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染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只聽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她們兩個旁邊傳來,帶着三分笑意三分戲謔:“四嫂你們在說誰愛上了誰?”
童佳期臉色一頓,頗爲尷尬:“你怎麼在這兒呢?”
溫承不拿自己當外人,拉開凳子坐下說道:“四哥出差了,讓我這兩天接送四嫂上下班。”
“這怎麼行?你也是要做正事的!而且你在這裡出現……好像有點不合適……”童佳期四處看了看,總覺得像章建軍溫承這樣的人出門都應該是前呼後擁,順便帶上十幾個保安的。他這樣一個人開車到處晃,真的沒問題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早上也許趕不及去接四嫂上班,下班的的時間段肯定能送你回家。”溫承朝着帥哥老闆揚了揚手:“來杯美式咖啡。”
江染染抱着胳膊看着溫承,忍不住出言諷刺道:“這位先生,你好像特別喜歡不請自來,還特別喜歡在別人聊天的時候插嘴。我和童佳期在這裡聊天,那是閨蜜之間的悄悄話,你參與進來好像不合適吧?”
“沒事,一回生兩回事嘛。我姓溫,你可以像他們一樣叫我阿承或者五哥。”溫承說話的時候,某種無形的浩然正氣從他身上涌出來,童佳期她們不約而同的有了一種置身於新聞發佈會受領導接見的錯覺。
江染染回過神來,擰着眉頭嘀咕:“溫承?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童佳期覺得江染染一會兒鬼機靈,一會兒又有點遲鈍。她一個做律師的人,連市委書記的名字都不知道?太不敬業了吧?……不過好像律師不是非得知道市委書記的名諱才能開展工作的,童佳期有些被自己剛剛的邏輯思維打敗了。
溫承笑眯眯的看着江染染,熱絡說道:“江律師,咱們倆一見如故情投意合,所以不管我叫什麼名字你都會覺得耳熟的。”
江染染睜圓了眼睛,十分佩服對方的厚臉皮:“溫先生,您的成語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咱們兩個什麼時候‘一見如故’了?什麼時候‘情投意合’了?”
“昨天,今天,眼下。”溫承說的理所應當。
“呼……童佳期你看到了吧?剛剛我給你說過我想找什麼樣的,現在反面教材來了。”
童佳期笑嘻嘻的看着他們兩個鬥嘴,站了一下午大賣場做活動的疲憊都因此一掃而空了:“你們倆是不是八字太和了所以見面就要吵得那麼開心?”
“是啊是啊。”
“我和他?!”
溫承和江染染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
這下溫承心情好了,江染染的臉上表情更加精彩了。
帥哥老闆端着溫承要的美式咖啡走過來,可所有的注意力卻都放在了溫承的臉上,腳下差點被絆倒。
溫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老闆的胳膊:“小心一點。”
帥哥老闆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差點摔倒的事兒,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溫承的臉:“您是不是……”
聽見老闆已經用敬語和他說話了,溫承就知道對方認出自己了,索性笑了笑,打了個哈哈想糊弄過去:“不是啊,怎麼總有人說我長得像別人?平均每個禮拜一次,你不是第一個了。”
“是嗎?”老闆左看看右看看,直到江染染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打發他回去盯着咖啡壺才肯走。
童佳期覺得在這種人口密集的地方讓溫承晃來晃去終歸不是辦法,於是開口問道:“你們兩個要不要來我家吃飯?咱們上樓的時候帶點菜加餐就行了。”
“不去,我今天要早點回家睡大覺。”江染染拍了拍自己的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爲了今天我跟你說的那個事兒,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天天和所裡的同事換班蹲點,搞的比便衣警察還累。”
“你那小身板太弱,當不了警察。”溫承很敬業的給她潑了冷水。
“溫先生,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江染染用勺子敲了敲溫承的杯子以示警告,可她那雙大眼睛在溫承的身上轉了一圈,立刻改了態度:“你是開車來的吧?”
“嗯。”溫承斜眼看她,不知道這個女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甚好甚好。”江染染笑嘻嘻的說:“那待會兒先把童佳期送回去,你再帶我一程,一事不勞二主嘛。”
溫承失笑說道:“你倒是會利用資源。”
“那當然,幹我們這行的不僅要善於利用資源,還要學會精打細算。”江染染朝着帥哥老闆一揚手,喊道:“小德子,結賬。”
帥哥老闆隨手翻了翻賬本,笑着回她一句:“你壓在這兒的錢夠呢,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咧。”江染染也不嫌棄童佳期,插起童佳期盤子裡剩下的小蛋糕就往嘴裡塞:“我那塊都戳爛了,還沒吃飽呢……”
“晚上你不吃飯了?”童佳期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減肥?”
