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瞧着她,顧玉青眼底嫌惡之色,愈發濃重,“我還當你到底有多嘴硬,不過如此!也倒是,京兆尹流水的刑具,縱是打不死也要脫層皮,進了那地界的人,有幾個是能齊全出來的,更莫說,你們是謀害皇子!不把那些刑具用遍,都對不起你們這份膽量!”
那兩個丫鬟,一個跌坐在顧玉青腳下,一個哼哼唧唧趴在草叢裡,早就嚇得肝膽欲裂,聞得此言,更是四肢百骸。
也非顧玉青危言聳聽,她們自己做的什麼事,自己心頭一清二白,給蕭煜下藥,雖不要命,可算起來,到底也是謀害皇嗣!
屆時主子脫得乾乾淨淨,遭殃的,不過是她們這兩個爲主子背鍋的替死鬼罷了!
那跌坐在顧玉青腳下的丫鬟,大口喘着氣,如同臨死的金魚,顫着蒼白無一絲血色的雙手,猛地一把去扯顧玉青的衣裙,“顧大小姐,奴婢什麼都招,求您放奴婢一條生路。”
再無方纔半分嘴硬的氣勢。
顧玉青冷哼一聲,“什麼都招?可若我沒什麼可問的呢!”
那丫鬟深吸一口氣,極力斂着心神不讓其因爲驚懼而渙散,道:“不會的,大小姐定是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如若不然,方纔如意姑娘帶走殿下的時候,大小姐就跟着一起離開了,至於奴婢們,大小姐自可直接讓吉祥姑娘將奴婢們綁了送去京兆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停在這裡,與奴婢們費口舌。”
隨着話音兒漸起,人倒是漸漸地冷靜下來些許。
顧玉青低眸,深深看她一眼,“你倒是個伶俐的。白氏瞧得上你,把這樣隱秘的事情交給你們做,想來看重的,不光是你伶牙俐齒吧!”
顧玉青這話,也算是表揚了。
可此時此景,那丫鬟哪裡笑得出來,“事到如今,大小姐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只求放奴婢們一命,奴婢們也是聽命行事。”
“你沒有資格同我講條件!”顧玉青冷睨她一眼,“說說,你們要引了四殿下去哪裡?”
縱是心裡早就有了隱隱約約卻極其篤定的答案,顧玉青還是想要驗證清楚。
那丫鬟抿了嘴脣,上齒死死咬了下脣一瞬,似是下定決心般呼出一口氣,“奴婢們要帶四殿下去婉晴小姐的閨房。”
果然!
心頭恨意徒增,顧玉青只覺仿似有團伙要噴涌而出,縱然尚未與蕭煜拜堂成親,可這個男子……早就住進她的心裡,她的東西,豈能容忍旁人覬覦。
更何況,是那個要與她共度一生的人。
捏了手中絲帕,顧玉青道:“帶路吧,我去會會你們那婉晴小姐。”
那丫鬟聞言,當即以手撐地,也不顧地上草叢中的碎石子與雜草根刺入掌心帶來的鑽心劇痛,扶着膝頭,徐徐起身,轉頭挪了步子,將癱在一側的同伴扶起。
“顧大小姐,她……”
那丫鬟話音兒未落,顧玉青卻是搖頭阻斷了她,“你們兩個,一同引路,她受傷了,可以走的慢點,我有的是時間,這一夜,不過也才過了亥時不久!”
本是想要藉着同伴受傷體不能行,求了顧玉青的情,讓她原地歇息,等她們走遠,她再偷偷去找白氏報信兒,沒想到,她求情的話還沒說出,顧玉青便如同長了一雙神目一般,洞穿她的心思。
心頭微顫,只得作罷,不再做旁的掙扎,只安心引路。
當時爲了避人耳目的將蕭煜帶到婉晴房中,白氏早就做好安排,故而她們一路過去,卻是一個閒雜人沒有遇上。
婉晴住的,是當年董家二小姐冬雪饒的閨房,位置在內院裡,算是比較偏後,她們一路行至門口,遙遙看見屋裡燃着一盞孤燈。
燭火打在窗上,婉晴左右徘徊的身影,就映在那裡。
正要擡腳進院,吉祥忽的一把扯了顧玉青,“小姐。”低聲在她耳邊輕言一句,擡手指了前方,氣息帶着些許凝重的緊張。
順着吉祥所指,顧玉青一眼看到董淵正孑身一人,急急朝着她們的方向走來,因着走的步子快,面上微微發紅。
剛好顧玉青她們所在位置,是個轉角處,一旁又是一溜排開的桂樹,長得萋萋巍巍,從董淵而來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們。
吉祥按着顧玉青目光示意,一把扯了那兩個引路的丫鬟,將她們拉至樹下陰影裡,神色凌厲,遞上警告。
那方纔嘴硬的丫鬟就壓着聲音苦笑,“顧大小姐放心,奴婢們是夫人的貼身丫鬟,今兒這遭差事,侯爺並不知曉,奴婢們縱是通風報信,也斷然不敢將此事捅到侯爺那裡。”
另一個丫鬟跟着用力點頭,以示認同。
毫無表情的目光睃過她二人,顧玉青直直朝董淵看過去。心下思潮如驚雷,滾滾而來。
今兒是董策的新婚,前院大廳,坐着滿廳的賓客,擱着那些朝中同僚不去應酬,這個時候,董淵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眉頭微蹙,眼瞧着董淵逼近,正擔心董淵路過時會不會發現她們,若是發現,她該如何解釋,就見董淵及至院門前,垮腳直直進了婉晴的院子,顧玉青不禁心頭一縮。
跟着,耳邊就傳來身側兩個丫鬟的低低驚呼聲。
“天,侯爺怎麼進去了!”
“那可是表小姐的院子!”
“閉嘴!”聽到她二人驚呼,吉祥登時回眸厲聲呵斥。
顧玉青一雙眼睛不離董淵分毫,直直凝着那個背影。
走到院中,董淵原本急促的步子,卻是漸漸放緩,最終停在院子當中,舉步不前,卻是死死凝着窗上那個影子。
院子裡漆黑一片,並沒有點燈。
屋裡的人,透過窗子,能看到院中有人影,卻是看不清是誰。
可院外,藉着窗上那倒映的人影,顧玉青卻是真真的看到,婉晴正徘徊的步子頓時因着院中的腳步聲而頓住,一個快步,拔腳走至窗前桌下,端起桌上一盞茶,仰頭喝盡。
看着那窗上人影的動作,顧玉青捏着絲帕的手,不禁攥緊。
一直都是左右徘徊,可聽到腳步聲卻急急將桌上的茶喝了……這茶……想到蕭煜被人下藥的樣子,再想到白氏能耍出的魑魅齷齪手段,顧玉青隱隱猜出,她喝下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