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27 17:57:39 本章字數:12366
東方語也不着急,她安然俏立原地,笑意微微等待着。愛睍蓴璩
良久,住持纔再度掀起眼皮,笑彌勒似的面容下,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他看着容光明媚的絕色少女,道:“施主,貧僧身爲出家人,理應予人方便,只不過……”
“施主你所想看的涉及到本寺的秘密;這個……貧僧雖爲本寺的住持,但也不能擅自作主,單獨爲施主你大開方便之門。”智苦大師笑彌勒似的面容現出爲難之意。
半晌,他看着仍舊沉默含笑等待的少女,又道:“不如這樣吧,請施主你在此稍等片刻,待貧僧與寺裡衆長老商量一下,看一看大家的決定如何?如果大多數人都同意的話,那貧僧自然也沒異議,但如果……,貧僧想施主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到時還請施主你千萬見諒。”
“有勞住持了。”東方語雙手合什,神情一片慈和謙虛。
“胭脂,將香油錢捐出去吧。”
“對了,住持,我看寺裡好些地方樑柱油漆都有剝落的跡象;我想,等我看過貴寺的鎮寺之寶後,再捐一筆香油錢專供修繕之用,你看如何?”
“阿彌陀佛,”住持莊嚴宣着佛號,神色慈和之極,“施主你樂善好施福緣深種,貧僧與衆長老商量的時候,一定會將這點告知大家的,還請施主你稍等片刻。”
“住持放心,我就在這裡耐心等候。”少女微微一笑,眨着明媚眼眸,道:“住持,請。”
智苦大師頷首轉身,出了靜室。
胭脂眼見他走遠,神色之間隱見不贊同,立時忍不住皺眉問道:“小姐,你捐那麼多錢出去,只爲看一眼這什麼普濟寺的鎮寺之寶,究竟這個鎮寺之寶是什麼東西?你爲什麼非要看它不可?”
“胭脂,錢掙來就是要花的;你別年紀輕輕的,就學做守財奴。”少女笑眯眯對圓臉丫環眨了眨眼睛,上翹嘴角隱現一絲揶揄,道:“至於這普濟寺的鎮寺之寶嘛,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不過,我要見識這個東西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夏雪聞言,略略垂着眼睛,無聲抽了抽嘴角。
心道:你不是不知道普濟寺的鎮寺之寶是什麼東西;你只是無法猜測出智苦大師想要給什麼東西你看而已。
嗯,說實在的,她也很好奇這普濟寺的住持究竟會拿什麼東西,來她們面前稱鎮寺之寶;但橫豎是絕對不會拿她們想看那東西就是。
就在東方語主僕說着悄悄話的時候;住持很快就去而復返。
“施主。”智苦大師笑容滿面,腳步輕快而來。
東方語從他的腳步聲便已知道她的銀票攻勢成了;不過,她眸光微轉,帶起淡淡的探尋瞟過住持笑彌勒似的面容。
“經過從長老一致商定,認爲施主你福澤深厚,我等身爲佛門中人,最講究的便是這個緣法;既然施主與佛門有緣;這普濟寺的佛門至寶,自應讓施主一見。”
少女媚光豔豔的臉龐露出一絲驚喜,眸光閃動輾轉裡,低聲喃喃道:“哦,福澤深厚!”她輕聲自語中,低垂的眼眸裡微閃過一絲譏諷。
“不知住持什麼時候方便讓我等見識一下貴寺的鎮寺之寶呢?”
“施主如若想看,隨時都方便。”
這麼大方?
少女怔了怔,垂下眼睫,笑意嫣然裡淡去那一抹探究。
笑道:“住持勿要見笑,我這等肉體凡胎,想到可以見識佛門至寶,這心情難免興奮,我實在是激動到一刻也等不了,假若住持方便的話,不如此刻就讓我們去見識一下?”
