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婉晴將話題扯開,董雪若柳眉一蹙,“你該不會是專門尋我開心吧?”
婉晴一臉真誠,目光從那茶盞上慢慢上移,挪至董雪若一張尖酸刻薄的臉上,道:“我尋你開心做什麼,把你嫁出去,對我好處多着呢,再說,我也是替慧貴妃娘娘傳個話,這事,慧貴妃娘娘原本是要對夫人講的,只是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不得進宮,她又不願好事飛了,才讓我傳話。”
“既是如此,從你進宮到現在,都多久過去了,你爲何不早說?”董雪若心頭越發覺得奇怪。
婉晴就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你以爲我不願意早說啊,可夫人那樣……你讓我怎麼說!自古婚事,娶爲妻奔爲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我怎麼好同你講,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思前想後着實無奈,我才叫了你來,讓你自己個拿個主意。”
婉晴的話,說的在理,董雪若心頭又着急上火自己的婚事,便聽了進去。“你只說,男方是誰家?”
隨着心下疑惑漸漸消散,問話一出,她端着手中的茶盞送至嘴邊,輕呷幾口。
在她清茶入喉之際,婉晴心頭一口氣舒出,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眼底含着如霜冷笑,看着董雪若。
待她茶盞離嘴,婉晴幽幽說道:“雪若,你莫要怪我,來日到了陰曹地府,有什麼冤屈不甘憤恨惱怒,要怪,只怪你母親好了,是她逼我的。”
婉晴的話說的突兀又莫名其妙,董雪若登時滿面匪夷所思,“你在說什麼……”
只是話音兒尚未落下,腹中便傳來難耐的絞痛,如有千萬銀針一齊刺向她的五臟六腑,又如有千萬小蟲在爬行啃噬,一瞬間的劇烈疼痛讓董雪若不由身子弓成蝦米,雙手捂肚,滿面雪白,嘴邊哇的涌上一口熱血,殷紅刺目,順着嘴角大口大口直直流下。
“你……”眼底驚恐,震怒倏忽而至,後知後覺終是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董雪若極力想要撐着身子站起來,“婉晴,你好……”
只是連說話都是氣若游絲,更不要提有站立的力氣。
隨着身子挪動,重心不穩,整個人便重重朝地上栽倒過去。
如同看一坨爛泥一般,婉晴眉目含厭的看着癱倒在地,因着毒發而不住的全身痙攣抽出的董雪若,喚了外間丫鬟,“把她擡到牀榻上去。”
丫鬟得令,當即執行,因爲婉晴下的藥分量十足,等到董雪若被擡到牀榻上的時候,已經嚥氣。
雖斷氣,可一雙眼睛,卻是圓睜不閉,帶着臨死前的痛苦、驚慌、怨毒、恨惱,就那樣直勾勾的盯着那擡她落牀的丫鬟。
方纔不覺,此刻放了董雪若平躺,側目之際,瞥到她那眼睛,那丫鬟登時嚇得一聲尖叫,抖着手腳就癱坐在地,“媽呀,嚇死我了!”
婉晴橫她一眼,“沒用的東西!”
說着話,擡步上前,手指不顫的朝着董雪若圓睜的眼睛覆上去,隨着手指下滑,硬生生將她的眼睛合上。
轉頭對癱坐在地的丫鬟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嚇成這個樣子,能成什麼氣候,都死透了的人,還能跳起來咬你不成!自己去倒杯茶喝了,緩緩神兒,一會還有事要做!”
得婉晴一通呵斥,那丫鬟軟手軟腳連滾帶爬直起身來,跌跌撞撞走到桌邊,抓起水壺,哆哆嗦嗦,朝杯盞之內倒水。
只是因爲心頭驚駭,手抖的實在厲害,倒一杯茶,幾乎將茶壺內的水都灑了出來纔將將湊夠半杯,擱下茶壺,雙手捧盞,仰頭將杯盞內的茶水喝盡。
擡手去抹嘴邊水漬,卻是在胳膊擡到不及胸口,腹內便猶如烈火烹燒,灼的她五臟六腑劇痛難耐,隨着腹中絞痛倏忽而至,那丫鬟腦中電光閃過。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艱難轉頭,滿目震驚悽然,朝婉晴看過去。
嘴角微翕,一個字沒有說出,卻是隨着嘴邊鮮血如注噴出,整個身子,轟然倒地,氣絕而亡,嘴角汩汩而出的鮮血,將身下地面染的一片刺目的通紅。
婉晴立在牀榻邊,仿若看戲一般,嘴角始終含着一縷幽笑,那笑,仿似來自陰間的鬼魅幽魂。
等到丫鬟倒地,她擡腳上前,及至她的身側,屈膝頓下,伸手送至她的鼻尖,停頓良久,感覺不到一絲氣息,才安然起身,嘴裡咕噥一句,“賤婢!”轉頭朝門邊走過去。
倚身而立,拈着手中輕薄絲帕,目光在室內兩具屍體上來回徘徊,眉尖微蹙,似是在想心事。
不知立了多久,耳邊聽到一陣密仄仄的腳步聲急急奔來,她身子一起,從門框上離開,擡腳朝外而去,幾步行到大門邊,隨着“哐當”一聲開門,嗚咽的北風登時灌了進來,婉晴不由打了個激靈,“怎麼樣?”開口問從門縫擠進來的丫鬟。
隨着大門再次被合上,那丫鬟抖抖一身寒氣,匆匆道:“侯爺出府了,夫人已經過來了,約莫兩三盞茶的功夫就到,奴婢這就去喊管家,姨娘這裡,一切小心。”
聽她語氣切切,面對兩具屍體都從容不迫的婉晴,忽的有些緊張,手心一瞬間滲出密密一層汗來,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快去!記得,一定要儘量多的把人叫來,能來多少來多少!”
隨着話音兒,親自替她開門。
寒風又一次裹門而入,丫鬟轉腳奔入漆漆夜色中,凜冽的寒風在門邊發出呼呼的低沉叫聲,夜裡寒涼的空氣霸道而猛烈的鑽進鼻孔,婉晴不顧身上被凍得瑟瑟發抖,睜着黑洞洞的眼睛凝着外面黑黢黢的院子,貪婪的深吸一口氣。
過了今夜,只要過了今夜,她就是這永寧侯府唯一的女主人了。
從衣袖裡拿出一顆乳白色的小藥丸,混着刺骨的寒風,婉晴將其吞入口中,藥丸入喉,她則轉手合門,挪步至裡間。
頭頂一片天旋地轉,眼前景物,虛虛實實,影影綽綽,胸腔內仿似有股熱浪在翻滾撲騰,沒行到兩步,便哇的一口,腥甜的熱血噴喉而出,她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