還披着一件長外套，許是洗澡的緣故，臉蛋紅撲撲地走了出來，顧及腳上的傷口，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我已經點餐了，待會送到客房來，我們晚上就在這裡吃飯吧。吃完，我帶你去酒店露天花園散步。”
顧奕宸沒有注意到談婧言裡面穿着自己的襯衫，上一次的襯衫*很成功之後，談婧言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就變得特別侷限。動不動只能用這一招，也不管有沒有效果，聽了點餐之後，她木然點頭，將視線放在了*邊的ipad上。
“能夠借我玩一下嗎？”
顧奕宸眸光微閃，要知道它並沒有把那封郵件刪除，也沒有清除歷史記錄，所以，若是談婧言看到的話……
猶豫不到三秒鐘，還是伸手將平板電腦遞給談婧言，看着她脫下拖鞋，抱着電腦爬到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很自然地靠着自己開始玩。
“兩天，有以寧的消息嗎？突然來法國，我都沒有辦法跟子靳聯繫上，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試試給以寧打一下電話。”
“她換手機號了，現在是大人，做什麼事情她自己都得負責。”
顧奕宸的語氣太淡，令談婧言側目，胳膊撐着被子扭過頭來：“你未免也太置身事外了一點吧？你是她的哥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怎麼可以這樣毫不關心跟在意呢？”
顧奕宸好笑地看着談婧言：“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意，沒有關心。他們不是我們的孩子，也是走入社會的成年人了，不管做什麼，起碼都要有自己對自己負責這樣的認知。而不是事事都由我們來操心。我管你一個人就夠了，分不出太多的心思來搭理別人。”
“……”
談婧言臉色漲紅，慌低頭，目光停在電腦屏幕上，卻根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晚一點，會有人把婚紗送過來，是一年前設計的款式，那時候的尺寸不知道現在還合不合適。若是有偏差，設計師會連夜修改好。”
連夜修？
談婧言震驚到了，不管怎麼說，婚紗設計都是一項大工程，每一處地方的設計跟修改都是斟酌了再斟酌的。
“一定要這麼着急嗎？爲什麼非要選擇在這個時候，這幾天拍，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談婧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跟顧奕宸的感情也不是到了熱戀期，拍婚紗的事情說來就來，而且在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如今顧向東都還在醫院裡，顧以寧也沒有回來。拍婚沙就只有喬紹謙跟舒小白作代表在現場，怎麼都感覺……
像是着急着要完成一件事情一樣。
原本那被驚喜所覆蓋住的感情一下子就落空，像是心房開了一個口子，所有喜悅墜入其中，而灌進來的反而是冷風。
“顧奕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談婧言的目光落在那一張英俊的容顏上，抿着脣，睫毛一顫一顫：“婚紗照，爲什麼要這麼突然。”
顧奕宸脣角微勾，伸手捻起談婧言的下巴，低頭就是溫柔的觸碰：“婚紗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婚禮纔是親朋好友相聚在一起的時候。給你個驚喜，反倒令你覺得不踏實，看來，我在製造浪漫這件事情上，還欠缺了技巧。”
是嗎？
談婧言斂眸，開始回憶一些被她忽略的細節。
首先，從時間上看的話，這一次的安排明顯就不是顧奕宸早就決定好的，否則他也用不着在短短一天內將接下來幾天的工作擠在一起。早該在決定好的時候，將工作均勻地安排，不至於擠滿行程。
其次，慈善晚宴，這個從舒小白提起便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事情，時間太過接近，不得不令談婧言懷疑，顧奕宸會不會是想要有什麼行動。要麼搶頭條，要麼就是掩蓋新聞，不管怎麼做都是轉移注意力的好時機。
感情中，最磨人的其實並不是爭吵跟冷戰，也不是明明喜歡卻始終說不出口來，而是在你一次一次感覺到溫暖的時候，卻再度墜入某個陷阱中。
令你覺得，對方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爲最後的傷害而做鋪墊。
“行了，不要想太多有的沒的。”顧奕宸藏起眸中的深意，雙手環住談婧言，閉上眼睛感受着這一刻的安寧。
門鈴聲響起，以爲是送餐的來了，實際上是助手送來婚紗。
“顧總，susie已經辦好了入住，房間是隔壁左手邊第二間，她說如果夫人的婚紗穿着不合適，她可以連夜改，絕不耽誤明天的婚紗拍攝。”
接過助手手中的袋子，道謝後便關上門，談婧言慢慢走了過來，“這麼大的袋子？有很多套？”
袋子裡的禮盒一共有三個，也就意味着有三套婚紗，談婧言瞪大了眼睛。
“一套是白色的，一套是你最喜歡的天藍色，另外一套，是傳統的中國紅。”
婚紗的設計是一年前訂下來的，當初爲了這件事情，顧奕宸沒少往美國跑，最出名的婚紗設計師親自設計，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款式。
解開粉紅色的絲帶，打開蓋子看到婚紗的那一刻，談婧言下意識驚呼了一聲，眼中充滿驚喜，顴骨上揚。
太美了……
女孩子一輩子最愛的東西無非兩樣，戒指跟婚紗，跟愛有關，跟一輩子的幸福有關。
談婧言小心翼翼地將婚紗拿出來，第一套白色的婚紗，抹胸設計，肩膀一縷輕絲縷縷延伸到腰間，收腰設計。從抹胸位置到腰間，無數顆鑽石散落點綴，即便是有些暗的燈光下，也能散發出璀璨的光來。
“喜歡嗎？”
顧奕宸抱着談婧言，下巴抵在她的頭上，眸光溫柔地落在那件婚紗上：“去試一試？”
穿婚紗，是一項很重大的工程，在影樓通常都會有人幫忙，而在這裡，除了顧奕宸就沒有別人。所以談婧言足足在裡屋穿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來，白色的婚紗拖尾有半米長，雙手拘謹地放在前面，頭髮跟妝容都沒有變，但是一出現，就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
驚豔。
已然以不夠用來形容。
抹胸的設計，露出潔白無暇，膚質凝皙如玉的肩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顧奕宸感覺得到自己的呼吸，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
微擡頭，水眸中閃着羞澀跟遊移不定，貝齒咬了咬脣：“好看嗎？”
顧奕宸點着頭，上前一步，握住那纖細到不盈一握的腰，後退，再後退，將談婧言困在牆壁前。
“美到讓星星都失去顏色了。”
談婧言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額頭跟額頭觸碰在一起，脣瓣啄了啄：“遇見你，就這麼油嘴滑舌了……”
大掌落在身後光滑的脊背上，談婧言輕輕一顫，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彼此眼中也多了一份火熱。
熱吻落下來的時候，聽見呢喃聲：“婚紗，婚紗怎麼辦……”
“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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