智苦大師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神色裡微見一絲驚訝,但隨即又被他迅速隱去。
“施主性情率真,乃本性流露;貧僧也沒什麼要緊雜務,即使有,也可以交由其他弟子去處理;也罷,施主你心情急迫,貧僧若再推拒,那就顯得矯情了。”
東方語聞言,略略挑了挑眉,看來做住持的也不容易,這嘴巴除了要懂得參透佛性;還得學會八面玲瓏,爲了這吃飯的傢伙,估計將黑的說成白的也沒問題。
更遑論只是小意思的誇她兩句。
住持一番恭維客氣之後,便帶着東方語三人出了靜室,不過,他帶着她們七拐八拐之後,卻是往後殿一座獨立的小樓而去。
東方語見狀,心下忍不住冷冷笑了起來。
看來她今天的銀票是白打水漂了;智苦大師帶她來這種地方,看的又豈會是她想要的東西。
不過,剛纔看住持猶疑的神色而變僵的表情,她敢肯定,這普濟寺裡一定有一樣不欲爲人知的至寶,至於那件寶物——。
夏雪默默看了那神色冷矜透着涼涼笑意的絕色少女,眉頭也幾不可見地蹙了起來。
她們在見住持之前,就已暗下打聽過了;這普濟寺的鎮寺之寶絕不應該是藏在這座小樓裡的東西。
智苦大師走在前面,似是沒有感受到東方語眼神泛涼發出的幽幽寒意一樣;在前面走得穩實而有力。
他直接帶着她們走到那座獨立的小樓前,停下腳步,自身上掏出鑰匙,看了一重又一重的門,直至過了三重門之後,他們一行人才得以真正踏進小樓裡。
東方語放眼望去,只見這座獨立小樓裡面,眼見都是些陳舊泛黃的經書。
“住持,你該不會想告訴我們,這些經書全都是貴寺的鎮寺之寶吧?”少女隨手拿起一本積滿灰塵的經書,笑眯眯在智苦大師跟前抖了抖,抖得那厚厚的灰塵直嗆住持鼻孔,她笑得仍舊那麼雲淡風輕,而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沒有一絲火氣不滿的味道。
她目光微轉,在智苦大師開口回答前,又懶洋洋道:“如果你真打算這麼說;我只能說,貴寺的鎮寺之寶可真不少,這放眼望去,滿目皆是;想必住持隨隨便便拿一本經書出去亮一亮,我相信立刻就會要無數香客爲貴寺添香油錢。”
智苦大師揚了揚嘴角;神情似乎夾雜着一絲尷尬。
他雖然沒打算這麼說;可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這麼明目張膽的挖苦,他還是平生第一次。
臉上那笑意慈祥的和善笑容,在少女的挖苦下,也隱約的有些掛不住了。
“施主,你真會說笑;若我寺真有這麼多鎮寺之寶,那它們如何能再稱爲鎮寺之寶?”
“住持見笑了;”少女笑意微微,雙手合什,又道:“我見識淺薄,亂猜的。”
“施主活潑率真,難怪福澤深厚。”住持眯起眼睛,忽然來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唬得那笑意晏晏的少女也不禁一怔;這一怔之後,她不着痕跡地抽了抽嘴角。
這老和尚,說她活潑率真,實際是指她不長腦子吧!
