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被厲時御帶回m國,付妍兒在醫院已經整整住了一個星期。
厲天嶽每天寸步不離的陪着妻子,就是怕她會因爲這段時間的情緒而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可她沒有,一個星期下來,付妍兒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食之不味,寢之不寐,整個人都鬱鬱寡歡,短短的時間裡她瘦的都快脫了形。
輕度抑鬱症終究還是在三個月後的今天纏上了她。
“沉旭,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這樣下去你付姨遲早得出事。”厲天嶽心疼極了,看着莫沉旭無比沉重的詢問,眉眼間的倦意透露了他極度的疲憊。
莫沉旭看着曲腿坐在牀上悶不做聲的女人,除了那張天生麗質的容顏依舊精緻之外,整個人早已不如以往那般精神煥發,她目光空洞的彷彿沒有任何焦距,渾身上下都透着病態。
心底實在不是滋味,莫沉旭無聲嘆了口氣,隨即紳士的把厲天嶽帶出了病房。
雙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他低頭沉吟了兩秒,繼而語重心長的說,“厲叔叔,付姨本身就有心臟病,所以總體來說,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比較複雜,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聯繫了一位世界享譽多年精神科方面的專家……厲叔叔,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讓付姨重新振作起來。”
“只是……”莫沉旭忽而思忖起來,厲天嶽看出他的爲難,緊張的忙接話道,“只是什麼?沉旭,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開口,只要能救妍兒,哪怕拿我命來換我都願意!沉旭,厲叔叔拜託你,一定要治好你付姨啊。”
厲天嶽抓着莫沉旭的手臂,語氣沉重,微微凹陷的雙眸透着悲痛,流血不流淚的他此刻眼底居然逐漸泛了紅。
莫沉旭忙不迭的安撫。
厲天嶽和付妍兒感情有多濃厚但凡長期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厲天嶽護妻在m國也出了名的。
“厲叔叔,付姨我肯定會竭盡所能,也就是抑鬱症而已,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我只是想說,如果能對症下藥的話治療起來能更具效率,昨天我仔細分析了一下,付姨換上抑鬱症的幾個原因。”
“你說你說,我聽着。”厲天嶽迫不及待的迴應,那認真的表情就好像是學生在請教老師問題一般,看着居然有點萌萌的。
“其一。”莫沉旭一本正經的開口,“對兒子的愧疚,厲叔叔,你也知道,時御和安慕希的婚姻並非他所願,自從結婚後,時御就未曾真正的舒坦過,以前付姨覺得自己所有的行爲出發點都是爲兒子好,所以總是一意孤行,現在,付姨她明白了,但因爲自己過去的所爲,兒子已經痛失了愛人,她看着他痛苦難過,可她卻已經無能爲力,那種深深的愧疚在日積月累下得不到宣泄,最終也會發展成抑鬱。”
“其二,對安慕希,同樣的情緒吧,畢竟當初也是她親自把安慕希趕出門的,只是她突然的偏激都是因爲太愛兒子,護子心切才導致她輕信了那些謠言從而對安慕希徹底改觀,直到三個月前她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當然最讓她無法釋懷的,就是安慕希爲你們厲家流過兩次孩子的事情。”
“其三……對安長禹。”莫沉旭越說心裡就越是沉重,“這應該是造成她抑鬱症最大的原因,她現在沉浸在對他們三個人深深的愧疚裡無法自拔。”
莫沉旭無奈的輕輕嘆了口氣,“厲叔叔,你知道付姨上週說是讓時御陪他散心,其實是帶他去見安慕希嗎?”
厲天嶽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麼?”
“付姨想讓他們複合,可是……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他們之間還怎麼複合呢?”
“付姨徹底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想做點什麼去彌補,最後卻發現一切都已經太晚,是自己親手葬送了兒子的幸福,還揹負着一條無辜的性命,在她的意識裡,她認定自己就是一個罪人。”
莫沉旭沉重的深呼一口氣,透過玻璃窗看着坐在牀上依舊不動一下的付妍兒,胸口沉的有些透不過氣。
她的確是一個罪人。
可老天到底還是對她頗有眷顧,沒有讓她一錯再錯,輕度抑鬱只是對她的一點懲罰。
最讓人心疼的那個,應該是厲時御。
他胃病反覆,失去愛人,母親抑鬱,不說多美好但卻奢侈的生活原來何其風光無限,讓人萬衆仰慕的厲大總裁,如今呢?生活竟也會這般一落千丈。
而他這個做兄弟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遺餘力讓他們母子健康的活着……
“解鈴還須繫鈴人,沉旭,你想表達的這個理吧?”厲天嶽站在他的後側,暗裡下了一股決定。
他確認道,“是不是隻要時御和小希複合,妍兒的病就會更快好起來?這也是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對不對?”
