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說,顧謹昀的死,直接導致顧謹諾生活的慾望,或者說,顧謹諾繼續積極堅強生活的依靠直接崩潰。對於一直以此爲支撐而對抗着生活艱難的顧謹諾,這是絕望的。
李教授讓醫生詢導病人,那醫生不是不會,而是,一旦她去,就會讓顧謹諾意識到自己的病——像這樣的疾病前期的病人,最忌諱的就是知道病情。這個醫生,是當初主治田甜的躁狂症的醫生,顧謹諾認識。
遠在美國的李教授竟然當即決定親自出馬!
“我也想見見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這是李教授非要親自出馬的理由。
事實上,她是被唐峻衍的話觸動,起了要親自見見顧謹諾的心。
在主治田甜的醫生說了自己不能親自診治顧謹諾,讓李教授推薦一個醫生時,說了好些顧謹諾的好。
而唐峻衍,在他停下之後說了些話。
“她太苦了,哥哥肯定不想看着她還那麼苦。又因爲我是她哥哥的親弟弟,每天都強作笑顏的面對我,讓我能所謂的‘堅強面對’,安慰我說哥哥想我過得好。她怎麼能夠做得到?怎麼能?!”
李教授驚訝的問:“你是他哥哥的那個親弟弟?也就是她的愛人?”
“對。”
“小趙,”李教授當即對那醫生說,“我明天回趟國,我要見見那丫頭。”
唐峻衍昨晚不着痕跡的讓顧謹諾做了測試,又讓魏南關注着顧謹諾的去向,李教授看了測試表,當即決定就在陵園,在顧謹昀墓碑前,對顧謹諾進行心理開導治療。
現在,李教授感慨到:“分明對你哥哥有着你哥哥一輩子都會感激的恩,卻非要認爲你哥哥會恨她。那麼多年來的支撐,造就了她單一執着的希望,這一希望崩潰,人也就崩潰了。”
醫生笑着說:“您就是利用了她崩潰的希望,讓她明白,希望崩潰不過是開始。”
李教授笑了:“也非得是她這樣執拗到極點的人才能有這個效果!也難爲了這姑娘了,二十多年,都在爲讓哥哥活着而活着。”
趙醫生點頭:“這種病人,在陷入心裡偏差之後,更多的心理疾病走向是精神分裂症,以報復社會爲目的的那種。可顧謹諾卻是走向了抑鬱,太難的。”
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自己,全世界,只與自己爲敵。
唐峻衍默不作聲,當時,趙醫生給他分析這個結果後,他出了一身冷汗!平日裡的顧謹諾,要說會變成一個精神病人,一個有報復性質的精神病人,誰會相信?!
他那時,極度的害怕顧謹諾真的變成那樣!
雖然初次檢測得出的結論是抑鬱,但也只是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而已,所以,唐峻衍才找了肖予敬,找了言霽寧……
也就因爲這樣,他在知道趙醫生不能診治,找李教授推薦,這個李教授又是這方面的翹楚,他纔會插話。
“她太苦了,哥哥肯定不想看着她還那麼苦。又因爲我是她哥哥的親弟弟,每天都強作笑顏的面對我,讓我能所謂的‘堅強面對’,安慰我說哥哥想我過得好。她怎麼能夠做得到?怎麼能?!”
唐峻衍承認自己說的這句話,是有意的想讓李教授親自出山。
幸好,目的達到,效果很好。
顧謹諾回家時,分明的雙眼紅腫像個桃子,進門了,躲躲閃閃沒敢看唐峻衍。她已經在外面買了熟雞蛋敷眼睛了,可惜哭了太久,效果不咋地。
一路回來,都沒想好該怎麼回答眼睛那麼腫的問題,已經打算了說自己獨自去看顧謹昀了。
可是,唐峻衍看到她後,俊臉一沉:“這是誰欺負你了?誰欺負我的諾諾了?”
欺負?顧謹諾愣了愣。
今天在陵園的這一場大哭,像是把她的腦子也哭得清醒許多。唐峻衍這麼一問,她纔想起遇見過梅麗這回事。
這時的顧謹諾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還能忍着田甜和樑薰時候的顧謹諾,她當即告訴了唐峻衍和梅麗相遇,以及梅麗說的那些話。
“原本只是想要去看看哥哥,梅麗把我欺負哭了。峻衍,這個女人,阿南真的要娶?”
唐峻衍抱着她,溫柔的安慰着:“阿南不會是那種被女人矇蔽的人,彆氣了,我會幫你出氣的,也會提醒阿南。”
晚上,確認顧謹諾已經睡着,唐峻衍讓劉碩景帶着趙醫生到了家裡。
趙醫生看了看熟睡的顧謹諾,微蹙的眉,微抿的脣,蜷縮的睡姿,雙手微握拳,怎麼都是一個封閉又不甘於封閉的睡姿。
趙醫生打開了音樂,從最低的音量,到漸漸的加到了適宜。
他則在顧謹諾牀邊,很低很低的說着什麼。
唐峻衍看着,劍眉微蹙,這就是李教授所說的催眠?再看劉碩景,卻是一副讚賞的神情,不由得又放了心——果然隔行如隔山!