好啊,她倒是很想見識這普濟寺的鎮寺之寶;順便也想見識一下這位慈悲爲懷的出家人,是不是真的敢在佛祖面前起誓,自己絕不打逛語。
少女懶洋洋一笑,眼神清澈而無辜,似是沒聽懂智苦大師的話一般,微笑着繼續跟在他身後往小樓深入的地方而去。
通常這藏寶的地方都是在某此不起眼的角落,按照這個定律,智苦大師引她們去的地方興許真藏有什麼寶貝。
就在東方語天馬行空般胡亂臆測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智苦大師在一處陳舊的書架處停下了腳步;隨後抽掉架子上幾本經書,又往牆壁反覆地摸來推去,隨後,便聽見牆壁忽然響動起來,繼而露出一個內凹的方格,方格當中放置着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看那色澤紋樣,倒是年代久遠。
東方語靜靜看着住持將那隻木盒取出,眸光閃動下,雖微濺涼意,但她扇動的濃密長睫卻將心下那層層厚重的失望給完全掩蓋了起來。
智苦大師似乎對她微妙之間的變化仿若無覺般。他鄭重地取出盒子,拿到一張同樣積滿灰塵的桌子上,雙目露出十分虔誠的神態緊盯着盒子,之後又宣了佛號,才緩緩打開盒子。
東方語垂着眼眸,對他故弄玄虛的舉動一點興趣也沒有,心裡只覺得眼前所見俱諷刺之極。
盒子打開,裡面的東西在光線折射下,竟然在一瞬亮光四射;只不過這四散光線雖透亮,卻並不耀目;而自生一股涼意裡還帶出一絲微溫的感覺。
東方語感受着空氣的變化,心下微微起了訝異,這才轉頭正眼看向盒子。
只見盒子裡面平放着一尊玉佛,這玉身剔透而富有光澤靈氣。
看樣子,這尊玉佛確實也稱得上價值不菲的寶物。
“施主,這尊南海玉佛便是我寺相傳而下的鎮寺之寶了。”住持看着那尊玉佛,一臉的敬重莊嚴。
失望的滋味東方語早嘗過;而她在智苦大師將她們領到這來的時候,便已知道里面的東西絕不會是她想要找的東西。所以這一刻,在揭開住持特意爲她準備的鎮寺之寶最後一層面紗之後,她心裡反而覺得十分輕鬆平常。
住持如此大費周章爲她安排這麼一個珍貴的鎮寺之寶,這反而越發證實了她心裡的猜測,這個寺廟一定有她要的南光玉樹。
因爲她之前在觀音廟後山所見的那株枯死的南光玉樹,在她幾番試探之下,隱約得出一個信息,那便是那株玉樹是從這個地方移植過去的,可惜因爲水土不服,最後沒能成活。
“這尊玉佛,不論是玉的成色還是雕刻的手工,都乃世所罕見;難怪能成爲貴寺的鎮寺之寶了。”少女略略轉動着明亮眼睛,微微含笑恭維了幾句,然而,誰都聽得出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裡,根本是敷衍譏諷的成分居多,而沒幾分真心在。
她隨後便讓胭脂再捐了一筆香油錢,再然後,幾人便告別離去。
智苦大師看着東方語她們三人的身影漸漸淡出視線,眼裡終於露出輕鬆的神色,嘴角無聲吐出一絲涼涼笑意來。
“語姑娘,你們先回觀音廟,我折返回去再探他一探。”
胭脂愕然看着夏雪,疑惑道:“夏雪,你回去探什麼呀?我們不是已經見識到普濟寺的鎮寺之寶了嗎?”
夏雪看了胭脂一眼,又望望那笑意微微的絕色少女,眼裡一瞬閃過淡淡無奈。她在頭疼這事該怎麼對胭脂說明纔好。
東方語懶洋洋瞄了那圓臉丫環一眼,緩緩道:“嗯,夏雪你去吧;不過萬事小心;還有,即使你真查探到什麼消息,也不要單獨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夏雪點頭,隨即轉身折返普濟寺。
胭脂看着轉身走得乾脆的冰冷少女,當下疑惑更甚。
道:“小姐,你和夏雪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奴婢?奴婢怎麼聽不懂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胭脂,你想多了。我是另外有事吩咐夏雪去做。”少女淡淡看了胭脂一眼,神色十分正經。
胭脂看她這副模樣,自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亦自然不會再多話。
夏雪辭別了東方語之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改頭換面一番,她再次踏入普濟寺的時候,那神色冰冷的少女早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相普通得扔進人海便再難找得出來的和尚。
一身灰青的和尚服,一個明晃晃可當燈泡的光頭;夏雪一身悠然地出現在普濟寺,當然她假扮的身份等級不能太高,畢竟高級的和尚容易被人識破。
她進入寺內,一直低頭埋首,藉着打掃的便利,不時與寺中各處和尚搭訕閒聊;在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閒談中逐漸瞭解到普濟寺另有一處秘密禁地所在。
