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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這些日子在戶部侍郎這個位子上做的着實不安,戶部的章程繁瑣,因掌管財政,衙門裡面什麼人都有,他從未在戶部做過,因此下面的人多有不服,藉着他不熟悉這裡面的彎彎繞,沒少給他下絆子,下面的戶部郎中裴敏在戶部多年,本來戶部侍郎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他來做,因此也不好控制。
於是這個月下來他忙着和這些人鬥法,提拔自己人,弄的焦頭爛額,他想把原來做中書舍人時候的自己人調到戶部,偏偏吏部那邊不給他面子,一直拖着,讓他辦起事來束手束腳。他知道這些人盤根錯節,經營多年,哪能那麼輕易讓自己插進手去。各部尚書只管各部重大事宜決策,具體日常事務是侍郎負責,而下屬郎中則是管具體的操作。
皇帝把他安插到這個位置是爲了扼住戶部咽喉,可惜他並不精通財政,這些銀錢進進出出,裡面有許多彎彎繞,他也不甚明白,夾在上下之間,戶部的各項事宜都是上下商量好了,再通知他,他竟一點也做不得主。
好在皇帝和羣臣的關係緩和了,大家各退一步,衙門裡的氣氛也不再那麼緊張,他也鬆了一口氣。高煜的婚禮也成了這些越級提拔的官員和原來官員緩和關係的絕佳場合。一時間冠蓋雲集,高朋滿座。
一衆老臣爲了向皇帝表明態度,也不約而同的選擇參加這個婚禮,以示與皇帝提拔的人沒有嫌隙。靖國公府與王家是親家,因此高家娶自家外甥女還是要給面子,大太太本來不想讓皓寧出來,但皓寧一定要參加高煜的婚禮,哭鬧請求。再三保證自己決不搗亂,大太太拗她不過只好帶她來了。
鄭鈞兄弟因和王家也算有親戚關係,也收到了邀請。
涵因一進宴席便看到李寧馨、陸寄悠、蕭若華都到了,便跟她們坐在了一處:“我以爲你們兩個被關在家裡繡嫁妝,出不來了呢。”
蕭若華笑道:“祖父叫母親帶着我來,所以我就過來了。”她的祖父是宋國公蕭遠,估計是想對皇帝表的姿態,蕭家絕無不臣之心的意思。至於讓蕭若華過來,主要是因爲蕭若華和崔皓軒的婚事定下來了,蕭家便算是遠親了。以親戚關係來參加,顯得不那麼突兀。
李寧馨則悄然觀察着涵因的神色,她自己如今見到蕭若華便有些不自在。卻在擔心涵因會難過,見她神色如常,顯然鬆了一口氣。
涵因見寧馨的樣子,她這樣自小眼高於頂的高門貴女,竟會真心關切自己。況且她自己心中的失落也並不比自己少些,涵因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於是衝她一笑:“聽說盧家想要回范陽,往後想見你就難了。”
寧馨笑笑:“只是有這個打算,況且盧昭的祖父年歲大了,盧昭的父母想要回去盡孝。況且他們的族務往後也要漸漸交給盧昭。”
涵因點點頭:“往後,你就是盧氏一族的宗婦,身上擔子不輕呢。”
“我母親擔心我過去應付不來。現在天天嘮叨,今天可算出來了。”李寧馨笑道。
陸寄悠則問道:“你母親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呀。”
涵因擡眼望過去,李夫人身邊坐着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小女孩,雖還未長開,卻可以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只是有些畏畏縮縮,看着不大方。
“那是新來的京兆尹李湛家的大姑娘李令玉。”李寧馨笑道:“他家和我家同宗。回京到我家拜訪,這個姑娘由奶孃帶着給我母親請安,我母親很是喜歡,就叫接到家來住些日子。”
“那她家姑娘是嫡出還是庶出?”陸寄悠好奇的問道。
“嫡出,他還家有一個小公子李令彥並另外兩個姑娘都是庶出,算起來也是我的族侄呢。”李寧馨笑道。
陸寄悠不經意的撇撇嘴:“這樣子可看不出來是國公府的嫡出姑娘,更別說好歹是“五姓”了,難不成太原那邊與咱們風俗不同?”
