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碩景被打得後退好幾步才站穩:“三兒,冷靜!”
唐峻衍吼着:“你們給我搶救!搶救!”
推搡間,突然一聲——
“哥哥!”
顧謹諾淒厲的叫聲讓唐峻衍回過頭,才發現顧謹昀跪在那裡,趴在唐老爺子身邊已經失去了知覺!
醫生一個箭步上前,把顧謹昀擡出來,平放在地上,手指伸過去試了下,臉色一變:“猝死!腎上腺素準備!”
劉碩景忙衝上去,心肺復甦!
顧謹諾怔怔的看着,腦海中只有兩個字在迴響:猝死。
雙腿一軟,她倒在了地上。
那天,是唐峻衍這輩子,最黑暗的日子。爺爺去世,哥哥猝死,自己心愛的女人也突然假死……
而這一切,都拜樑薰所賜!
顧謹諾清醒過來後,唐峻衍就抱着她,告訴她:“哥沒事了,沒事。”
顧謹諾心一鬆,可下一秒又揪了起來:“爺爺……爺爺……”
唐峻衍心一滯,片刻才說:“好起來,我們送爺爺最後一程。”
顧謹諾怔了怔,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顧謹昀休養了兩天,才能起來。唐老爺子的後事,在劉家兄妹和魏南等人的幫助下,有條不紊的展開,顧謹昀好起來,纔開了追悼會。言霽寧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唐老爺子已經去世,顧謹昀還在休養,他身體還沒養好,只能讓常楊去幫忙。
唐老爺子的追悼會並不盛大,只通知了相熟的一些人:劉碩景、劉圓圓和劉家伯父,賀暖茵夫妻、賀經年夫妻、賀漾巖夫妻和賀家老爺子,魏南,言霽寧,和接到消息請假出來的肖家兄弟。
是唐峻衍和顧謹昀最親密的朋友們。
追悼會沒有像以往的模式,沒有請司儀進行儀式的口令。
大家自發的默哀,鮮花,然後靜靜的陪着,只等到焚化的時間,一起送唐老爺子過去。
告別廳裡很安靜,將軍也來了,很安靜的守在顧謹昀的身邊。這幾天顧謹諾總是在想,那天應該帶着將軍一起到醫院守着唐老爺子的,將軍在的話,樑薰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逞。可惜,沒有如果可以後悔。
顧謹昀坐着,沒有焦距的眼裡茫然一片,他安靜的想着,重新遇見自己的爺爺之後,爺爺對自己的那些屈尊卑微,討好遷就。自己在他逝世前不久,才終於同意原諒他,甚至在他彌留之際,才終於喊了爺爺。這樣的自己,不知道爺爺會不會遺憾九泉?
唐峻衍直直的站着,他已經連着十多個小時沒有坐下來休息,一直都是站着,那麼筆直的站着。這就是,他對爺爺的最後的孝順了。
顧謹諾擔心的在他身邊陪着。她不擔心顧謹昀,顧謹昀雖然悲傷,雖然前兩天才剛從猝死中搶救回來,可顧謹昀終歸是正常的悲痛,他釋放着悲傷,毫不掩飾的悲傷。
可唐峻衍不一樣,他一直在沉默,而且是顧謹諾少見的沉靜。往日可以見到的唐峻衍式暴躁、糾結和他的霸道全都不見了,收斂了所有的外露氣場,有些讓顧謹諾看不透,但她能感受得到,他的冷冽——比起以往的他,這樣的冷冽,重了不知多少倍。
離最後送別唐老爺子還有十五分鐘,唐峻衍更靠近了水晶棺,微俯着身體,面色不動,目光貪婪的看着唐老爺子的面容,要把唐老爺子的樣子,銘刻心中。
“哎呀唐峻衍,怎麼不叫我呢?”隨着尖銳的女聲突兀的響起,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樑薰。
大家都站了起來,怒視這個女人,連顧謹昀都倏地站了起來,悲憤的面朝着聲音的方向。病房裡的監控把她罪惡的行爲給完整的記錄了下來,她在拔脫了輸氧管之後,還對着攝像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喪心病狂!
唐峻衍等人暫時沒有理她,只是因爲唐老爺子的後事要緊,但也派了人手監視她不讓她離開本市。
唐峻衍頭都沒回,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魏南迅速把她攔在了門口處。
樑薰也不強行要進入,笑着說:“唐峻衍,好歹恩怨一場,我送送老頭子也好吧?”
唐峻衍依然不動,仍舊冷冷的一個字:“滾。”
樑薰點點頭:“行行行,我走,我說完就走。”
不等唐峻衍吭聲,樑薰喊了句:“顧謹諾,你安心嗎?”
顧謹諾一怔。
言霽寧上前一步把顧謹諾護在身後:“你想幹嘛?!”
唐峻衍也轉過身來,冷冷的喝道:“我讓你滾!”
“顧謹諾,因爲你老頭子纔會死!因爲你!”
