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販的女兒!
齊珠繡此言一出,齊玉恩面上也是一變,“繡繡,這話絕不是可以隨便說的!就算現在心瞳的父親正在接受相關調查,就算心瞳家裡的房子已經被封,但是‘犯了錯誤的禁毒警察’,卻不可以與毒販劃上等號。定性是不同的!”
“哈!”齊珠繡咬牙,“販毒的禁毒警察就可以不被叫做毒販了?媽媽,雖然他們還沒向外公佈說心瞳的父親就是毒販,但是已經查封了他們家的房子,就證明周心瞳她爸不乾淨!”
“你進你爸書房亂動過文件?”齊玉恩面色刷白,“心瞳父親的身份是保密的,相關的處理意見也尚未對外公開,這些事情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是啊,我是進過爸的書房!”齊珠繡喊起來,“本來我從來都不關心爸在做什麼,可是自從我知道了有周心瞳這個人的存在,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媽媽,她在勾.引竹錦啊,她這是有目的的,她會害了竹錦的!”
“啪!”齊玉恩咬牙,揚手給了齊珠繡一個耳光,“繡繡你給我住口!”
齊珠繡捂着臉驚愕望着母親,眼中珠淚無聲滾落,“媽媽,您打我?您竟然爲了那樣一個不相干的丫頭,打我!我說錯了什麼,我頂多是錯在偷進爸的辦公室亂翻了文件而已!”
樓上的動靜驚動了家人。
齊懷涵起身安慰家人,“爺爺奶奶、爸爸二叔、心瞳,你們放心吃飯。我上去看看。繡繡從小就是硬脾氣,我的話她還是聽的。”
“懷涵,別讓媽媽太動氣。”齊浩東仔細囑咐。
心瞳心中一暖。此時在齊浩東心中更重要的是妻子,而不是女兒,這很難得。
“爸爸您放心。”齊懷涵轉身上樓去。
“哥哥,媽媽她打我!”齊珠繡看齊懷涵進門來,“哇”地一聲哭開投進哥哥的懷裡,“大過年的,媽媽竟然爲了周心瞳而打我!哥哥,你看你帶了什麼人來家裡,都怪你!”
齊懷涵也皺眉,“媽媽,您有話好好說。爺爺奶奶和二叔都在,今晚畢竟是除夕。”
齊玉恩也是難過地搖頭,疲憊指着齊珠繡,“繡繡,你知道媽媽爲什麼這樣打你?因爲媽媽我自己也是毒販的女兒!”
“什麼?”齊珠繡驚住,眼淚都忘了流。
“你外祖家從前是雲南傣族的大土司,統管着當地的煙土種植和買賣。那時候英國人都要跟你外祖家做生意,才能將煙土運出來,否則他們英國人根本就走不出那片熱帶雨林!”
“後來新中國建立,你外祖家也成了普通的平民百姓,在政aa府的教化之下才知道煙土雖然能給當地帶來金錢,卻給其他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苦難……”齊玉恩說着疲憊地坐下去,“所以你看,你媽媽我自己也是毒販的女兒!後來的那些年裡,我最怕被人追究起這個身份。”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儘管我們家族早已不再做那罪惡的行當,可是他們還是習慣地將我叫做毒販的女兒……所以媽媽最恨這樣的觀點和說法。不管心瞳的父親做過什麼,也不管外界如何看心瞳,媽媽我是第一個站出來要相信心瞳、保護心瞳的。就算不是爲了別的,也爲了媽媽與心瞳之間這份相似的出境和心情……”
“繡繡,向媽媽道歉!”齊懷涵低聲喝令妹妹。
齊珠繡也難過地走過來,輕輕保住母親,“媽媽對不起,我從不知道外祖家這樣的歷史……您打我吧,我跟您道歉。”
“可是您總歸該明白,就算周心瞳是無辜的,可是以她的身份肯定會給哥哥、給我們齊家帶來麻煩!爸爸是做海關工作啊,海關也是要做緝毒工作的,如果有人抓住這個來做文章,媽媽難道您都不爲爸爸着想麼?”
“繡繡!這件事與媽媽無關。如果真的說沒考慮到爸爸的,那也是我。”齊懷涵皺眉望齊珠繡,“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會捕風捉影,就算自己想要摘得再幹淨,有時候也做不到。所以又何必去看旁人的眼色?只過好自己的生活也就是了。”
“媽媽,哥,你們都是勇敢的人。可是真不好意思,我做不到你們的心如鐵石。”齊珠繡含淚瞪着齊懷涵和齊玉恩,“我佩服你們的心靈堅硬,可是別忘了你們都不是孤家寡人,你們都有其他的家人在。所以請你們在秉持你們自己的原則、追逐你們自己的幸福的同時,不要忘了照顧一下親人的感受!”