略有風霜的臉上沉冷嚴肅,厲天嶽目光定定的看着莫沉旭。
莫沉旭愣了下,回頭迎上他的視線。
聰明如莫醫生,怎麼會看不出他此刻心裡所想。
“厲叔叔,時御不會希望你那麼做。”
厲時御他說過,縱然他們已經無法在一起,這輩子,他也會繼續默默的守護着她,不會讓任何人意圖傷害。
“沉旭,時御需要小希,妍兒也需要。”
“我知道,可安慕希不可能再回來。”也不該再讓她回來。
在這整件事情,安慕希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她本不是一個脆弱的人,她能爲愛隱忍,敢拼搏事業,以前面對葉菲然的時候也從未怯場過,,莫不是生活對她太過殘忍,壞事接二連三,他一直堅信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安慕希必然能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厲叔叔,安父的死畢竟對安慕希的衝擊太大,說句不中聽的,對時御而言,他和安慕希可能只是隔着是一段殺父之仇,但對安慕希而言,除了這段仇還有兩個在她肚子裡無辜死去的孩子。”
“沉旭,孩子的事並非時御所想,第一次流產他不知情,第二次……也只是個意外,當然我並不是說時御他沒責任。”厲天嶽的臉色攸變得複雜起來,“我知道,終究是我們厲家欠她的,可是沉旭,我現在真無法顧及那麼多,我只想讓你付姨快點好起來。”
於他來說,只要能救愛妻,不擇手段又有何妨?
“可是時御那邊……”
“時御現在不是心心念唸的都是小希麼?”厲天嶽打斷莫沉旭的顧慮,“如果我真把小希帶回來,我相信他也一定會很高興。”
是,他會很高興,付姨的病也會好的更快,可安慕希呢?
她的日子也是好不容易纔歸於平靜的吧?難道又要因爲自己的殺父仇人而宣起驚濤駭浪?那對她來說又該是多殘忍?
大概吧,人都是自私的,爲了自己,爲了心愛的人,都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傷害別人。
想起安長禹的死,莫沉旭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厲叔叔,我知道你的擔憂,但是能不能先給我點時間?我們一起努力先嚐試其它辦法,如果付姨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或者加重,再說,好嗎?”
這也不過是緩兵之計,他相信詹姆斯一定能給他一個完美的治療方案。
可厲天嶽的固執也並非他人能左右的。
“沉旭,我一刻都不忍心看着妍兒這副樣子。”厲天嶽搖頭說道,“你知道嗎?自從時御和小希離了婚,她就幾乎沒怎麼笑過,三個月前的那件事發生過,她更是每天都過得如同煎熬,可我身爲他的愛人卻只能眼睜睜看着……”
“話說回來,小希生性善良,否則流產那麼大的事她不可能忍得下,既然妍兒已經意識到了錯誤,我相信她會願意幫這個忙。”
“沉旭,這兩天你先幫我照看一下你付姨,另外今天的確診暫時不要告訴你厲爺爺,他年紀大了,我不想他操心太多,安父的死已經讓他倍感沉重,他都吃了三個月的齋了……”厲天嶽無奈的嘆息。
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在這三個月以來他已經體驗了無數次。
可他厲家,本來不該是如此面貌,竟不如平凡人家來的其樂融融。
不等莫沉旭迴應,厲天嶽已絕然轉身離開,莫沉旭追上去再三勸阻可都無濟於事,他是鐵了心要把安慕希帶回來!
所以,他現在應該怎麼做?要不要告訴厲時御?
站在原地糾結了半天,莫沉旭最終還是撥通了厲時御的電話。
既然他一心想要守護她,那他就給他機會,但願能減輕他心底對她的愧意。
果不其然,厲天嶽剛趕到私人機場準備上飛機,不料卻被突然出現的厲時御阻止了。
凜冽呼嘯的寒風吹亂了他額前柔軟的發,他雙手插兜,一身黑色大衣,身影穩重如山。
他素來敬重父親,但是此刻,望着他的目光卻異常冰冷。
“誰讓你來的?回去!”厲天嶽怎會讀不懂他的神情,“時御,你應該知道爸爸爲什麼那麼做!”
厲時御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不語。
“回去吧,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到她!”
說吧,厲天嶽挪動步子。
厲時御邁開長腿擋在他面前,終於冷冷的發號起命令,“風塵,上去把飛行員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