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的思緒落回軌道,顧玉青似有若無的換了話題,“嫡公主橫遭此慘禍,怕是心疼壞了她那些皇兄們了吧。”
內侍眉眼微動,嘴角就扯出一個頗爲怪異的笑容來,“旁人也到罷了,就是三殿下,一日三四次的去合歡殿,每每過去,總要帶些嫡公主喜歡的玩意兒吃食,陛下都說,三殿下心善,懂得心疼妹妹。”
心頭的猜測隨着內侍的話得到驗證,顧玉青的心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提前兩年得到皇后的支持,那就意味着,蕭禕的勢力,在這一世,將遠遠超出上一世。
上一世,他猶能攪得滿朝風雲,這一世……蕭煜若是當真存了奪嫡的心,只怕會難上加難。
該問的已經問完,顧玉青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心領神會,轉身離開,顧玉青則是笑着說道:“今兒聞公公一席話,實在心裡踏實許多,明兒進宮,還要請公公多加照拂。”
內侍起身,摸了摸在衣袖中放置妥帖的那個厚厚的紅封,笑道:“顧大小姐這話就客氣了。”
說着,轉身告辭。
顧玉青含笑相送至桐苑門口,才由着管家領他出去,剛剛出了桐苑大門不過三五步,就聽得背後傳來喚聲,“公公且稍等。”
內侍頓足,不禁詫然回頭。
就見方纔給他紅封的姑娘手裡又捏着一個紅封,眉目含笑,朝他走來,頓時心肝一顫……娘啊,還有紅封拿!
實在受寵若驚,欣喜若狂。
從如意手中接過那與方纔厚度相差無幾的紅封,內侍白嫩的手都在顫抖。
肥差,果然是肥差啊!
帶到目送管家領了內侍離開,如意才轉身回去。
彩屏已經開始擺飯,吉祥打了熱水給顧玉青洗手,嘖嘖感嘆,“小姐怎麼給他那麼些銀子,奴婢瞧着那厚度,足有一千兩,您還又讓如意再送一個過去。”
如意進門,聽得此言,就接了話,“一千兩你可是低估小姐的大方,兩個紅包,各自兩千兩,足足四千兩!”
“四千兩……”吉祥聞言,登時瞠目結舌,扭頭瞪着一雙大眼睛看向顧玉青,滿面匪夷所思,她真想上手去摸摸她家小姐的額頭,是不是因着侯爺離開,傷心欲絕悲傷過度,暈頭了!
顧玉青洗淨手,就着吉祥呆頭呆腦遞過來的幹帕子擦了,笑道:“四千兩銀子買一個赤南侯府的專屬內侍,不吃虧!”
吉祥如意聞言不解,雙雙偏頭朝顧玉青看去。
“公公們一貫的規矩,各自得了多少賞錢,是從不彼此相互打聽的,自己更是不會透漏分毫,這都是他們的外財,藏着掖着還來不及呢!”
“這個公公一眼瞧着就是初次當差,我今兒給他四千兩,趕明兒他去旁的府邸當值,所得賞錢必定不會比這個多,你們覺得,巨大的落差下,他心裡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吉祥聞言,當即就笑:“他連毛尖和龍井都區分不出,顯然也是沒有見識過什麼,小姐四千兩銀子,直接就把他砸暈,他還以爲,每次出宮當差,都能賺這麼多,趕明兒去了別人家,得到的不過是幾十幾百兩……”
話說至此,吉祥滿目露出欽佩的光澤。
因着內侍的到來,原本就有些晚了的晚飯,就更推遲了許多,爲了早些去平西王府,顧玉青匆匆撿着素日愛吃的幾樣草草吃過,略歇息片刻便起身,攜了吉祥如意直奔平西王府。
老太君見了她,拉着手抱在懷裡,仿若自己家的嫡親孫女一般,含着熱淚百般詢問她這幾日的遭遇,聽到傷心處,更是眼淚紛紛直落,惹得顧玉青也不敢完全據實相告,只撿些不痛不癢的說了。
臨走,讓人拿了一匣子點心糖果給她帶上,“這是二丫頭從杭州託人送來,專門給你的。”
二丫頭,自然就是洛瑤了。
顧玉青含笑收下,老太君就又道:“你且安心,你纔回來,皇上就急吼吼的讓你父親去遠征,這不通情理的事,也就他做得出來,我已經與太后說了,趕明兒你進宮,讓皇上給你賠不是。”
顧玉青聞言,頓時頭皮一炸!
她得多大的臉,讓皇上給她賠不是……嘴角抖了幾抖,顧玉青才壓着滿腔惶恐,擺手道:“阿青知道您心疼阿青,可……父親遠征爲國效力,這是他分內之事,阿青沒有怨言的。”
老太君就哼哼道:“你能體諒皇上,他卻是不體諒你們父女!”
顧玉青一個頭兩個大!
如今太后娘娘與老太君乃從小的手帕交,兩人關係好的勝過嫡親的姐妹,聽老太君也太后娘娘提起的往事,顧玉青知道,皇上小時候,時常在老太君府中玩耍,也算是老太君看着長大的。
她們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可皇上畢竟是皇上,君威不可犯,除非逆臣賊子,否則,誰敢讓皇上賠不是,還是爲着這樣的事情。
隻眼瞧老太君這樣子,只怕這些話,她已經遞到宮裡太后娘娘那裡了,兩個老姐妹私下裡一番合計,她就被她們的疼愛之情架到了火架子上灼烤了。
一路從平西王府回到赤南侯府,顧玉青都惴惴不安膽戰心驚,根本不敢想象明日進宮會發生什麼。
這種事情,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是她能謀劃的了的。
換了家常衣裳,吉祥捧上一杯熱茶,顧玉青喚了黃嬤嬤過來,“苟勝德那裡,都問出些什麼來?”
黃嬤嬤笑道:“他知道的,都招了,包括這些年二皇子殿下派了他們都去做了哪些喪心病狂的事,一五一十,都招了。”
對於苟勝德招供,顧玉青根本沒有擔心,以黃嬤嬤的手段,莫說是苟勝德,縱是鐵骨錚錚的硬漢,也未必就扛得住。
黃嬤嬤將苟勝德的供詞已經寫好,洋洋灑灑十幾張素白宣紙上的蠅頭小楷徐徐落入顧玉青眼中,有些事,憑着前世的記憶,她知道,有些慘絕人寰的闔家滅門案,她卻是依舊看的手指冰涼顫抖不已。
顧玉青簡直無法想象,蕭鐸究竟是長了一顆什麼樣的心,才能下出那樣的命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