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沒有半點聲音。*捂着嘴巴哭泣,常楊紅了眼圈,程奕和蘇敏雙手緊握,哽咽難言,劉碩景完全被震驚了,目瞪口呆!
而唐峻衍,懷疑、驚訝、悲痛、難以置信,在他臉上變換着,因爲顧謹諾的話,和她臉上那不管不顧的篤定!
“你瘋了嗎?那是你們的孩子!”劉碩景先叫了出來!
顧謹諾很平靜的看着他:“劉碩景,你比誰都清楚,那才只是胎兒,言霽寧確實一個人,真真正正的人。”
“可是那是你的孩子!”
“它還只是胎兒而已。”
“可是它是活着的,總有一天會是你生下來的孩子!”劉碩景幾乎是吼了!
可是,顧謹諾依然平靜的告訴他:“言霽寧纔是人,活生生的人。”
劉碩景罵了聲“*”,狠狠的一拳打在了牆上!
自始至終,唐峻衍一直都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透,看不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想法。顧謹諾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沒有看他,也沒有和他說半個字。不知道他聽了之後,心裡到底什麼想法。
而這時,顧謹諾才轉過身,凝視着唐峻衍的眼睛。
顧謹諾凝視着那雙看不出意味的星眸,不再言語。
雖然不再言語,可顧謹諾的立場、她的態度已經清清楚楚。她要爲言霽寧做造血幹細胞配型,爲了救他,她願意放棄孩子,懷了三個月的孩子。
“諾諾,胎寶寶十二週了,現在大約又六十五毫米長,手指和腳趾已經完全分開,一部分骨骼開始變得堅硬,並出現關節雛形。從牙胚到趾甲,胎寶寶都在忙碌地運動着,時而踢腿,時而舒展身姿,看上去好像在跳水上芭蕾舞。”
顧謹諾心頭涌起一陣酸楚,這些,是昨天去產檢做的超聲檢查的描述,他竟然背下來了。可是,那是言霽寧啊,比起言霽寧,即使不捨,即使難捨,她要選擇的,還是言霽寧。
“胎寶寶,胎寶寶。”顧謹諾非常非常平靜的,重複了這個詞,重複兩遍,胎寶寶。
唐峻衍本來滑入褲袋的雙手拿出來,垂在身側,那麼放鬆的姿勢,卻能看見指骨關節的發白。
唐峻衍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顧謹諾看着他離開,掏出手機打電話:“阿南,你在哪裡?從今天開始現在開始,每時每刻都跟着峻衍,可以嗎?暫時把你的嬌妻放一放,可以嗎?”
那頭的魏南不知道說了什麼,顧謹諾不悅的皺了眉頭:“魏南,這本來是你欠我的。”
掛了電話,顧謹諾轉向劉碩景:“我要和言霽寧配型,現在,馬上。”
劉碩景驚愕的無話可說,狠狠的再一拳打到了牆上:“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顧謹諾一直平靜、冷靜的面容被劉碩景的這句“怎麼那麼狠心”撕破了僞裝,她迅速的紅了眼圈:“阿景,讓我棄言霽寧而不顧,我又是怎麼樣的狠心?”
劉碩景爲難到了極點,不知道該順了顧謹諾,還是繼續站在唐峻衍的角度,維護顧謹諾的這個已經三個月的胎兒。
“劉碩景,你要是不給我做這個配型,我就去其他醫院做。”顧謹諾平和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劉碩景又罵了聲“*”,對顧謹諾說:“等言霽寧上了手術室,你跟我來!”
顧謹諾嗯了聲,哽咽着道謝:“謝謝你。”
謝謝你,即使在自己心裡再維護自己的兄弟,也能遵循我的願望。
言霽寧很快被推進了手術室,*和程奕夫婦以及常楊在門外守着,顧謹諾望了望關閉的門,跟着劉碩景去抽血做配型。
劉碩景在她前面走:“你真的會放棄孩子?”
“我這叫做放棄胎兒。”
“我知道是胎兒,你別一直強調!”劉碩景不耐的低吼,“我知道言霽寧是人,可是胎兒是未出生的人!”
顧謹諾沉默,許久,才說:“你不會懂。”
在採血室抽了血,顧謹諾按壓着鍼口,問劉碩景:“血庫的血夠不夠?血站那邊補充得及時嗎?用不用我獻血?”
劉碩景要抓狂了:“你懷孕呢你懷孕呢!就算是配型合適你也是得先做了人流你才能進行配型……”話到這裡,劉碩景聲音戛然而止!
他說了什麼?他提示了什麼?!
顧謹諾怔了怔,笑了,坦蕩磊落:“那就麻煩你在言霽寧手術後、脫險之後安排我的人工流產術吧!”
