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日過去,便到了知味記酒樓開張之日,一大早兒,賀知春便急吼吼的將全家人都鬧騰了起來,說來也是巧了,今日恰好是賀餘的休沐日。
大慶的官員們講究的是旬休,一月休三次。賀餘剛起了牀纔在院子裡胡亂的打了一通拳,隨便的抹了一把臉,又嚼了個香瓜,這才挪揄的對着賀知春說道:“小阿俏這樣公之於衆,小心私房銀子不保。”
賀知春吐了吐舌頭,此舉是她經過深思熟慮的,賀知禮當日的話還有全家人送的生辰禮,讓她無論如何也都不好意思再隱瞞下去了,知味記越做越大,總能旁人都知了,自己個家人卻是不知。
“君山銀針賺了大把的銀錢,阿爹是正人君子自然不會貪圖半分,可是阿俏知道,旁人卻是不知。阿俏和二哥,都想讓別人看好了,咱們賀家自己個有銀子,不差那些。”
賀餘一聽,整個心都化了。
大慶人民舉國都喜茶,茶葉可是金貴物件,又有江東陸氏舉薦,君山銀針的確是大賺了一筆,打響了名頭。賀餘的功績是看得見的,可是眼紅的人更是多!
賀家之前可是緊緊巴巴的過日子,雖然如今賺了不少錢,可賀知禮都不敢大搖大擺拿出來花,爲的是什麼?就是怕有人奏賀餘一本,說他中飽私囊。
雖然拿着賬本子也能證明賀餘的清白。可是一來二去的,到底會污了官聲。人言可畏!
是以現在賀知禮都差點兒要去出賣色相,將竹畫往高價裡賣,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賀家賺錢了!賺錢了!
“阿俏真是好孩子,阿爹很慶幸讓你跟着阿爹長大,沒有像你阿姐一樣,毀在你孃的手中。阿爹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這些。只不過小阿俏的心意,阿爹知了。這事兒你自己個做主,有阿爹在,沒有人能夠拿走你賺的銀子。”
賀知春得了誇獎,一雙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兒,心中比飲了蜜還要甜。
“那阿爹便領着全家人都去,嚐嚐阿俏的手藝。”
賀餘點了點頭,換了一身嶄新的長袍,又將壓箱底的玉佩都翻了出來,系在腰間,倒當真有幾分文雅進士的模樣了,如果忽略他那比常人要高大魁梧幾分的身材的話。
賀知春瞧着他跟過年似的喜慶,忍不住笑出聲來,“阿爹應該像那長安城中的俏大叔一樣,薰點香,再在耳旁簪朵花兒。”
賀餘拍了她的頭一下,也覺得自己個有些誇張了,可他這個當爹的總不能丟了自家小娘子的臉面,“阿爹長這樣,簪了花兒那還不跟媒婆似的了,讓你二哥簪,他長得好看。”
賀知春瞧着賀餘的樣子,也跑回院子裡簪了賀知易送的兩朵絹花,又戴上了賀餘送的鎏金小鐲子,換了一條石榴紅的羅裙,這才領着一家子朝着知味記走去。
遠遠地,就聽到那兒爆竹聲聲響,鑼鼓喧天,賀知春撩開馬車簾子一看,賀知禮同崔九站在前頭正在迎客,舞龍舞獅的人歡天喜地的討着喜錢。
整個觀湖樓前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華麗的馬車,小樓之中絲竹聲陣陣,賓客雲來。
賀三嬸探過頭來一看,張大了嘴,驚訝的問道:“阿俏,這知味記當真有你的份?我怎麼雲裡霧裡的呢!”
賀知春點了點頭,“主要是崔公子的,我就是給他想了幾道菜,他許是念着當初我救過他一命,便給我分了點利。”
賀三嬸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喜上眉梢,“阿俏真是有本事,這是遇見貴人了。這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啊,得趕上福滿樓了吧!”
她的話音剛落,賀阿爺就咳了咳,“阿俏一個小孩子,啥都不懂,你這麼大了,也不明白?崔公子就是從指頭縫裡漏一點銀子給阿俏當零花,你莫想三想四的,平白得罪了人家。”
賀三嬸頗爲識時務,頓時住了嘴,笑道:“阿爹,我臉皮哪有那厚啊!我們一家子啥也不會,二哥二嫂不嫌棄我們混吃混喝,我已經很滿足了。”
賀阿爺這下滿意了,挺直了腰桿子,率先下了車,又定了定神,這才朝着小樓中走去。
賀知禮一見,忙迎了上來,“阿爺阿奶,特意留了一桌,我領你們上去。”
賀知春瞧着崔九在一旁想要打招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僵硬着下巴的樣子,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聲,“阿爺你們先去,我先謝過崔公子。”
待一家子上了小樓,崔九這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說道:“你有求於某的時候就叫崔九哥,平日無事的時候就喚崔九,今兒個怎麼就突然知了禮數,喚某崔公子了!”
賀知春吐了吐舌頭,心中暗道我還直呼過你的大名崔景行呢!
“那我以後便喚你崔公子了。崔公子你這像是迎客上門麼?板個臉跟門神似的,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
崔九眼一瞥,“就這些掏點銀子來吃飯的,還值得崔某相迎?多大臉啊!但凡有錢的,某可是都派人放出風聲去了,他們豈敢不來!”
得!您仗勢欺人也就算了,爲啥還這麼理直氣壯!她就說知味記雖然在嶽州已經有了些名氣,但不至於所有人都搶着來吃第一頓吧,敢情是被崔九逼的!
賀知春突然覺得,崔九沒有變成欺男霸女的惡霸,實在是清河崔氏積了德,祖宗顯靈。
崔九見賀知春整個臉都有些扭曲,遲疑道:“你若不喜某這樣,那下次不這樣了,你還是叫我崔九吧,崔公子什麼的,怪彆扭的。”
賀知春搖了搖頭,“這樣挺好的,真的!我若是有靠山,絕對直接坐在家中,等着別人送銀子,不送的?哼哼哼,走着瞧!”
崔九被她裝模作樣的樣子逗了樂,睜大眼睛,耳根微紅,將賀知春拉到一旁,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個銀製鏤空的小香球,這香球是是中空的,裡頭可以放上香片,而在香球的下頭,有着八根長短不一的流蘇,每一個流蘇下,都墜着一個銀鈴鐺。
“補給你的生辰賀禮。某還沒有送過香瓜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呢,不要壞了某的名聲。”
賀知春睜大了眼睛,瞧了瞧,不由得笑了出聲,“我怎麼聞着,這小香球一股香瓜味兒,連模樣也像得很。”
崔九面有得色的點了點頭,“可不就是香瓜,某特意叫人打的一個,給你壓裙子。”
賀知春看着崔九一副快誇我的樣子,不由得心頭一軟,“那我便笑納了。薰香我不喜歡,但是香瓜我還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