當然,這所謂的秘密,早就成爲了公開的秘密;所以她並不用費多少心思就能打聽到這個地方;但這個秘密禁地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她就實在打聽不到了。
但這也無妨,只要被列爲禁地的地方,除了收藏一些不便被外人知道的隱私外;便自然是藏寶之地了。
她再仔細打探一番,終於確定了那個秘密禁地所在的具體位置。
有了具體目標,接下來她便踞伏在隱蔽處,讓自己好好保存體力,只待夜幕來臨,她再悄悄行事,前去探訪一番。
夜色,像一張無形的網,永遠那麼冰冷無情,黑着臉對大地悄然覆下。
一條身手矯健的人影在黑暗中穿梭起落,看她偶爾停滯的腳步,可見她對地形並不十分熟悉;這套在寬大灰青色和尚服的人影,趁着夜瀾人靜時刻,悄然躍到普濟寺後殿某處,與主殿遠隔的地方來。
那個地方設計得十分古怪;它的四周看似是羣山,實際卻是外形建造與山體相似的殿宇,而令人覺得怪異的是,這些殿宇似乎並沒有人居住;在這三面假山環繞之間,穿插着一條彎曲崎嶇小道,這條小道也是古怪之極,因爲它並不是開闢在地面上,而是在那些假山之下,就像一條地道的樣子。
夏雪小心翼翼穿過那些空無一人的假山,再躡手躡腳進入到那條崎嶇的地下小道。一路小心謹慎前行,彎彎繞繞走了一刻鐘之後,前面的視野豁然開闊起來。
她心下暗喜,腳步也隨即加快了許多,然而,她心底那份歡喜還未持續夠到眨眼的功夫,在看清前面的情況後,一瞬又冰冷凝凍起來。
原來她在不知不覺間穿過小道,竟然到了一個銅人陣裡,那些銅人原本全是安靜像擺設的雕塑一樣;但當她一踏入其中,那些銅人便忽然似全部復活了一般。
每一具銅人,都以十分狠辣的招式自不同方位向她進攻。
夏雪微微有些吃驚,便她這吃驚亦只是短暫而過的情緒,她自知在這種情形下,驚慌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令自己陷入到兇險境地;自是立即強迫自己鎮定,一邊反擊一邊飛快想辦法來應對眼前詭異的情況。
但她越發擊,便越發覺事情不妙;因爲各具銅人打在她身上的招式都兇狠無比,她每一次招架反擊都需要使盡全力;而她每一招反擊,無論擊中銅人與否,她都處於被動必敗的境地,因爲銅人根本不怕痛,她再兇狠的力道落在他們身上,也跟沒打中一樣。
這豈不叫她越打越膽寒。
除非她有辦法將這些銅人全部放倒,否則以她一己之力,想要順利通過這個銅人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在這個詭異的陣式裡,除了銅人所發出的“哧哧”之聲,便只有她擊劍所發出的“噹噹”聲與她越來越急促的喘氣聲。
兩刻鐘之後,夏雪不得不沮喪地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根本不是這些銅人的對手,無奈之下,只得先想辦法脫離這個銅人陣,然後再琢磨怎麼破陣。
主意打定,夏雪瞅準時機發動了一輪猛烈的反擊;但因爲她之前損耗過度;再加上她身爲女子,氣力總不如男子,就在她猛烈反擊之餘,那些沒有知覺的銅人仍舊對她瘋狂兇殘地使招襲來。
夏雪一個招式用老,在氣力接繼不上的時候,背部突然遭到銅人狠狠拍了一下,在這一掌重拍之下,她只覺喉嚨一甜,接着一口鮮血便自嘴角“噗”地噴了出來。
這個時候,她顧不上擦拭嘴角,身體疼痛襲來,心下卻忽地靈機一動,她藉着銅人狠拍這股力道,突然一個燕子翻身,往銅人陣外飛掠翻跳,最後,在她以受一掌爲代價,終於險險脫離了銅人陣的範圍。
出了銅人陣,她盤膝坐下,連忙運起內息來療傷,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騰得出手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跡。
調息了一會之後,夏雪覺得自己已勉強可以走動。
她沉思一下,決定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定下可行對策再來。
夏雪轉身循着原路返回,穿過小道之後,到了假山環繞的地面,然後幾個翻飛跳躍,悄然離開了普濟寺的範圍。
然而,她卻渾然不知,自她去而復返,喬裝改扮成普濟寺一名和尚開始,暗中便有一雙眼睛一直默默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此刻,那雙隱在暗處看她的眼睛,在確定她的身影隱入了林間之後,才微微探出頭來,露出無聲的嘿嘿冷笑。
夏雪離開普濟寺之後,原本是打算先回觀音廟對東方語稟明一切,詳忖了對策,琢磨透怎麼破那個銅人陣之後,再來一探究竟。但她仔細想了想,覺得就這樣回去,東方語一定不會同意讓她再回頭探究。
這念頭一起,她便立時頓住了腳步。
如今既然都已經來了這裡,還知道普濟寺裡面極有可能有那株可以醫治公子的南光玉樹,她怎麼可以如此輕易放棄?