江染染再度用上了自己的口頭禪,說道:“幹我們這行的,風餐露宿飢一頓飽一頓是常有的事。”
“你們這行?飢一頓飽一頓?不是常有飯局嗎?”童佳期搜掛着看港劇韓劇各種電視劇裡面有關律師這一職業的訊息,想到的都是西裝革履,出入法庭和酒席高端人士。
江染染長長的哎了一聲:“停停停,我最害怕的就是飯局,聽都不想聽一句。無論哪個飯局都一樣,不是灌酒就是被灌,還有數不清的色狼想灌醉你。這種酒桌社交我一向敬謝不敏,寧可少吃一頓,也不貪那一口。”
溫承爲兩位女士拿上了東西,聽江染染這麼一說,他反而對別的事更感興趣:“江小姐如此個性,也會讓別人佔到便宜?”
“防不勝防啊!最討厭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禽獸了……姓溫的,你的手在幹嘛?”江染染側過臉去看那隻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剛剛爲你掀開門簾,手就不自覺的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落下了。”溫承一笑,立刻給人某種“德高望重”、“沉穩內斂”的感覺。
“那你也要問問物權人想不想借你地方‘放手’吧?”江染染盯着這個表裡不一的男人,總覺得自己應該挺討厭這樣油滑的傢伙,可她又對這個人討厭不起來,大概是因爲他的眼神是她見過的人裡面難得真誠純澈的一個吧?江染染想。
“下次我會提前問過肩膀的主人,江小姐放心吧。”溫承笑眯眯的爲她們倆開門,先一步離開到停車場把車開到了咖啡館的門口。
童佳期問道:“染染,你現在是回家還是回律所?”
“回律所,今天弄到的這些東西都要備份才行。”江染染和童佳期一塊上了車,根本沒再理會充當司機的溫承。
溫承說道:“四嫂,要麼就先送她去衛堤路吧,這邊離那兒比你家近。”
“行。”童佳期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她回家的事兒又不着急,反正每天都是回家吃現成的飯菜,最多就是不能幫老媽燒飯了。
“別,那多麻煩啊,我本來就是個蹭車的。”江染染拍了拍溫承的座椅:“先送童佳期,不行的話把我放在好打車的路口我打車回去就行了。”
“沒事兒,下個路口我拐個彎抄小路。”溫承信誓旦旦的說道。
“抄小路?”江染染樂了:“你說的那條小路是不是通往市政府的那條?那邊都是單行道,車子也不少,偶爾從裡面出來個什麼車子你還得給他讓道,多麻煩啊?別走那邊了,下個路口直走。”
“讓路?”溫承顯然不知道有這個規矩,他也不必守這個規矩:“沒事兒,這個時間段了,估計車都少。”說着,溫承手裡一打方向盤,鑽進了那條看似平潭寬敞但被江染染視爲洪水猛獸的小路上。
江染染指着那輛正要從市政府大院裡開出來的車,有點奚落溫承的意思:“你看吧,人家的車要出來了,待會兒肯定會有交警攔住路口的車讓人家先走的。這一堵一疏的就好幾分鐘,你的油錢不是錢?”
溫承回頭看她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江染染總覺得溫承在看她笑話,從第一次見面的是時候就是如此,所以她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調。這下她逮到機會挫挫他的銳氣,本來是想看着他懊惱沮喪的樣子,可他老人家卻好像半點都不在乎似的,讓人鬱悶吶。
江染染等着路口的交警喊溫承停車,沒想到正出市政府大院的車不僅沒有開出來,而且還熄了火。守在門口的警衛員訓練有素的敬了個禮,不知道是看到了誰。
“見鬼了……”江染染嘴裡咕噥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溫承看着她糾結的小樣子,突然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是誰說接女人上下班是個煎熬的?你看他四哥就那麼享受,輪到他的時候還有意外收穫。
車子開到了衛堤路的老地方,江染染跳下車,隔着車窗戶對溫承笑了笑:“溫先生,今天謝謝你了。”
“客氣了,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天天爲你提供按時接送服務。”溫承託着腮看她,眼睛裡像是有雙鉤子,有點讓人想逃。
“這就不用了……”江染染被他盯得彆扭,乾咳兩聲,對童佳期說:“佳期啊,我走了,過兩天聯繫你,我還是要去你家蹭飯的!”
“嗯,記得給我電話。”童佳期朝她揮了揮手,目送那丫頭離開。人流很快就沖淡了江染染的影子,童佳期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了:“溫承。”
“嗯?怎麼了四嫂?”溫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盯着那個嬌俏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的可不止童佳期一個人。
“我不瞭解你,不知道你的性格究竟是不是我看到的那樣。不過如果無心的話,就不要去隨便招惹江染染,可以嗎?”
溫承看着目光堅定的童佳期,這才意識到他家四嫂其實骨子裡很軟,但也很強硬,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她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而且她敢於爲身邊的人說話,不在乎對方究竟是什麼身份,做派就是如此的大氣令人舒服。肖宸爲什麼喜歡童佳期,他想,他有點點懂了。
溫承朝着人羣看過去,像是傾吐了一個嘆息:“四嫂,其實……我想認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