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兒大瞪着眼睛聽傻了,“姨母,你是在說笑話吧?她是二叔三媒六聘娶進來的,又替翁翁守了三年孝,把她趕走?姨母你可真是……”玉姐兒失笑。
“我就說姐兒年紀小沒經過事,”賈太太神情極其篤定,“你只要聽姨母的,準保把她趕出你們端木家,讓你二叔再給你娶個你看中的嬸子回來。”
“那姨母且說說。”玉姐兒還是不信,賈太太站起來,把三面窗戶一面門都探頭看了一遍,這才重又坐下,湊到玉姐兒耳邊低低道:“現在就有個機會,明兒金明池演武,姐兒是要和瑞寧公主、韓家六娘子她們一道兒去跟御林軍比試?”
“嗯,是這樣!”玉姐兒點頭,這跟要趕走李思淺有什麼關係?
“機會就在這上頭!”賈太太笑容森森,“姐兒看看這個東西。”賈太太掏出只粗布荷包,解開抽線,倒了兩隻黑烏烏一圈全是極細倒刺的東西來,玉姐兒又是驚訝又是好奇,伸手就想去撥那兩隻全是刺的鐵東西,賈太太急忙伸手擋住她,“可不能亂動!爲了這兩個東西,姨母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花了上千的銀子呢!”
“這兩隻醜東西就能把她趕出我們端木家?”玉姐兒一臉你開什麼玩笑逗我玩兒呢!
“只要姐兒聽我的話,就這兩隻醜東西,就能把你那個黑了心的二嬸趕出端木家,讓咱們玉兒再也不受她的氣,再也沒人敢欺負咱們玉兒了。”賈太太的篤定讓玉姐兒疑惑了,“姨母趕緊說說,這兩隻東西怎麼就能把她趕出去?姨母別賣關子了,快點說,急死人了!”
“你那個嬸子,李氏,性子奇妒,一點兒也不賢良,”賈太太一邊說,一邊緊緊盯着玉姐兒的神情,玉姐兒一臉愣忡,她那個嬸子不賢良是肯定的,奇妒?她還真沒留心過這事。
“你韓家六姨,和你二叔是自小兒一處玩大的,你二叔待她跟親妹妹一樣,”
玉姐兒重重點頭,韓家六姨和二叔親近,二叔也常和韓家六姨單獨說話,這事她見過好些回,二叔待她情份不一般,這話她也沒少聽公主還有六姨的幾個丫頭說
。
“就因爲你二叔待你韓家六姨略好了些,你韓家六姨又處處比她強,這一陣子,那李氏可沒少鬧騰。”
玉姐兒茫然了,鬧騰?怎麼鬧的?她怎麼不知道?
“我就說姐兒心地善良,心裡沒那些齷齪念頭,眼裡自然也看不到那些齷齪事,那李氏這一陣子不知道使了多少陰穢手段,多虧了你簡家阿婆見多識廣,少有的精明強幹,這才保得你韓家六姨平安至今,那李氏好幾回都要置你和你六姨於死地呢!你這孩子還統不知道呢!”
“她怎麼敢!”玉姐兒被賈太太說的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怎麼不敢?你想想你阿孃,那張宜子方上什麼墓頭珠,明明是她自己加上去的,你和你二叔說過這事沒有?”賈太太緊盯着玉姐兒,又試探了一句。
“沒有。”玉姐兒頓時心虛,那天她一時激動把阿孃害死阿爹的事告訴賈姨後,沒到家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這樣的陰私醜事是絕不能說到外頭去的,二叔要是知道她跟賈姨說了這事,不知道會怒成什麼樣,她哪敢跟二叔說這事?
再說,不知道爲什麼,偷偷給阿爹吃墓頭珠求子這樣的事,她總覺得這確實是阿孃做出來的事!
“沒說就好,”賈太太見玉姐兒答的毫無心計,暗暗舒了口氣,這蠢妮子就這點好,能藏得住話!
“你二叔被她哄的團團轉,你就是說了,你二叔也不能信,反倒打草驚了蛇,倒不如現在什麼也不說,等把她趕走,給你二叔再娶個真心待你好的二嬸,到時候萬事都容易。
玉姐兒,姨母再教你一句話,你記着,這往後宅門裡,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得把對方打的再無翻身的餘地,你是個聰明的,不用人教,自己就知道這個道理,那李氏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手段毒着呢!咱們既然出手了,就得一掌打死她!”
玉姐兒愣愣了半晌,慢慢重重點了下頭,“姨母說吧,這兩個東西怎麼用?”