不,雖然她沒有親眼見過公子在月圓夜發狂的樣子,但她以前在別苑的時候,從成剛那隱忍的眼色與語氣,便可以想像到公子受着什麼樣難忍的痛楚。
夏雪想了想,遙遙望了望隱在濃霧裡的觀音廟,忽然轉了頭,不是往普濟寺,也不是去觀音廟,而是在二都之間尋了一條捷徑,自密密山林中往山下掠去。
她沒有辦法對付普濟寺的銅人陣,但她覺得有個人也許可以助她通過那個銅人陣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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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眼下就在觀音廟附近。
一個時辰後,夏雪再從山下掠返回來。此時,與她並肩行來的還有一個外表看似楞頭楞腦的小子。
在他們接近普濟寺之前,夏雪再次將自己與威崖改扮一番。
一刻鐘之後,普濟寺附近多了兩個真假難辯的和尚。
這時,天色黑如灰墨,所有人都在酣睡中,普濟寺裡面所有人亦不例外;但夏雪與威崖卻不敢貿然而入;因爲這個普濟寺即使在入夜之後,在寺四下圍牆仍然安排有僧人巡夜,夏雪之前能夠順利自裡面脫身,那是因爲她事先準備了退路。
但此刻,他們欲要從外面進去,卻不是件易事;爲了不打草驚蛇,夏雪最後決定,暫時與威崖在外面養精蓄銳,待天亮寺門大開之後,他們再乘機混進去,只要到了裡面,以他們眼下的身份再接近那個禁地,那就不會輕易引起別人注意。
夜,便在焦心的等待裡由短暫而演變成漫長。
天際,終於在夏雪閉眼睜眼之間,透出一絲光亮,那淺白的青暈染着暖暖的霞彩,慢慢自雲層天際向更深遠的地方擴散,天色終於大亮。
“吱呀!”一聲,普濟寺緊閉的大門便在這木樞缺少潤滑的摩擦裡,緩緩打開。
有僧人腳步飛快匆匆而出,有出去挑水的,有出去負責撿柴的;夏雪與威崖又耐心等了一會,然後混在人羣裡進入到裡面去。
有了夏雪之前的探路,這再去,自然是熟門熟路了,因而夏雪十分順利帶着威崖避過衆人,一路前往她曾被阻的銅人陣去。
很快,兩人便到了那些看似裝飾用的靜止的銅人前。
“夏雪,你確定非要通過這個銅人陣嗎?”威崖在仔細研究了一會之外,神色微透着凝重,看向夏雪。
“這不是廢話,不過去我帶你來這幹什麼!”夏雪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冷嗤一聲。
威崖見狀,張了張嘴,原本還想再說什麼,但見夏雪神色認真之中透着嚴肅與堅持;便將到嘴的話給吞了回去。
“可——你之前不是受了內傷,現在你還可以嗎?”威崖想了想,看着她,仍舊不太放心。
雖然他在歡樂谷也闖過類似的陣法,可那畢竟只是類似,再說當時旁邊還有其他人掠陣觀看,萬一他闖不過去,自然會有人將他帶出陣中;可眼下……。
威崖心裡有些猶疑起來,以他的經驗加夏雪的武功,也許可以成功闖過這個銅人陣;但也許闖不過……。
夏雪見他神色猶豫不定,忍不住皺起眉頭,冷然問道:“你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我,你沒有把握闖過這個銅人陣吧?”
