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聞言,正要磕頭的一瞬,頓時身子一抖,那俯下身的動作如同沒有及時剎住的馬車,“砰”的一聲巨響,她整個人朝地上栽過去,再擡頭,已經是半盞茶過後,額頭稀爛,有殷紅的血液滲出,順着鬢角流下。
“娘娘,奴婢……”縱是頭上鑽心的疼逼得她眼底熱淚頓時滾上,卻是不敢擡手去撫一下,“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絕無外心,不知娘娘爲何覺得奴婢會效忠皇后。”
說着,她似有若無朝顧玉青掃了一眼,滿面赤膽忠心的表情,“如果有人在娘娘面前進讒言,還望娘娘念在奴婢一貫勤勉用心的份上,相信奴婢。”
她口中的有人,自然指的就是顧玉青了。
慧貴妃身側貼身宮婢慌忙看了顧玉青一眼,立刻冷聲斥責道:“放肆!貴客在,由得你胡言亂語!”
顧玉青什麼身份,那可是四皇子殿下心心念念要娶回家的王妃啊!
莫說四殿下,就是慧貴妃這個做婆婆的,對她都是一萬個心悅。
那宮婢聞言,當即哭道:“奴婢不知什麼貴客不貴客,在奴婢眼裡心裡,唯有娘娘一人!”
那份委屈的樣子,還真是將忠心表現的淋漓盡致。
只她話音才落,慧貴妃就給端着茶盞的宮女遞上一個眼色,那宮女會意,手中茶盞略一傾斜,一盞滾燙的熱茶便順着那跪在地上的宮女面頰流下。
而茶水從杯中落下,最先碰到的地方,正是她額頭流血的那一處。
滾水刺激傷口,更是灼的面上火燒一樣的疼,她忍耐不住,登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叫破口而出。
隨着她“啊”的一聲哀嚎落下,慧貴妃則眉眼不動的半傾斜着身子,轉着手腕處那隻鑲金嵌銀的翡翠鐲子,悠悠說道:“方纔在舒妃門前,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不再過多廢話,慧貴妃直截了當問道。
那宮女當即縮着脖子搖頭,“奴婢不知娘娘意思,今兒一天,奴婢都一直在宮院中,從未踏出宮門半步。”忍着面上額頭上的劇痛,咬牙說道,話雖如此,面上眼角處的肌肉,卻是不住的顫抖。
“嘴還挺硬!”慧貴妃冷笑,眼中兩道寒光迸出,直直射向那宮女,“本宮素日待你們溫和,你就當真以爲本宮好欺了嗎!既然這滾水不能讓你開口,那就用針刑吧!”
話音落下,就有宮女擡步上前,手中展開一個小布包,裡面銀光一片,密密麻麻彆着長長短短無數尖頭細針,仿若牛毛。
隨着拿着銀針的宮女屈膝彎腰,蹲到她身側,那宮女當即眼中瀰漫出巨大的恐懼。
這種針刑,她雖未見過,卻是聽宮中老嬤嬤提起過。
施刑之人要將這密密麻麻的銀針,一根一根,全部插到受刑人的指縫當中,這樣的酷刑,因爲太過慘無人道,如今慎刑司都不再用,慧貴妃卻是……
“娘娘,您不能對奴婢用針刑,陛下明旨說過,在宮中杜絕此刑。”滔天的驚恐下,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幾乎是連滾帶爬起身就要朝門外奔去。
宮中的確是有陛下明旨,嚴禁針刑,倘若真的讓她奔出這屋子,不用出了院落,只要她在門口大喊幾句,想必眨眼功夫,皇后就能得到消息。
如此,等於送了把柄到皇后手中。
思緒如閃電般閃過,顧玉青立刻擡手指了她,“吉祥,捉住她!”
吉祥得令,只擡腳上前,不過兩步,如同提小雞子一般,將她提起,轉身甩手,又將她重重甩落在方纔跪着的地方。
牛毛一樣的銀針,刺激了那宮女心底無限的求生慾望,不顧甩落在地的疼痛,爬着身子,掙扎着又要起來。
得顧玉青示意,吉祥上前,一腳踩在她的脊背之上,吉祥是什麼人,她是什麼人,怎麼禁得住吉祥一腳,更何況,吉祥又是特意的用了力氣。
頓時,她剛剛撐起的身子,隨着脊背處“咔嚓”一聲輕響,癱軟下去,與此同時,喉中滑出一聲悽慘尖叫。
只她剛剛張嘴一瞬,便有宮女按着慧貴妃的示意,將一團抹布塞到她的嘴中,那尖叫聲轉瞬變成了悲絕的嗚嗚聲。
可隨着手指中被一根一根刺入銀針,縱是背上骨頭斷裂,她也忍不住再次掙扎。
比起指縫中的疼,骨頭斷裂那痛,已經微乎其微。
待到第一輪針刑結束,十指插滿銀針,慧貴妃悠悠擡眼,朝她看過去,傾斜了身子,探着胳膊,用食指將她汗津津的下巴勾起,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凝着她充滿莫大疼痛和惶恐的眼睛,道:“你願意說嗎?”
輕飄飄的語氣,分明就是在傳遞着另一層意思,你若此刻不說,本宮毫不介意再陪你多耗一會時間。
那宮女拼命點頭,被塞了抹布的嘴裡,嗯嗯嗚嗚。
慧貴妃起身坐好,略一示意,有宮女將她嘴中抹布取出,頓時,她猶如瀕臨死亡的金魚,大口的喘着氣,可每每喘氣,都牽扯了後背處斷裂的骨頭,所以,隨着氣息的呼出,她不斷的顫抖。
幾番深呼吸,她終是帶着顫音兒張口,“皇后娘娘讓奴婢在舒妃娘娘門前散播消息,說陛下在四皇子殿下的協助下,查出二皇子殿下並非皇上親生,要在明日處以斬刑。”
隨着她的話音,顧玉青心頭一凜,果然如自己所料,不過,她卻是沒想到,皇后的話裡,特特的強調了蕭煜。
還真是……用心良苦的歹毒!
“那這消息,你可散播了?”
慧貴妃話音落下,顧玉青眼睛一瞬不瞬朝那宮女看過去,心頭一口氣懸起。
若是這消息已經散播,想要再挽回,只怕就不是費些功夫那樣簡單了。
“沒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讓奴婢在皇上來娘娘寢宮時,再散佈這消息。”
一句話,顧玉青心頭那口氣頓時呼出。
還好……還好一切尚沒有發生。
不過是眨眼間的緊張,她卻是驚覺,只剛剛一瞬,背心處的冷汗便是將衣衫溼透。
她懸着一口氣,慧貴妃又何嘗不是,聞言,眼底波光微動,胸口一個起伏,死死捏着帕子的手一鬆,才又朝那宮女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