隴西李氏向來看不起唐國公這一支,覺得他們是攀附自家門第,只是北魏的時候就已經連了宗,也沒有反悔的道理。因此對唐國公這邊也只是面子上的客氣。
如今,李湛升了京兆尹,管了這邊的一畝三分地,她家又忙不迭認起親戚來了,可見這世家血統的高傲還是敵不過現實的利益。
陸寄悠又笑道:“他家倒也奇怪,李湛襲了唐國公的爵位,但是世子卻是他的侄兒李令桓。”
這事涵因卻再清楚不過了,五年前,李湛本來是次子,上面還有一位嫡出的哥哥,當年娶的也是唐國太夫人韋氏的侄女,只是這個哥哥去的早,留下了這麼一個兒子。
太夫人心疼孫子喪父,百般溺愛,早早的給他請封了世孫,準備讓他襲爵。只是那孩子極不成器,四處惹事,無法無天。當初,鄭倫當朝,李湛是他的心腹,因此這個孩子也是無人能管,出了什麼事,都是李湛一手把事情善後。
鄭倫死後,長公主意圖對付李湛,但是在他身上找不到破綻,便盯上了他這個愛惹是生非的侄兒,果真讓她找到了李令桓尋釁鬧事,與人爭戲子,鬧出人命的證據來。
此事一揭出來,把老唐國公氣的舊病復發,一命嗚呼。長公主便想趁機削掉李家的爵位。
不想老唐國公臨終一表,寫的言辭懇切,感天動地,其時,老唐國公素有威望,鄭倫的舊人也尚有影響力,一羣人跟在後面鼓譟,只把這個遺折吹捧的堪比諸葛亮的出師表。
最後,兩方較量的結果是李湛襲了唐國公的爵位,而被長公主以“德行不足,不能約束家人,不堪大任”被踢到了鄭州做司馬,長公主卻沒有削掉李令桓的世子之位,就是想讓他們家的下一代爲這個爵位起爭鬥。
李令桓在長安名聲壞了。也找不到議親事的人家,李湛去鄭州赴任,也管不了侄子這趟事,於是唐國太夫人便帶着李令桓母子回了太原祖宅,跟着自己小兒子李澈過日子。
李湛的嫡妻劉氏常年生病,禁不起旅途顛簸,便安排了一房妾室跟着李湛赴任,自己帶着其餘妾室和孩子加上李湛庶兄一家留在在長安的唐國公府裡。時人多愛宴飲詩會,凡世家名門,主婦們都要帶着自家的孩子出來見世面。也是加強世交親戚間的聯繫,劉氏體弱多病,極少參加這些宴席。因此李湛庶出的一男一女也不爲人所知。
劉氏去世之後,李湛乾脆把一家子都送到太原去了,現在他升職回來,冷清已久的唐國公府又有了人氣。
李寧馨笑道:“他們全家也跟着他家太夫人從太原回來了,前些日子還跟着李湛來見我父親呢。”
蕭若華好奇的問:“我聽說他那個侄子是極不成器的。當年還鬧得差點連他家的爵位都保不住。” 李寧馨原本對着蕭若華有些尷尬的,但蕭若華一直渾然不覺,她的態度也就慢慢自然了起來。
“可不是,只是不知道現在如何了。”陸寄悠笑道:“當初他年紀小不懂事,這都過了五年了,或許就改好了。”
“若是真改好了。也不會快及冠了還定不下親事來。”李寧馨不屑的撇撇嘴。
陸寄悠對這種八卦最有興趣,催着李寧馨快講。
李寧馨壓低聲音道:“可不許跟別人說這個,聽說他之前定了溫家的一位姑娘。誰知道他去舅家的時候,和自己的表妹私定了終身。韋氏到底是大族,怎能讓自家女兒給人做妾,因此便逼着他家退了親。誰知道一年不到,那位韋姑娘卻忽然患了急症故去了。此事雖然沒人宣揚。但太原那邊的大族人家都心照不宣。後來,再沒有哪家肯把女兒嫁給他。倒是有不少小門戶的。那位太夫人卻又看不上,就這樣一直拖了下來。”
正說着,下人通傳新娘子已經接過來,準備行禮了。女賓們在高府下人的引導下進入中堂觀禮,而男賓則在外廳。
衆人皆把目光集中在新人和儀式上,涵因卻注意到中堂門外有個人在來回張望。那人的眼睛轉了一圈最後竟落在皓寧身上。
皓寧嫌惡的瞪了那人一眼,又低下頭。涵因仔細看了兩眼,那人倒是長得俊俏,但面色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
又見李湛從後面拍了拍他,那人的目光才收了回去。涵因便意識到這人便是李令桓。李湛回長安,必定會帶着拜會靖國公府,想必也帶着他,他一定是在那裡見過皓寧,看樣子是對皓寧動了心思,也不知做過什麼,被皓寧厭煩。
這李令桓長得和李湛幾分相似,也是頗爲俊秀斯文,誰知道竟有那樣的名聲。
皓寧則對遠處頭來的目光毫無所覺,一門心思全都放在行禮的高煜身上。
這對新人行禮之後,開始拜賓客。待到皓寧這裡,只聽她冷笑道:“恭祝高公子和姐姐真如殿上那一曲一舞那般,鸞鳳和鳴,百年好合。”
高煜的臉色有些尷尬,匆匆行了禮,拉着新娘拜下一個。新娘頭上遮着幕離,手上舉着扇子,也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必她也對高煜之前的事有所耳聞,聽見皓寧的話音,行禮的姿勢有些僵硬。
涵因落落大方的行禮說祝詞,高煜看着她,那雙燦若明星的雙眸露出幾分失落之色。
皓寧站在一旁,一直盯着高煜,見他看涵因的目光有異,心中憤恨之情更甚,手越攥越緊,那寸許長的指甲,竟被生生折斷了,在她的掌心劃出一道血痕,她卻恍若未決,只緊緊盯着涵因,恨不能自己的目光變成火焰,將涵因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