威崖看着她,語氣透着幾分凝重,道:“如果我說我沒有把握,你肯在這個時候退出去嗎?”
夏雪冷冷睨他一眼,嗤聲道:“都已經來了;好歹得試過才知道,到底行不行吧!連試都不試,你就讓我回頭?”
威崖扯動着嘴角,大眼睛裡泛出明顯的無奈,苦笑道:“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那還說這麼多幹什麼?”
夏雪冷冷看他一眼,道:“你準備好沒有?若是準備好的話,我們就開始吧。”
威崖看着她,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會他再說什麼也是多餘的;估計他說再多,她也聽不進去。
夏雪見他點頭,立時便飛身朝銅人陣裡掠去;這個地方,她必須爭分奪妙才行,多待一分,他們的危險便多一分。
威崖見她開始動手,自然也不敢怠慢,連忙跟着掠進銅人陣中;但他的武功本就不如夏雪,這會又要不停出聲指點夏雪如何避開要害來破陣;他剛掠入陣中沒多久,就顯得有些狼狽。
兩人配合着左衝右突,但好一會,在二人俱感覺吃力的時候,他們發現仍舊沒辦法破解這個銅人陣。
“夏雪,不如我們先退出去吧,眼下這情形,我們根本無法強行破解這個銅人陣,也根本沒辦法通過它,而進入裡面更深的地方去,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人都會受傷。”
威崖一邊思索着對策,一邊規勸夏雪。
“我看你不是破得挺順利的嗎?爲什麼現在要退出去?既然都做到一半,再來個半途而廢,那我們之前的努力不是全白做了。”夏雪冷眼睨他一眼,語氣帶着決絕的不可質疑,“要出去你自己出去,總之今天過不了這個銅人陣,我誓不罷休。”
威崖吃驚地看着夏雪,對於她的倔強實在有些難以理解,可這個銅人陣的威力非同小可,他發覺實在並非憑他們二人之力就能應付得來的;可他知道無論他再勸,夏雪也聽不出去。
他心下在飛快思忖着對策,並趁着夏雪分身無暇之機,一下躍到她身邊,陡然出手拉住她,便欲將她強行帶出銅人陣外。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自他們周圍跳出數名和尚,每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冰冷殺氣,俱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二人;並且以無比迅速之勢朝二人圍過來。
“你們不用費心思出去了,今天我們就完成你們的心願,讓你們永遠留在這。”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溫度的聲音幽詭響起,他的聲音一出,同時令銅人陣裡的夏雪與威崖心頭大震。
那渾厚的內力,幾乎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便差點將他們心脈都震碎。
夏雪與威崖神色凜然默默對視一眼,隨即默契十足地相互背靠着背,準備迎敵。
誰知他們的舉動,瞬間將那些面無表情的僧人們激怒起來。
“不知廉恥的狗男女,居然敢在佛門淨地做出此等褻瀆佛祖的苟且之舉,看我們怎麼收拾你們。”
苟且?
褻瀆?