“姐兒就是果斷
!”賈太太大喜,急忙湊過去,咬着玉姐兒耳朵嘀咕了半天,玉姐兒眼神忽明忽暗,聽賈太太說完,咬着嘴脣垂着眼,呆了片刻,擡頭緊盯着賈太太點了下頭,“我也不全是爲了自己,我是爲了二叔,我不能讓二叔被那個商家出身的賤婦誤一輩子,還有阿孃,我這是爲了端木家。”
“可不是!姐兒就是明白,可不就是這樣!”賈太太急忙鼓掌贊同。
年年的金明池演武本來就熱鬧,今年又有瑞寧公主率領的貴女要和御林軍打馬球,這件事幾乎把京城所有的名門望族、官宦大家都攪動了,往遠了算一算,幾乎哪家都有兒女子弟或是表兄弟表姐妹、侄兒外甥的要上場,御林軍裡可全是官宦勳貴子弟!
加上大災初定,不管是官家還是百姓,大家都希望藉着金明池演武再現往昔的太平盛景,這一年的金明池演武,盛大熱鬧的沒法形容。
瑞寧公主點了頭一輪上場的貴女,其中就有玉姐兒,端木蓮生先是皺起眉頭,隨後又釋然了,經過那場母兄俱亡的鉅變,瑞寧公主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小姑娘,這頭一輪上場的貴女,憑的不是球技,而是家世和助力,玉姐兒會不會打球不要緊,她上場,是因爲自己。
御林軍的那支馬球隊自從得了要和瑞寧公主帶領的貴女們打一球友誼賽的旨意,就開始刻苦訓練,當然,他們不是訓練如此更強更厲害,而是訓練如何能夠對上一羣馬術不行、球技不行、沾不得碰不得嬌滴滴的貴女時,怎麼樣才能顯出他們是在奮力打球,怎麼纔不會一上場就秒殺她們,用什麼辦法把這一場球從頭打到尾,還有就是,無論如何不能傷着這羣嬌女們。
御林軍們練的極其辛苦,效果卓著,信心滿滿要將這一場馬球賽打成金明池演武最精彩的部分。
這是一場萬衆期待的馬球比賽。
金明池演武正日子那天,天公也作美,暖風習習,花香撲面。
李思淺到的很早,蓮生是貴女馬球隊的教習,玉姐兒是要首發上場的隊員,兩個人都要早到,她也就跟着早早到了馬球場外。
李府今天沒有女眷過來,李思清做了秦王的先生,這位置過於敏感,如今的李家被整個京城衆目所矚,這會兒能多低調就多低調纔是正理,再加上田太太不喜應酬,也不擅長應酬,自從大長公主故去後,就一直深居簡出,大太太宋氏和二太太王氏也都不是愛熱鬧的,這一場熱鬧的金明池演武,李家和往年一樣,並沒有女眷過來看熱鬧
。
李思淺站在還幾乎空無一人的看棚下,尋到常山王府的位置,正要讓金橙過來問一句常山王妃姚氏來不來,玉姐兒身邊的小丫頭水紋一路小跑過來請她,“夫人,大娘子請您過去一趟,大娘子說馬鞍上那塊墊子不好看,讓夫人過去瞧瞧。”
李思淺眉頭微微蹙起,墊子不好看……唉,算了,只怕這一幫小娘子都跟玉姐兒一樣,壓根就不是來打球的,這形象才最最重要!
李思淺跟着水紋往球場側後的臨時馬廄過去。金明池演武不禁庶民,滿京城的人誰都可以來看,自然就擁擠不堪,往年是不許車馬進入的,今年有馬球比賽,馬不能不進,禮部就臨時搭了兩個馬廄,一個給諸貴女們放馬,另一個給御林軍那支球隊用。
遠遠的蘆棚裡,瑞寧公主透過簾子縫緊盯着馬廄入口,心腹使女青葉掀簾進來,走到瑞寧公主身邊,曲膝低低稟報:“看守馬廄的幾個婆子都支開了,這會兒馬廄裡除了端木大娘子沒別的人了。”
“嗯。”瑞寧公主眯眼盯着李思淺,她頭一回見她就看她不順眼,這一回能除掉這個眼中釘……除掉這個又怎麼樣呢?她還得再給自己種上一個,瑞寧公主突然一陣煩躁酸楚,‘啪’的甩下簾子,冷着臉吩咐青葉:“給簡氏傳個話,讓她盯緊了,一絲差錯也不許有!”
馬廄裡,玉姐兒不時摸着腰間的荷包,神情緊張,一顆心提在嗓子眼,馬廄裡的幾個婆子什麼時候不見了,她根本沒留意。
李思淺進了馬廄,一眼就看到了一隻手不停的抓住鬆開、鬆開抓住腰間荷包,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抵在胸前的玉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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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緊張成這樣了?李思淺隨即失笑,大約是因爲一會兒要上場,衆目睽睽之下,一個小姑娘,就是不打球乾站着,也足夠緊張了,到底是小孩子。
這馬廄裡怎麼連個看管的人都沒有?李思淺有幾分納悶,想了想,沒再往裡面走,站在馬廄門口,揚聲叫道,“玉姐兒出來說話吧,裡面味兒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