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予敬出院慶祝夜之後,唐峻衍實實在在的和顧謹諾如膠似漆了兩天——除了晚上睡覺,他全都呆在她家裡。工作的事情全靠帶過來的手提電腦,以及魏南的大力頂住。
“現在可是諾諾對我滿意度最高的時候,我得好好掌握!”唐峻衍撣了撣魏南的衣領,痞痞的挑着一側眉毛。
顧謹昀基本對他“視而不見”的態度,將軍則早已“見怪不怪”的,更是讓唐峻衍肆無忌憚,擁抱、親吻、打鬧、撒嬌,輪番上演,樂此不疲。
言霽寧放鬆了防備,約了樑薰吃西餐,在餐廳等樑薰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顧謹諾,聽聞那頭傳來的唐峻衍的聲音,很親暱的帶着幾分愜意的問顧謹諾菜做好了沒他餓了。言霽寧略微皺眉,隨即舒展了眉頭。
這些,都很好,沒什麼過得不好。
如果,不是那個早上,田凱等不到田甜起牀,又得不到迴應,心下大驚,破門而入看到的是田甜早已經冰涼的屍體的話。
田凱蒼茫間後退幾步,踉蹌在地,好半天,才費勁的摸出手機,撥通:“唐峻衍,你都不會內疚嗎?”
正打算去顧謹諾家的唐峻衍停下腳步。
“如果不打算這輩子都給她你的縱容,那爲什麼以前你給她的縱容那麼多?如果,你打算把這份縱容收回,爲什麼不能等到她答應?強迫的給,日積月累的滲透,又強迫的拿走,風捲殘雲般什麼都不剩。”
“唐峻衍,你都不會內疚嗎?”
唐峻衍微蹙着眉心,聽着田凱這沒頭沒腦的話,田凱幾乎飄渺的聲音,讓他越來越不安:“田凱,你說清楚!”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非常十分很清楚。”
唐峻衍當即往田家趕,田凱平時話不算多,更何況,這樣的說了那麼多!
衝到了田家,先看到了在田甜房間的門邊,頹然坐地,雙手捂着臉,淚水不停的從指縫中留下的,正在嚎啕大哭的田凱。
唐峻衍慌張的看了看房間,牀上,和衣平躺,一動不動,臉上已無一絲血色的田甜。
眼前一黑,腦袋嗡的一響,唐峻衍穩了穩,才遲疑的,艱難的邁出腳步,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冰涼的屍體。
唐峻衍閉了眼睛,好一會,才聲音沙啞的問:“爲什麼會這樣?”
田凱大哭着吼:“安眠藥!你說爲什麼會這樣?你說!唐峻衍你說!”
安眠藥?
唐峻衍倏地轉向田凱,一把把他拎起來,一拳打了過去:“她吃安眠藥你竟然不知道?!”
田凱立即一拳還給他:“如果不是你,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你爲什麼不看好她?!”唐峻衍再次出拳!
“你推卸責任!”田凱大喊!
“是你!”
“是你!”
“你!”
“你!”
兩個男人用盡全身力氣的互相毆打互相臭罵,可罵着罵着打着打着……兩個男人都哭了。
那個從來只會給他們找麻煩的,從小就一直蠻橫無禮的,妹妹,死了。
“我田凱,從此以後,真的舉目無親了!嗚嗚嗚……孤兒!嗚嗚嗚……什麼都沒有!嗚嗚嗚……”
唐峻衍頹廢的看靠着牆,毫無形象的坐着,仰着頭,淚水不停。田凱問的對,他就不內疚嗎?雖然從來沒有愛過她,可是,就沒有內疚嗎……
田甜的葬禮很簡單,簡單又安靜,讓人都懷疑之前的那些所謂的醜聞根本沒有過,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田凱,唐峻衍,唐老爺子,顧家兄妹,樑薰,劉家兄妹,魏南。除了他們,再沒有人了,沒有別的人蔘加。
顧謹諾一直挽着顧謹昀手臂,跟着葬禮安排的工作人員指示去做。
她記得前天她打給唐峻衍的時候,他的她從沒有聽過的悲傷語氣。
他說,甜甜死了,自殺,安眠藥。
不到十個字,顧謹諾用了將近十分鐘才明白,接着驚慌失措,田甜死了?爲什麼?爲什麼會自殺?不是已經很穩定了嗎?
再次撥過去,他家的電話已經再打不通。她急忙去找,可是,不管她去跑到唐峻衍家裡、公司、唐家老宅、田家、田家公司,都找不到。再找劉碩景、劉圓圓,或者魏南、琳達,不管找誰,都不告訴她,唐峻衍在哪裡。
顧謹諾害怕他們看她的眼神和和她說話的語氣,那種她格格不入的疏遠感,很害怕!直到她在言霽寧幫助下,找到了田甜安放的殯儀館。
唐峻衍靜靜的站在那裡,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他頭都沒回,只是問了句:“你內疚嗎?”
言霽寧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將臉色慘白的顧謹諾拉到了身後:“是你招惹的小諾,她爲什麼要內疚?唐峻衍,推卸責任或者尋找慰藉都是錯的!”