夏雪與威崖一時臉色通紅,隨即又鐵青一片,眼睛皆不約而同泛起了憤怒之色,激戰就此在他們之間展開。
而觀音廟,在夏雪第一次闖入銅人陣,受傷之後卻中途改變主意下山的時候。
觀音廟裡也發生了一件令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下半夜時分,東方妮房裡突然竄起一股焰紅火苗,原本竟是守夜的丫環打瞌睡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所致,幸而這場火併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只是將房內的東西都燒得焦黑一片,這樣下來,東方妮這個房間自然不能再住人了。
可他們的院子都是提前定下,纔有一人一間房的獨立小院;這樣一來,東方妮勢必要與別人擠一間房了。
“夫人,我、我就去跟四姨娘擠一起行了。”東方妮看着臉色泛黑的夫人,想了想,仍舊大着膽子提出她的意見。
“這怎麼行。”夫人想也沒想,聞言便直接否決了東方妮的提議,“說到底,你也是將軍府的小姐,哪有小姐與姨娘擠一個屋子的道理。”即使那個人是她的生母也不行。
“如果四姨娘不嫌棄的話,妾身願意與四姨娘擠一個房間,這樣四姨娘原來住的房間就可以騰出來,讓四小姐住了。”一向冷淡對佛多過對人的大姨娘突然出聲,倒是令在場的人齊齊驚訝扭頭看她。
“這怎麼行。”夫人不帶情緒地看着大姨娘,語氣淡淡透着不容質疑的否定,“你怎麼說也是府裡的姨娘,自然也不能委屈了你,讓兩個姨娘擠在一起。”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讓我繼續住在這個黑乎乎不成樣的房子裡吧?”夫人一再否定,向來不惹事的東方妮也忍不住不滿地嘀咕起來。
然而她的聲音雖小,可她那目光神態,實在令夫人看得十分不順眼,即使聽不清她在嘟嚷什麼,夫人光看她那滿臉不耐的神情也能猜出幾分。
這一望,夫人心底自然更加不悅,臉更黑了,而聲音愈加的冰冷不帶一絲溫度,道:“這場火災到底是誰造成的?這房裡的損失就由誰來負責;府裡可沒責任到處爲你們惹的禍事負責。”
這話一出,東方妮嘴角無聲抽搐起來;而四姨娘也露出割肉般的疼痛表情。
“眼下,四小姐只好暫時與二小姐擠一擠了,你們都是府裡的小姐,姐妹間多親近一些也是好的。”夫人冷眼掠掃過東方妮覆着面紗的面,卻突然再轉掃到一旁安靜的東方語身上,“我想,二小姐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你看,讓一個小姐與府裡的姨娘擠在一起顯然不合規矩,若是讓兩個姨娘擠在一起,讓出一間房來,讓外人知道,免不了要生是非,認爲我們府裡的小姐沒有教養,她們怎麼說都是你們的長輩;至於兩位少奶奶,姑嫂擠在一個房間也同樣要惹人閒話,只有你們姐妹二人住一起最好。”
東方語笑意微微看着滔滔不絕的夫人;她算是看明白了,夫人說那麼多,橫豎便是要將東方妮塞進她房裡,這會什麼理由都讓夫人給說盡佔完了,她還能再多說什麼呢?
她若再拒絕,一下就被夫人推出來成爲衆矢之的了。
不就是塞個妹妹與她擠一塊麼?
她纔不相信東方妮敢對她起什麼禍心。
“夫人說的是”念頭轉過,東方語笑眯眯看向夫人,緩緩含笑道:“四妹妹,那就委屈你暫時與我擠在一起了。”
“胭脂,趕緊的回房收拾收拾,將牀鋪給四妹妹騰出來。”
“還是二小姐處事大方得體。”夫人見狀,僵着臉皮扯出一抹虛僞假笑,道:“那眼下就這麼安排了。四小姐,請你與二小姐擠一擠;其他人繼續回去休息吧。”
東方妮看着已轉身走遠的夫人,心下雖是十分不甘與惱怒,卻不敢再說什麼;四姨娘也只得眼巴巴地看了看東方妮,用眼神示意她聽話之外,亦不敢再對夫人提什麼異議。
“四妹妹,請進來吧。”東方語默默看着在門前躊躇扭帕子的東方妮,十分友好地笑道:“夫人說得對,你我姐妹間該多親近一些纔好。”
少女笑意晏晏看了看東方妮,眼角卻悄然飛掠過一衆各懷心思邁步離開的人;在不動聲色間便將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姬素憐那一貫倨傲的眉宇,微微泛着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意;夫人眼神隱忍而冷光變幻閃爍不定;耿言暖怨毒眼神裡夾着一抹不甘。
少女一瞥之後,悄然收回目光,看了看臉色沾染菸灰的東方妮,忽然對她旁邊的丫環珠香道:“珠香,去打盆水來,讓四妹妹洗漱一下再休息。”
珠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東方妮,又偷偷瞄了東方語一眼,囁嚅着嘴脣,腳步卻不肯邁動。
“怎麼,難道我這個二小姐吩咐你去端盆水來,也使不動你嗎?”東方語眉眼一冷,雖然她絕色臉龐仍舊含着淺淺微笑,但她的聲音卻透着絕對的威懾力度。
珠香一聽這話,渾身都禁不住抖了抖。
東方語眯起明亮眼眸,一記含着無比威壓的眼風無聲定定飛了過去,凝落在珠香臉上不動,櫻脣微啓,輕輕吐出一聲:“嗯?”