“你們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家人痛苦的基礎之上!”齊珠繡說着轉身出門,不顧齊玉恩和齊懷涵在身後的呼喚。
齊玉恩急着追出來,險些從樓梯上滾落下來。
心瞳趕緊衝上來扶住齊玉恩。
齊懷涵回身拿大衣就衝向外,轉頭望心瞳,“心瞳,拜託你陪着媽媽。”
午夜,整個世界爆炸成一片。整個城市裡紅光與硝煙一同瀰漫。是一年當中最熱烈的慶祝,卻換一個視角來看,彷彿這個城市裡剛剛打過一場仗。
穿過濃煙,踩着遍地的殘紅,耳朵裡還不時噼噼啪啪地爆裂着,竹錦站在大街中間兒抽菸。
他是學醫的人,當然沒有煙癮,可是有時候他有點迷戀着這種吞雲吐霧的過程。深深吸氣,將一團苦辣的煙吞進嘴裡,然後再吐出來。他聰明地不讓煙霧進肺,只是在嘴裡轉一個圈就放出來,只享受這個過程。
大街上基本已經沒車了,他往道中間兒一戰,偶爾過來個車都善良地繞着他開過去,讓他繼續這麼橫着站着霸道。
他煩。
全世界人都滿面笑容、歡天喜地,只有他心裡抓心撓肝着,煩得要死。
姐姐怎麼樣了?
心瞳一切都還好吧?
爺爺家裡,長輩們過了午夜,吃過了餃子都睡了,就他一人兒跑大馬路上來這樣打橫站着。尋思着,如果哪個司機看他不忿,跳下車來跟他大吵一架,或者動手打幾下也過癮啊。總比心裡火燒火燎地憋着要好。
可是竟然不能夠!人家過路的司機還笑米米跟他打招呼,根本就不想跟他吵架!
“喂,好狗不擋道,怎麼還有人連狗都比不上了?大半夜的跟這兒站着幹什麼呢?是準備劫道啊,還是想自殺啊?”背後,一個脆生生的嗓音從噼噼啪啪的爆竹聲裡凸出來,口舌清楚得就跟鑿子破冰似的,透着那麼股子扎人的爽利勁兒。
竹錦就是一呆。
“想劫道呢,小夥兒你身板還薄點;手上也沒有傢伙,所以估計劫道不成還反倒得招來一頓胖揍。”
“要說自殺呢?那你也別趕上大年夜的這麼幹啊。你不想活了,人家司機還想活呢,誰願意這大年夜的撞死個人啊?我給你個建議吧,你也甭在這站着,直接奔火車站。就找高鐵的鐵軌線,那迎面一撞,死得最痛快,一點疼都不知道。”
“噗……”竹錦被自己一口吐沫給嗆着,站在煙塵濛濛的凌晨大街上笑開。
就好像他自己心上剛剛被蒙上的那麼一層黏膜被尖利的針尖兒一下子就給挑穿了,心上帶着點疼,卻感覺那麼暢快、那麼舒服。
受虐狂唄他。
“看你出的這是什麼主意啊,還當自己聰明呢?”竹錦含笑轉身,回望那大紅燈籠底下站着的人兒。她的臉蛋兒給凍得通紅的,一看就是沒打着車,自己走過來的,走一道凍了一道。
她沒穿新衣裳,還是平素看着的那件,顏色有點黯淡了;可是此時她頭頂是大紅的燈籠,腳底下是爆竹的殘紅,漫天漫地的紅裡,那衣裳的黯淡卻彷彿都被染亮,非但沒有讓她整個人跟着黯淡下去,反倒顯得她眸如淨璃,成爲這混沌天地之間唯一的清澈閃亮。
“我找什麼鐵道線也不能找高鐵的呀。別到時候高鐵還沒開到我眼前兒呢,我眼巴巴等着呢,結果人家咔嚓——自己先脫軌了!那一脫軌可麻煩了,多少人的死傷啊。到時候人家該不說是高鐵自己出毛病,該說都賴我去自殺給鬧的……我自己死就死了唄,還害了那麼多人,更損壞了高鐵的聲譽,那我豈不愧對國家和人民啊,我更對不起鐵道部了不是……”
竹錦站在原地傻樂,覺得自己的舌頭也活了,牙齒也煥發了青春,心更是一股子一股子冒溫泉。
他活了。方纔抓狂得將死的他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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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