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棉衣的事情交代下去,各人心頭重石,總算落地。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靜等明路那邊的消息傳回。
畢竟,還是不能單憑蕭禕去過幾次豐寧,就認定他就是真兇,儘管十有八九就是他!
玩笑過後,三人分析着各種可能出現的形勢,不覺晌午已至,因着顧玉青在,廚房的飯,做的格外豐盛精緻,竟是樣樣都合顧玉青胃口,尤其一道爆炒蝦仁,味道簡直空前絕後。
午飯過後,剛用濃茶漱了口,各人面前捧上一盞清茶,不及端盞,明路便滿面塵色回來。
立在當地,迎着座上三人的目光,明路回稟道:“殿下,那批物資,的確是三殿下動了手腳,不僅三殿下,驃騎將軍公孫牧也參與其中。”
“先前之所以沒有消息傳過來,實在是三殿下與公孫將軍在謀劃這件事的時候,消息被瞞的死死地,他一點不得信兒。”
“奴才提起之時,他甚是嚇了一跳,只讓奴才稍後,他轉頭離開,等再回來,就告訴奴才,的確是三殿下所爲,具體詳情如何,要等今日夜裡才能把消息送出來。”
明路語畢,座上三人,各自面色凝重。
既確定了是蕭禕與公孫牧,之後計劃,便有的放矢。
這廂,蕭煜同顧玉青蕭恪一番秘密商討,定奪計劃安排,那廂,蕭禕府邸書房之內,蕭禕冷臉坐在書案後的梨花木椅之上,眼底一片陰沉。“先生所言何意?”
聲音更是透着山雨欲來的咄咄氣勢。
桌案的另一側,駱志鬆一身慣穿的石青色長袍直綴,如鬆而立,面上,是他自進蕭禕府邸,從未浮現過得盛怒。
本就是面色蒼白之人,在這滿面的怒氣之下,那份蒼白,愈發讓人瞧了,觸目驚心。
“我的意思很明白,殿下何須再問!既是殿下不信任我,何必留了我在府中。從今兒起,我便搬離出去!”倉決的語氣中,帶着凜凜傲氣,如霜似雪,說的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蕭禕頓時眼皮一跳,胸腔中,發出一聲沉悶而悠長的嘆息,臉上顏色又陰沉一分,“先生若要走,本王不攔,先生自便就是!”
笑話,他堂堂皇子,竟要被一個青衣白丁威脅麼!
話雖說的決絕,可蕭禕心頭,卻是篤定,駱志鬆不會就這樣輕易離開他。
他離不開駱志鬆的輔佐,同樣,駱志鬆也離不開他鉅額的俸祿。
駱志鬆的母親纏綿病榻,日日要用人蔘吊着,離了他的府邸,斷了這份不菲的俸祿,駱志鬆用什麼給他母親續命。
他可是十足的孝子!
言罷,蕭禕身子向後一靠,陰翳的眼底,閃着篤定的光芒,眼簾微垂,並不去看駱志鬆,一雙耳朵卻是留意着眼前人的動靜。
“告辭!”
隨着一聲清冽似冰泉一樣的聲音響起,蕭禕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朝門邊走去,頓時心口一跳……這駱志鬆,真要走?驀地擡眼去看,落目就看到駱志鬆清瘦的身子已經出了門檻,正朝外而去。
秋日的豔陽下,他單薄的背影彷彿帶了巨大的不可抗拒的魔力,讓蕭禕挪不開目。
隨着駱志鬆每走遠一步,蕭禕心頭就跟着狠狠一抖。
他那步伐,分明決絕,哪裡是不會真的離開,根本就是恨不能趕緊離開!
若是駱志鬆當真離開……且不說失去了他如同失去左膀右臂,一旦駱志鬆落入蕭煜手中,憑着駱志鬆的計謀能力,後果不堪設想。
一口氣猛地提起,蕭禕嚯的起身,“快,快去把駱先生請回來!”慌張吩咐立在一側的初硯。
初硯得令,當即拔腳而去。
駱志鬆縱然走的再快,也不及初硯一路小跑,透過雕着繁複花紋的門框,蕭禕眼睛一瞬不瞬凝着院中的駱志鬆和初硯,一顆心緊緊懸起。
雙手捏拳,撐在桌上。
骨節處,發出咯咯的聲響,在落針可聞的書房內,格外響亮。
“殿下已經答應我離開,你這是作何!”
駱志鬆的聲音,冷若寒冰,伴着秋陽傳來,連灑在地面的陽光,也被這份冷清冰凍。
初硯陪笑,“先生就莫要生氣了,先生輔佐殿下又不是一兩日,殿下不過說說氣話,先生何必當真!”
“氣話?”駱志鬆聞言,頓時反問,“他憑什麼生氣!該生氣的人是我!”
初硯繼續陪笑,“是是是,您是該生氣,可生氣歸生氣,您也不能一走了之啊!您輔佐殿下這些年,殿下待您,着實不薄……”
駱志鬆則是冷哼一聲,打斷初硯的話,“若說先前,殿下待我,的確不薄,念着殿下那份心,縱是刀山油鍋,我也在所不辭。可如今……”
說着話,駱志鬆聲音一頓,猛地轉身,朝書房內看過去。
蕭禕正一瞬不瞬凝着他二人,怎麼也沒想到,駱志鬆竟是突然看過來,當即面上一僵,目光閃爍躲開,滿腹尷尬。
再挪目,將視線落回原處,駱志鬆已經轉了身子面向初硯。
蕭禕當即舒出一口氣,不自覺,剛剛不過一瞬,竟是出了滿頭冷汗。
擡袖抹過,就聽得外面駱志鬆的聲音傳進來,“可如今,自從殿下與公孫牧結親,凡事都與公孫牧相商,這分明就是不再信任我,這是對我人格尊嚴的極大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駱志鬆那語氣,氣憤中,帶着濃濃酸意,倒像是爭風吃醋的女子。
說着,駱志鬆聲音又是一頓,才又道:“殿下倒是事事瞞着我,可他一片真心待公孫牧,公孫牧又如何待他了?他們商議的,本是絕密之事,連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呢!”
蕭禕聞言,登時蹙眉。
是啊,他與公孫牧所謀之事,唯有他二人知曉,駱志鬆又是從何得知呢?
剛剛被駱志鬆一通鬧,滿心煩躁氣怒,不曾多想,此刻聞言,腦中登時思緒紛飛。
蕭禕本就是疑心極重之人,被駱志鬆如是一說,心頭越發篤定,是公孫牧泄露了消息。
只是……他是有意泄露呢還是無意呢!
不及多思,蕭禕再也安奈不住,當即從書桌後繞出身來,擡腳朝院中走出。