“是,奴婢這就去爲四小姐打水。”珠香逼於她那懾人氣勢,連頭也不敢擡,立時便轉身出去。
東方妮見狀,心頭五味雜陳,正想出聲對東方語譏諷幾句。卻不料,東方語眼光一轉,那明亮驚人的目光便定定壓過她的氣勢,東方語微微一笑,隨即慢悠悠道:“四妹妹心裡定然是在責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多事,對吧?”
“不過,我勸四妹妹暫且還是把心思放在今晚起火的源頭上比較好。”
少女眸光微轉,便靜靜帶出一室的明亮光華,讓這漆黑的夜也瞬間絢亮了起來。
“先是前天晚上,小少奶奶房裡無端遭蛇;可最後證明卻是一根類似毒蛇的草繩所引起的一場虛驚;再是今晚四妹妹房裡莫名起火,難道四妹妹就不覺得這些事情蹊蹺得令人起疑嗎?”
東方妮聽聞她這漫不經心的話,心底不知怎的,驟然便起了驚慌,而臉色更莫名的大變。
雖然她覆着面紗,東方語根本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但即使看不清,從她那驀然變深的眼神中,東方語仍舊能準確知道東方妮此際心理的變化。
“四妹妹,有句話叫做,日防夜防,可惜家賊難防。”少女懶洋洋地睨看着東方妮陡變的臉,又漫不經心笑嘻嘻道:“我看珠香這丫頭挺機靈的,人緣也不錯;她與大少***丫環小曼就挺處得來;嗯,與小少奶奶身邊的月蘭也處得不錯呢。”
東方妮的臉色在東方語這番雲淡風輕的話裡,漸漸由青變成一片慘白。
她垂下眼睫,任憑目光變幻,卻良久沉默了下去,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天色,在東方妮輾轉反側中,終於緩緩迎來了光明的一縷亮。
觀音誕舉行爲期三天的祈福活動,所以,這天一早,衆人自然也在天光明媚的時辰,早早便起牀,依着慣例洗漱過後,用了早膳,然後參加早課。
木魚聲聲,香菸繚繞,大殿內一片莊嚴肅穆氣氛。
無論是觀音廟的師太還是前來參加觀音誕的香客,此刻都極爲虔誠地跪在莆團上,垂目合什,口裡唸唸有詞。
在這個莊嚴的時候,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吵嚷的喧譁。
在衆人面露詫異的時候,殿外那急重帶起陣陣生風怒氣的腳步聲,便已疾步到了殿門之外。
主持早課的了元師太蹙起眉頭,正欲出去探個究竟;那些帶着殺伐之氣的腳步聲卻已在殿門外驟然而止,接着便是一句冰冷的高喝聲挾怒衝殿奔來:“誰是東方語,趕緊出來。”
驀然聽到被人點將,東方語心下莫名緊了緊,但她臉上仍舊一派從容鎮定,她看了眼夫人,然後才緩緩站起來,轉身,悠然往殿外望去。
然而,這一望,她明媚眼神驀然縮了縮,而她的心情也立時直直往下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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