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沒再吱聲了,大小姐這種綿裡藏針的架勢比她發脾氣還教人覺得不安。
椅凳摩擦過地面的尖銳聲音響起,薄錦墨拉開了盛綰綰對面的椅子,“去裝飯。”
“好的薄少。”
在餐桌上,盛綰綰不主動說話,薄錦墨是更加不可能主動開口的,因此一頓飯下來兩人沒有的對話跟‘交’流。
她也沒有主動的問陸笙兒的事情。
因爲她先吃,還是跟平常差不多的飯量,也還是她也先吃完,放下筷子她仍舊一句話沒跟他說,直接回了自己的臥室。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
薄錦墨坐在自己的書房裡,莫名的忍不住的心煩意‘亂’,連‘抽’幾根菸都壓制不住那股心不在焉的躁動,英俊的臉愈發的‘陰’沉。
直到聽到有關‘門’的聲音。
眉頭瞬間皺起,他直接將還有半截的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然後面無表情的起身出‘門’,果然一眼從臥室裡出來‘女’孩。
她明顯經過了‘精’心的打扮。
紅‘色’的襯衫搭配黑‘色’雪紡長裙,簡單而大牌,茶‘色’的長卷發大概也認真打理過了,蓬鬆捲曲得恰到好處,發‘色’襯得她脖子處的肌膚很白,妝也很適合她。
腳下踩着的高跟鞋。
美麗時尚,千金範兒十足。
皓白的手腕下提着好幾個紙袋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看得出來她是準備出去。
薄錦墨邁開長‘腿’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也擋住了她的去路,他眼角的餘光瞥到她手指上做過了的指甲,顏‘色’美‘豔’打眼。
男人眉間的褶皺攏得更深,嗓音沉了下去,“這麼晚了,去哪兒?”
她擡頭看着他,微微一笑,倒是回答了,“約了朋友,出去聚會。”見他視線看向她手上的袋子,“噢,我在美國給他們帶了些禮物,一併拿過去分給他們。”
“太晚了,明天再去。”
“明天假期結束,我要回學校上課。”
“那就帶去學校分。”
“我很多朋友都不是跟我一個學校。”
“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他也沒用什麼鄙夷的語氣或者輕視的口‘吻’,但這句話光是用詞都可以聽得出來他的不喜甚至是不屑,盛綰綰眉頭一蹙,不悅的看向他,“三教九流?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
盛綰綰閉了閉眼,懶得再跟他吵,“我也是‘混’在三教九流裡的人,自然跟三教九流的人做朋友,沒什麼事的話麻煩你讓開,你也說了時間不早了,我沒功夫耽誤。”
男人修長的身形立在她的跟前,薄‘脣’吐出三個字,“太晚,不準出去。”
靜了半響,盛綰綰纔好笑的看着他,“理由?”
這男人也是不能更好笑,管她的時候比她親爹還嚴,倒是對他自己寬泛而隨意。
他淡漠的看着她,“已經給了。”
已經給了,就是太晚?
太晚所以不准她出‘門’,現在才七點。
盛綰綰要從他的身側越過去,在經過男人的身邊時,直接被他一隻手臂圈住了她的腰,然後捲進了懷裡,還沒完全適應的高跟鞋歪了一下,她就踉蹌着摔在了他的身上。
因着這個動作,她整個臉蛋都貼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一層襯衫的布料,聽到那咚咚的勻稱而有力的心跳聲。
摔下去的時候,她本能的抓住了能抓住的東西,手指便是攥着他的襯衫,驚魂甫定也忘記了鬆開,那些裝着禮物的袋子毫無疑問的也掉到了地上。
“薄錦墨!”
相比她急促的弧度跟已經明顯動了脾氣的眉眼,薄錦墨低下頭,看了眼她穿着高跟鞋的腳,眼睛盯着她,嗓音淡啞,“腳已經磨傷了,你是準備把它磨廢?”
盛綰綰穩住自己的身體,往後面退了兩步,“這樣漂亮,我喜歡。”
更何況也不存在他說的什麼高跟鞋將腳磨廢的存在,只需要習慣就好。
說完她就撩起裙襬蹲下身去揀地上的袋子,有些是衣服,化妝品,或者簡單的飾品之類的,還有一個一看包裝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盒子從紙袋子裡掉了出來。
薄錦墨掃了一眼,是一款小衆但‘挺’有名氣特點的小衆男款腕錶。
他沒吱聲,低眸看着她把東西一一放回去裝好,然後才重新站起來依然朝着下樓的方向走,這一次他沒動手攔她,只是在後面‘波’瀾不驚的開腔,“如果你是不想繼續下去了,可以直說,你跟我分手後,你想徹夜不歸,我也不會管。”
盛綰綰的腳步果然還是站定在那裡,拎着袋子的手一點點收緊。
她轉頭看着那斯文俊雅的男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是卻沒有一點溫度,“你這話聽上去好像是因爲我要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出‘門’見朋友,就要跟我分手?”
