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手帕將那東西拿在手中細瞧,皇后篤定看向皇上,“陛下,此物絕非臣妾放進去的。”天地良心,這東西,當真不是她放進去的,“是有人要害臣妾。”
說着,皇后猛地胸口一陣沁骨寒涼襲上,轉頭看蕭靜毓一眼,滿目驚恐,“陛下,要害臣妾的人,定是與害靜毓的人是一人,此人居心叵測,實在惡毒。”
撞上皇上陰冷如毒的目光,皇后不禁嘴皮微顫,最後幾個字帶着劇烈的顫音兒。
“陛下,臣妾……”
正在此時,煎熬好藥的御醫雙雙推門進來,一進屋,就被屋裡的氣氛震的心神一顫,端着烏木托盤的手也跟着劇烈哆嗦起來,托盤上多半碗濃黑的藥汁隨着他的顫抖,飛濺出些許。
好容易提着一口氣走到皇上面前,躬身將托盤舉過頭頂,御醫幾乎是用了畢生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腳下發軟,跪倒下去,提着氣說道:“陛下,湯藥煎好了。”
皇上瞧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藥汁子,擡手示意,立刻內侍總管上前,端了湯藥給皇后的貼身婢女遞過去。
那廂婢女喂蕭靜毓服藥,這廂皇上指了被他扔至手邊桌上的藥塊,陰沉的說道:“瞧瞧這是什麼?”
御醫額上汗珠當即吧嗒落下。
抖着心提腳上前,取出一方棉布手帕,墊着手帕將那藥塊輕輕拿起,還未放置鼻尖輕嗅其氣味,便登時面色大變,眼中眸光激烈的顫抖,“陛下,此乃讓男子絕育無後之藥。”
語畢,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埋頭垂首,只恨不得化身鴕鳥。
此語一出,當即屋內所有人面色驟變,還未及皇上怒氣撒出,距離皇后最近的舒妃便瘋了似得一頭朝皇后撞過去,“你爲何害我兒子,你自己生不出兒子,難道也要讓我兒子絕後!”
震驚激怒之下,本就衝動莽撞的舒妃更是把話說的狠絕。
蕭鐸忙一手將其拽住,纔沒讓舒妃直撲皇后懷裡,皇后卻是被舒妃突然而發的氣勢嚇了一跳,本就闞白的臉色更是浮上驚慌。
眼見蕭鐸及時的拽住了舒妃,皇后朝後傾倒的身子才又坐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今日的事,實在蹊蹺。
分明是靜毓一手安排,要讓顧玉青當衆出醜被逼到南越和親,怎麼事情一步一步發展過來,竟是鋒芒一般直逼她們母女。
先是本應受害的顧玉青不見蹤影,靜毓變成這個模樣,再然後,她又因打了慧貴妃一巴掌而激怒蕭煜,被他當衆發難,揭出陳年舊事,眼下,又是這藥丸。
她心知肚明,這藥丸,絕非她放入香囊中的,可三個皇子身上所繫的香囊又的確是她親手送出的……
腦中電光火石間思緒紛沓而至,皇后越想越心驚,再一想到方纔她出手打慧貴妃的那一巴掌,分明就是慧貴妃有意用言語刺激她,她忍無可忍才一巴掌打去。
此時回想慧貴妃受那一巴掌時的眼神,其中分明就是閃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笑意……
思緒及此,皇后越發肯定,今日她是被人借力打力,反噬了。
多年統治後宮,風雨歷練中,早就讓她能夠在任何場合都能迅速的鎮定,提一口氣,緩緩吐出,皇后挺直後背,直視皇上,言語中是皇后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威嚴,“皇上,臣妾冤枉,這香囊中的東西,絕非臣妾放入的。”
說着,瞥一眼手中藥丸,皇后冷笑道:“臣妾無子,何須要謀害其他皇子,將來不論他們誰登基,臣妾都是獨一無二的皇太后,何須多此一舉。”
她笑聲淒厲,笑罷,話鋒一轉,道:“皇上難道看不出,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要謀害臣妾。”
言畢,慧貴妃冷眼看過去,“將陛下引至沉香閣的人是合歡殿的宮婢,將一衆賓客不合規矩引至沉香閣的人,是娘娘您,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娘娘反說有人陷害?”
說着,慧貴妃嘴角劃過一抹嘲諷笑,“臣妾就疑惑,宮婢尋不到公主,這簡直正常,公主去哪裡自然是公主的自由,她根本無權干涉,更無權隨時知道公主動向,可她卻不顧宮規,憑着這個藉口,硬生生闖入宴席大殿,難道這不奇怪嗎?”
“偏進了大殿又不提公主,只說顧玉青,那臣妾倒是好奇,想要問一問皇后,會不會今日的事,本就是本人操控,那躺在牀榻上的人,原本應該是顧玉青,只是操控之人不知哪裡出了疏漏,才被反噬!”
慧貴妃聲音清冽如霜,字字璣珠,句句有理,循序漸進一句一句說下來,竟是說的皇上心頭大震,不禁順着慧貴妃的思路繼續想下去……
前幾日他向皇后提及,想要讓靜毓和親,當時不過是順嘴一提,卻倒不是真的有此意,話說過便就拋之腦後。
可……皇后會怎麼想。
她自然是捨不得自己的女兒去南越做和親公主,爲了保住靜毓,以她的手段心機,尋一個替死鬼簡直易如反掌,所以,她就布了今日的局,想要讓顧玉青……
想到這裡,皇上心頭彷彿陰雲漸散看見真相。
慧貴妃說的對,若是當真按着皇后的計劃進行,此刻躺在牀榻上的人便是顧玉青了,如果當真是顧玉青,那麼被她引至沉香閣外的一衆賓客便恰好被她利用,將此事鬧大。
越想皇上越心驚,越發覺得慧貴妃說的有理。
只是一點皇上想不通,縱然人盡皆知顧玉青被人玷污了,可皇后又如何篤定,他一定會把這樣的顧玉青拿去和親?
除非……
一個念想冒出心尖,皇上眼底陰鷙的波光頓時大顫!再看皇后的目光,彷彿冒着來自陰間的冷風。
皇后登時心口一縮,咬牙沉住氣,對慧貴妃說道:“妖言惑衆,清者自清,可老天有眼,不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慧貴妃嗤的一笑,“娘娘謀害皇嗣的時候,可曾想過報應?”
室內劍拔弩張,沉香閣的院落裡,董策和蕭恪倚樹而站,各自想着心事,蕭恪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沉香閣的院落大門,彷彿那大門的另一側有什麼洪水猛獸,隨時要衝進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