顧謹諾腦海裡像被雷炸了一樣,空白一片:因爲她?因爲她老爺子纔會死?!
唐峻衍當即喊了聲:“阿南!”
魏南把人反手一縛,拖離告別廳。
樑薰死命的掙扎,奮力的喊:“你不信唐峻衍沒有和我上牀老爺子纔想勸你們和好,纔會引出唐峻衍和老頭子的矛盾,老頭子纔會發病纔會死!顧謹諾我只是拿出了刀子是你捅了下去!”
樑薰被魏南迅速的拖走,可她尖銳的聲音將這些話深深的刻在了顧謹諾的心裡!
顧謹諾腦海裡一片空白,是這樣嗎?是嗎?
言霽寧把她雙耳捂着,溫柔的說:“不是,別聽她胡說,她有病的別理她。”
顧謹昀也讓將軍帶着來到顧謹諾身邊,把她抱入懷裡,低聲的安撫:“不關你事,小諾,不關你的事,別理她。”
肖予敬擔憂的看着顧謹諾,又看着唐峻衍,唐峻衍卻恢復之前的動作,微俯着身體,看着唐老爺子的遺容。肖予崇着急得想要上前,唐峻衍該去安慰顧謹諾啊,爲什麼不動?可肖予敬拉住了他,使了眼色讓他別去。有些事情,不是他們一聲勸,就能夠解開的。
言霽寧的眼裡,漸漸的冒出了火,唐峻衍,你就是這樣對待顧謹諾的嗎?即使是老爺子逝世,即使是你悲痛欲絕,即使是你自己難以走出的悲痛,你就這樣對待她嗎?
顧謹諾腦海裡的轟鳴漸漸的停下來,她勉強扯了一抹笑給顧謹昀:“哥,別擔心,我沒事。”
言霽寧和肖予敬都擔憂的看她,你這樣的臉色這樣的狀態,真的叫做沒事嗎?
魏南迴來之後,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一起扶着水晶棺的車子,送唐老爺子前往焚化房。
把老爺子送進焚化爐時,顧謹昀嗚咽起來,緊緊的抓着不願意鬆手,唐峻衍則果斷的放開了手。
“哥,別這樣,爺爺在天上看着的。”唐峻衍低低的對顧謹昀說着,輕重適宜的力度,掰開了顧謹昀的手……
下午,夕陽將下時,唐老爺子終於安定在陵園那方格子裡,跪着將墓碑擦了再擦之後,唐峻衍扶着同在一邊跪着的顧謹昀站起來:“爺爺,我們會常來看你的,你放心。”
你總擔心,唐家的未來不夠昌盛繁榮,所以你生前頑固、強硬的用你認爲最好的方式,安排和規劃着你的子孫的人生。
直到你的人生末途,才發覺最昌盛繁榮的唐家,其實是子孫安好,福澤綿長。
放心吧老爺子,我是唐峻衍,父親的兒子,你的孫子,哥哥的弟弟,諾諾的男人。唐家交給我,你在天上,和爸媽看着我,看着唐家的昌盛繁榮,一切安好。
顧謹諾站在他們兄弟身後,和魏南等人站着。這個時候,她突然有種恐懼——自己,和唐家沒有任何關係。她突然害怕的意識到這點,害怕這“無關”關係的來臨!
回了唐峻衍的公寓,才進門,唐峻衍踢開皮鞋坐着沙發上揉着眉心。顧謹諾看了看他,先讓顧謹昀坐一下,她給唐峻衍倒了杯溫水放入他手裡,才扶着顧謹昀進房間。
顧謹昀已經將近極限,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顧謹諾忙着給他吃了藥,幫他放了熱水讓他好好的泡了個熱水澡,幫他吹乾了頭髮,又看着他喝了一杯牛奶,扶他躺下,蓋好了被子,如往常一樣叮囑了將軍,才關了門出去。
唐峻衍仍保持着同樣的姿勢,手裡的水,一滴沒少。他從進門之後,就這樣一直沒有動過,不知道在想什麼,靜默的可怕。
顧謹諾壓了壓鼻樑,把鼻子的酸澀壓下去,走到他身邊,伸手覆上他的臉頰。
纔剛一碰到唐峻衍的臉,唐峻衍把臉一偏,躲開了。顧謹諾一怔,緩緩放下了手。她安靜,又惶恐的看着唐峻衍。唐峻衍沉默着不動,顧謹昀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壓抑得她想要尖叫!
可她沒有,不是不想,而是被唐峻衍的一句話給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我想冷靜,你離我遠一點。”
冰冷的聲音,淡漠的語氣,陌生的語調。
陌生的唐峻衍。
顧謹諾費力的回想着這句話,費力的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沒等她想出什麼所以然,唐峻衍再次說了:“諾諾,離開我遠一些,我想冷靜。”
“好,你好好休息……”顧謹諾強作笑顏。
可唐峻衍冰冷的打斷她:“走開。”
她默默站起來,回了房間,打電話:“我想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個城市,幫我,好嗎?”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片刻,答應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