茶‘色’的長髮從耳後落下,她擡起手撥了撥,那笑已經是嘲笑,“就這種理由,你也說得出口?”
薄錦墨長‘腿’向她走近了兩步,手指挑起她的下顎,看着她‘精’致的妝容,低低淡淡的道,“我不喜歡,難道不夠?”
“你不喜歡?我有什麼是你喜歡的,看我頭髮要說我,看我穿高跟鞋要說我,看我做指甲就更不喜歡,我就是不穿高跟鞋不做指甲把頭髮‘弄’直也變不成你喜歡的樣子,我也不會把自己變成陸笙兒的樣子
。”
薄錦墨面無表情的聽着她說完,低頭又瞥了眼她的指甲,指尖的力道重了幾分,“指甲是不喜歡,很醜,看上去不乾淨,其他的我什麼都沒說過。”
說頭髮是因爲頭髮披着不能利索的吃飯,高跟鞋是她自己中午還在那兒抱怨說磨腳受傷。
“是麼,那你現在算什麼?”
男人的指尖從下巴摩擦至她的‘脣’上,落在那一層西瓜紅的顏‘色’上,擦了擦,“你從吃完飯到剛纔出‘門’的一個多小時,都用來換衣服化妝了?”
他嗤笑着,眉眼深處是濃濃的‘陰’暗,“出去見誰,值得這樣大費周章?”
盛綰綰蹙眉退了一步,不滿這男人毀她的妝。
她只是簡單地化了下,因爲她琢磨了一番後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化濃妝,只不過,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轉而笑開,“盛裝打扮出‘門’,就只能去見男人嗎?”
薄錦墨沒說話,只是一聲不吭的盯着她。
盛綰綰手指撩着自己的發,把玩,“你們男人的臉可真夠大,‘女’人把自己收拾成最漂亮的樣子就是要給你們看的?噢,不,很多‘女’人就只是看到自己漂亮光鮮的模樣會心情好。”
“是麼。”
“是啊,只不過,走在街上看到別人的欣賞的目光心情會更好。”
薄錦墨看着她生動嬌俏的眉目。
她這副模樣,年輕,五官‘精’致無可挑剔,透着富有的氣息,尤其氣質明‘豔’又靈氣‘逼’人。
走在街上就是專惹各種心懷鬼胎的男人,尤其還是晚上。
他立在她的身前,頎長的身形在走廊的光線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淡淡漠漠的陳述,“我不接受,你的指甲只是醜,如果你現在要就這樣出‘門’……那麼之前的約定,都結束。”
盛綰綰手指越攥越緊,她盯着她看了好半響,終於還是沒忍住,“薄錦墨,你憑什麼跟我要求這些?我今天就是穿得再風馬蚤一點出去釣男人也不過跟你半斤八兩,你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餐廳,我爲什麼不能出去?”
不准她出去,憑什麼不准她出去?
更何況她不過是出‘門’見正常的朋友而已。
薄錦墨還是今天穿的那一身襯衫西‘褲’,基本上每天都是這樣一成不變的裝,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袖釦解掉了,‘胸’口前的兩顆釦子也解開,看上去鬆散了些,沒那麼一絲不苟更顯得休閒。
他看着她,輕描淡寫的回答,“我不接受,所以我要結束,如果我做的事情你接受不了,你也可以隨時結束。”
男人低沉的嗓音乾淨如泉水,“我就是不準,你這樣出去
。”
盛綰綰想起,陸笙兒問她憑什麼,她說憑她是盛家大小姐,是盛世股東。
現在這個男人憑什麼,他頂着這樣一張斯文而冷峻的臉,毫不掩飾他骨子裡張揚的無恥,他就是可以肆意妄爲,她就是不能逾越他定的不可理喻的線。
他隨時都能跟她說分手,但她不能。
憑什麼,憑她愛他。
是冤冤相報,天理巡迴麼。
她站着不動,指甲幾乎要將掌心刺出血。
良久,她既沒有繼續往樓下走,也沒有轉身回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