劉碩景冷冷的瞪着她:“顧謹諾,你的心對誰都是熱的,只有對着三兒是冷的!你也敢說你愛他?!”
你的心,對着唐峻衍的時候都是冷的,也叫愛?
顧謹諾垂眸,如果你這樣認爲,那就這樣認爲吧,無所謂。
言霽寧的手術時間不長,但是輸了很多的血:全血八個單位,血漿六百,冷沉澱二十個單位,血小板一個人份。
而他的術後,還需要繼續的輸血。
言霽寧沒有進入重症監護室,但是進入了無菌病房——對他的情況而言,重症病房已經不能滿足他的身體的要求。
只有無菌病房,才能讓他的身體受到最好的保護。所有的進入病房醫生護士和來探視他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消毒,穿上隔離衣才能進入。
顧謹諾問了魏南,唐峻衍現在就在唐仁國際的辦公室裡,坐着,沒有說話,她放心魏南,所以,暫時不擔心他。
峻衍,雖然我不說,但是,我希望你能……接受。就算不懂不明白,我也希望你能接受。
顧謹諾做好嚴格的消毒,進入了無菌病房,守着言霽寧。
劉碩景不願意再在這裡看着兩人“如膠似漆秀恩愛”,但是交代了血液科的上上下下,必須重點守護。
言霽寧一直在昏睡,術後一直昏睡。
這時已經是晚上。
顧謹諾捧着飯盒挖着飯菜填肚子,如果她不吃,到時候沒有好的抵抗力支持自己做人流術、做造血幹細胞移植術,那又該怎麼辦?
*和程奕夫婦都在外面,透過無菌病房的透明玻璃窗朝裡面張望。
*的淚終於止住,也許,也是因爲哭得太多,完全沒有了力氣。
*手扶着玻璃牆,喃喃的說:“媽,小諾沒有哭,一點都沒有哭。”
她爲什麼會沒有哭?她爲什麼不流淚?
蘇敏撫着女兒的背安慰她:“因爲她知道,這個時候她只能堅強。”她還在大口大口的吃飯、吃菜、喝湯。
如果這時候,顧謹諾倒下,他們還有什麼可以寄予希望?雖然,這個寄予希望的要求,對顧謹諾和唐峻衍而言,太殘酷。
肖予崇收到消息,帶着張思肆和文青雲趕過來。
他貼着玻璃牆張望着,一直唸叨着:“寧哥怎麼可能血液病?怎麼可能是血癌?他白淨是白淨,怎麼能把白淨叫做病呢?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只是喝多了胃出血!一定是!”
肖予崇知道自己在騙自己,如果只是胃出血,爲什麼回來這個裡裡外外好幾個通道才能到達的玻璃牆的無菌病房?如果只是胃出血,言霽寧怎麼會插着各種管子,連着監護儀,甚至輸液輸血的軟管都好幾根?!
文青雲去問清楚了情況,過來低低的對肖予崇說:“我問過了,說寧哥病危。因爲要找的配型,但血型又太罕見,所以進度太難,所以現在都沒有找得到。”
肖予崇驚訝的說:“因爲血型少見所以找不到配型?”
文青雲點點頭,看向言霽寧牀邊的顧謹諾:“所以現在諾姐打算做流產,然後給寧哥做配型。”
肖予崇張了張嘴巴,終是沉默。
兩難,再難也得選擇的兩難。
不過,他支持的是顧謹諾。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在椅子上已經一動不動好幾個小時的唐峻衍,終於說話了,“二哥,諾諾對言霽寧,是這樣的感情嗎?”
魏南依着牆,也安靜的站了好幾個小時,聽了唐峻衍這話,想了好一會才說:“總覺得,不是愛情。”卻更勝於愛情。
後面的這句,魏南沒有說出來,他知道唐峻衍也能明白。
唐峻衍拿手機打給劉碩景:“哥,我想要言霽寧那個病的病因分析。”
“病因分析?指的是他爲什麼會患上這個病嗎?如果是,早已經做了分析,但是這個分析結果有點讓人不明白。”
“是什麼?”
“輻射性或基因突變。”
唐峻衍掛了電話,轉過身:“阿南,我們去查查這個輻射性和基因突變什麼東西?”
顧謹諾看着言霽寧,想要摸摸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無從下手。臉頰?有呼吸器。手?兩邊都在打點滴。額頭?因爲術後的發熱,貼着退熱貼。
想要靠近你,貼近你,卻無能爲力。
顧謹諾湊近言霽寧的耳邊,輕聲的說:“言霽寧,你不許死。我是顧謹諾,我說言霽寧不許死。顧謹諾說言霽寧不許死。顧謹諾說言霽寧你要是死了顧謹諾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