看了一陣子,劉碩景和唐峻衍到了客廳等。
“阿景,趙醫生在對諾諾說什麼?感覺都沒聽懂。”
劉碩景接過唐峻衍遞給自己的茶:“說的是胎兒在母體時,聽得到的聲音。”
唐峻衍挑眉,大致明白了。
用人生最開始的聲音,喚起對人生最初的希望。
大約一個小時,趙醫生出來了,笑意滿滿:“好了。”
唐峻衍道了謝,提了個相對尖銳的問題:“趙醫生,請恕我直言,當初田甜也是你的病人,爲什麼,你對她的治療,比對諾諾的治療似乎差了很多?”
趙醫生也不忌諱,淡淡一笑:“因爲你和田凱都不願意相信田甜的是心理疾病,寧願遷就,也不願意配合我。”
唐峻衍點頭,確實是……
“說起來……”劉碩景問,“田凱現在怎麼樣?”
唐峻衍笑笑,很好。田凱在澳大利亞,把田氏企業帶過去,加上唐峻衍給的那筆錢,在唐峻衍的分析和幫助下,很快站穩,並且敏銳的選擇了當地最需要的經濟發展生意,兩年來風生水起。
劉碩景感慨:“他倒是看得開!”
唐峻衍反問:“看不開又怎麼樣?田甜活過來?我覺得,他反而有種新生的感覺吧。”
顧謹諾起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難得的舒暢。想了想,昨天老太太的話,並不是什麼生活哲理雞湯,卻巧妙的讓她看到了自己心結所在。
唐峻衍不動聲色,開心得不動聲色,只是攬過顧謹諾,狠狠的親吻……
好不容易放開顧謹諾,顧謹諾好半天才喘過氣,把自己想對唐峻衍說的,卻被他這個吻給攔住的話:“峻衍,我想去趟臨陽。”
唐峻衍抱着她:“臨陽?爲什麼?”
“算是……幫哥哥走一趟吧。”然後,像老太太所說,放哥哥往生。
她是相信的,因爲不放心她,哥哥都沒敢往生下輩子。她那麼笨,那麼偏執的拖累了哥哥那麼久。
“好,我安排。週五出發如何?”
顧謹諾笑着點頭:“好!”
顧謹諾到了Spe*ing集團,言霽寧很驚訝的發現今天的她,有什麼不一樣了,似乎……有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個發現讓他忐忑,他避開顧謹諾給唐峻衍打了個電話:“小諾怎麼了?看着好像不太一樣。”
“言霽寧,諾諾走出來了,就在昨天。”唐峻衍淡淡的聲音,掩不住的高興,以及,感慨、小小的激動。
言霽寧愣了愣,才欣喜若狂:“好!”啪,掛了電話。
唐峻衍那種分享的愉悅頓時被言霽寧這一掛電話完全沖掉,黑着臉坐下來。
批閱了桌面的文件,唐峻衍走到了魏南的辦公室。
有些事,還是要和他說的。
還沒進去,就聽到魏南咳嗽,還有梅麗的聲音。
魏南臉色有些紅,一看就知道生病了。他站起來,對唐峻衍點了點頭。
“怎麼了?”
梅麗搶着回答:“感冒,重感冒,咳嗽。”
唐峻衍看了看她,再看向魏南,在梅麗看不見的角度給了魏南一個眼神。魏南收到,點頭。
“幫我把路虎開去保養,後天我開車去臨陽。”
魏南點頭,唐峻衍這算是告訴他,顧謹諾沒事了。顧謹諾的事情,顧忌梅麗,唐峻衍和魏南都沒有讓她知道一絲一毫。
梅麗卻生氣了:“我說,唐總,把車開去保養,這麼點事情誰去不行?爲什麼非要他去?沒看到他重感冒嗎?他重感冒到這程度,你還讓他開車陪你出差,你還有沒有人性?這也叫做兄弟?”
唐峻衍淡淡的看着梅麗,並不應她,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梅麗,看在你維護阿南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
魏南扶了扶鏡框,笑着拉梅麗坐下來:“三兒根本沒說讓我跟他出差,你怎麼聽出這意思了?他是要和小諾去。”
梅麗啊?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後又板了臉:“非要你去保養車子,這也不對!”
魏南笑笑,你不懂。
第二天,魏南開車去保養,梅麗執意要陪他去。魏南的感冒加重了,有些低燒,梅麗會開車,魏南也就同意了。
到了店裡,魏南交代了工作人員後,梅麗便勸他在貴賓休息室小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