唐峻衍怒而低吼:“我沒有!”他沒有任何責備顧謹諾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對於田甜,她這個身在其中的人,會不會有內疚感。
可他忘了去想,聽到這句話的顧謹諾,會怎麼想。
他也忘了,當時田凱問他時,他的心情。
言霽寧的陰怒,和唐峻衍的壓抑僵持着,兩個男人怒目對視,劍拔弩張。顧謹諾在那裡站,低着頭,許久,才問:“哪天是葬禮?我可以參加嗎?”
唐峻衍驚訝的看着她:“當然可以,爲什麼會不可以?當然可以!”
唐峻衍的驚訝,是因爲顧謹諾的問題,再怎麼說,顧謹諾該來這個葬禮的。
而,顧謹諾對他的驚訝,只有難過——難道,在你的眼裡,我屬於一定要來的,內疚的來嗎?
葬禮,顧謹昀也去了,他執意要去,就算是陪顧謹諾。
用的是一箇中廳,不大不小,擺放了半個廳的花,田甜靜靜的在水晶棺裡,不知道還能不能感應到這個世界的一切。
田凱一身黑衣,一直在忍着淚水,九十高齡的唐老爺子頻頻拭淚,唐峻衍沒有淚水,只是那雙琥珀褐色的星眸,全是悲傷。
劉圓圓一直低低的抽泣,劉碩景也眼裡含淚。
顧謹諾茫然,爲什麼自己不哭呢?
不想哭。
鼻子很酸,眼裡水汽朦朧,可就是不想哭。
樑薰哭的驚天動地,直向顧謹諾撲過來:“你爲什麼要和她爭?你爲什麼要爭唐峻衍?爲什麼要逼着她死?爲什麼?顧謹諾,你是兇手!”
樑薰喊出的這句話,讓顧謹諾徹底失語!兇手?兇手?她?
她被嚇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彷彿置身於黑暗中,有一個無底的黑洞,在無休止的告訴她“兇手兇手兇手兇手……”。
顧謹昀非常的冷靜,他靠感覺把顧謹諾護在身後,清冷的說:“樑薰,說別人兇手的時候,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兇手!”
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這兩天言霽寧查了一些事情,然後非常懊惱憤怒的說了句:“不就是個唐峻衍嘛,怎麼樑大小姐也喜歡他?!”
言霽寧懊惱的憤怒的,是唐峻衍一身桃花,而在顧謹昀,會想到的,就不止是這些了。田甜跳樓的那次,就是因爲樑薰的一句話,才讓本來完全不想跳樓的田甜突然發作。
樑薰愣了愣,大笑:“我是兇手?我?沒錯,我曾經喜歡他,可是,你以爲他算老幾,別的女人上過的男人,我樑薰纔不會要!”
“小薰!”唐老爺子喝止她,這孩子越說越難聽了!
唐老爺子對顧謹諾抱歉的說:“小諾,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大家都……都……”唐老爺子沒能再說下去,只說“很抱歉,等過些日子,峻衍會去找你。”
沒等顧謹諾說話——其實顧謹諾也沒聽到他說了什麼——顧謹昀冷哼着接過唐老爺子話茬:“放心吧老爺子,你們一家子的事情,我們不會參與,你放心吧。今天,我們只是來送田甜一程。至於別的……”顧謹昀冷冷一笑,“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知道的我現在也說個清楚。我家小諾,從來都不曾虧欠過田甜一分!”
“一家子”三個字,顧謹昀加重了說,直說的唐老爺子臉色發白。
“工作人員。”
顧謹昀叫了聲,殯儀館工作人員忙小跑過來:“先生。”
“我眼睛看不了,麻煩你帶我們過去給逝者鞠個躬。”
工作人員牽引着顧謹昀,顧謹昀拉着仍然發呆迷茫的顧謹諾,走到田甜遺體前,鞠躬:“田甜,我們兄妹倆送你最後一程,願你往生之後,比今生幸福。”
顧謹諾渾渾噩噩的鞠躬,獻花,再由着顧謹昀帶着,離開。
她的耳邊,一直回想着這個詞:兇手。
才走出了告別廳,田凱追了出來,遞給他們每人一個紅包。
“無論如何,謝謝你們能來。顧謹諾,你放心,我非常清楚,怪誰都不該怪你,所以,你別把樑薰的話放心裡。謝謝。”
給前來弔唁的人一個紅包,是一種禮儀,田凱能追出來給他們,說明田凱是真的清楚。
“節哀。”顧謹昀又鞠了個躬。
離開了殯儀館,顧謹昀把顧謹諾緊緊抱着:“小諾,就算全世界都認爲她的死和你有關,你也要堅信自己沒有錯。”
顧謹諾這才哭了出來:“我不是兇手,我不是!哥哥,我不是兇手!”
兇手,何其大的一項罪名,要這樣壓在她的頭上,太殘忍!
顧謹昀直覺田甜的死有蹊蹺,他發誓,一定要查出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